嚴景林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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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希伯來日記》xx年xx月xx日


    ……痛。


    第42章 保佑9號


    吉斯蘭的一腳完全沒有半點客氣,如他的暴脾氣一般兇狠,以至於希伯來蹲下來的時候揉了好一會兒腿。在這途期間,吉斯蘭仍在掙紮著向跑道邊走去,希伯來險些被它帶跑。


    “哎呀,這個9號看起來不大像能贏的樣子,要不現在你趕緊加注別的吧,在跑道過了一半前都可以再下注。太難了太難了!”嚴景林身後的大叔感歎著,他盯著希伯來看了好一會兒,最終覺得這並非是個潛力股。


    “也不一定。”嚴景林說,他的聲音淹沒在大叫的觀眾中,沒有被身後的人聽見,大叔已經吆喝著換到了“34”號。


    “34”號是隻難得還在賽道上慢吞吞走著的山羊,並且看起來還有些智慧,沒有做出“山羊跳”的不明智舉動,也沒有把角卡在欄杆下麵,雖然走得慢,但進度還算穩定。


    希伯來拽著吉斯蘭拖著他緩慢地朝著賽道前方挪動。


    這個樣子的他看起來實在有些淒慘,坐在座位上的嚴景林手微微握緊,如果他知道希伯來參加這個山羊運動會需要費這麽大的勁,吃如此多的苦頭,他一定不會來。


    然而現在他的心中已經生出了對吉斯蘭的惱怒。


    希伯來的動作笨拙,拖著倔強的吉斯蘭走了幾米之後他就已經氣喘籲籲。賽道上,戴著草帽的少年抬起胳膊抹了把額頭上的汗,下巴揚起臉扭動朝著看台的方向。


    他的目標非常準確,抬頭就對向了嚴景林的位置。


    青年的目光在觸碰到看台上的嚴景林的瞬間,他的臉上便帶上了笑容。明亮而沒有一絲陰霾,歡喜雀躍,沐浴著夏日的陽光同日光一般閃耀著。希伯來抬起手揮舞著,向嚴景林示意。


    此刻的希伯來是狼狽的,汗水浸濕了他的襯衫,白色的襯衫有一塊地方貼在身上,隱隱看見肉色。頭上的草帽也在與山羊的較量中弄歪了,棕色頭發從帽子裏透出來,散亂的朝向不同方向。


    如果嚴景林在這樣的環境下,他多半會轉身離開,類似的事情他做過很多次。然而站在賽道上的那位青年沒有。


    希伯來似乎仍舊是一副開心的樣子,即便比賽從開始倒現在他一直在經曆挫折,但從希伯來的身上看不見半點沮喪。他就如同胸前掛著的向日葵胸針一般,熱烈地開放在擁擠的賽道上,別具一格,不被任何東西遮擋掩蓋。


    嚴景林在對上他的招唿時,忍不住抬起手迴應。


    嚴景林的胳膊沒有完全舉起來,但這已經是他在人前最不含蓄的迴應了。


    賽場上的人沒有因為嚴景林克製的動作而沮喪,反倒是更加開心地揮手,而後轉過身拉著山羊繼續走。


    在希伯來轉身的刹那,嚴景林看見他低下頭,拉起衣服親吻衣服上的胸針。那時候他的表情如此溫柔,輕飄飄的,轉瞬即逝,如同羽毛一般落在嚴景林的記憶裏。


    似乎對路邊的野草失去了興趣,吉斯蘭終於不再掙紮。希伯來牽著它緩慢地向前走去。


    夏季熾熱,熱風和混雜的味道一同朝著看台湧來,嚴景林抬手抹去額頭上的汗水。賽道上的騎手們走得不快,到處都是停下來馴服山羊的騎手。


    賽道前方是一個水池,周圍圍著草垛,水池中間有木板搭成的道路。比賽要求騎手從水裏遊過去,山羊從走道走過去,兩個都需要到達終點才算通過這一環節,如果有其中一個沒有達到,則需要重來。


    並且,選手和山羊不能同時出現在賽道上。


    也就是說,選手率先完成遊泳返迴來到走道上牽山羊是行不通的。


    這一樣,就增加了任務的難度。


    遊泳對於希伯來來說是小菜一碟,走道對於吉斯蘭來說就不一定了。希伯來朝著旁邊看,參加比賽的多數選手都在這一塊或者靠後一些的地方,他需要和這些人競爭。


    吉斯蘭轉了轉腦袋,把目標定在了包圍水池的草垛上。


    山羊走了這麽遠的路,犒勞一下山羊有什麽錯。


    隻是這可苦了希伯來,盡管亨利克先生說過,山羊不聽話是常態,沒幾個山羊是聽話的。但這並不妨礙希伯來滿心苦澀。


    他看看周圍,見到其他的騎手們已經揮舞起了小皮鞭,然而他們的山羊被激怒了。憤怒的山羊一頭撞在了騎手身上,衝過去,將騎手頂下了水池。


    “撲通”一聲,水麵發出巨大的聲響。


    沒一會兒水池裏撲棱了兩下,站起來一個男人指著岸上的山羊破口大罵。


    希伯來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沉默著將亨利克先生給自己的小皮鞭收了起來。


    他蹲下來,蹲在正“哼哧哼哧”吃著草的吉斯蘭身邊,好聲好氣地哄著:“山羊大哥,我們出發好嘛?等結束了比賽我一定帶給你好吃的。”


    然而吉斯蘭沒有理他,撅著屁股悠悠吃草,一叢接一叢,細嚼慢咽,好不快樂。


    多麽尷尬的場景啊。


    希伯來甚至不敢迴頭看。嚴先生一定在看台上盯著他瞧,啊,真是太狼狽了,怎麽總是讓嚴先生看見自己這樣狼狽的時候啊。


    希伯來在心中哀嚎。


    可他不敢迴頭。雖說這樣遠的距離,嚴先生看過來的時候應該看不大清晰,但希伯來依舊羞恥地想找個地縫鑽進去。虧他還在比賽之前誇口說要拿到獎項請嚴先生去梅納村吃羊排的。


    上主啊,那麽他自費行嗎?


    向日葵胸針在光下閃著金色光芒。


    看台上。


    “朋友,過了這個水池比賽可就過半了啊,如果再不下注可就來不及了,後半場就不能再重新下注了。可別怪我沒提醒你啊。”嚴景林身後的人再次湊上來交談,就在剛剛,他又投了兩注,因為他看的“34”號再次出了問題。


    目前,“34”號一對山羊和騎手都站在水池裏,渾身濕淋淋的還沒爬上來。


    嚴景林表示不跟他選,並忍不住問:“您選擇了幾號?”


    “17號!”男人歡喜地說。


    “謝謝!”嚴景林由衷感謝他沒選“9”號,“感謝您先生,但請不要往9號逼近了。”


    不然希伯來會哭的。


    嚴景林幽幽向希伯來看去。


    賽場上的希伯來抬起頭,他身邊的“17”號選手一腳踢開山羊,氣唿唿地跟裁判提出退賽。


    希伯來轉迴頭。


    仁慈的上主啊,請保佑“9”號吧。希伯來心中默念。


    第43章 “解救”嚴先生


    大概是賽道上的山羊過於懶洋洋了,為了激發山羊的積極性,讓看台上的觀眾不再抱怨,也加快比賽的進程,某一時刻,賽道上突然發出一聲巨響。


    這聲音嚇壞了正在悠閑吃草的山羊。一時間,草垛旁山羊四處奔逃。


    嚴景林坐在看台上皺著眉在賽道上尋找希伯來,他擔心這樣的環境下,選手們會被突兀行動的山羊撞倒。


    這實在是不靠譜的舉動。一想到希伯來還在下麵,嚴景林就忍不住對官方生出抱怨來。


    然而山羊似乎要比想象中的聰明很多,他們急速逃竄著而沒有撞倒任何騎手。


    希伯來站在賽場上,在巨大聲音響起來的時候還沒反應過來,而比他反應更快的是待在他旁邊吃草的吉斯蘭。吉斯蘭在聽見聲音之後,迅速甩下希伯來,頭也不迴地朝著前方奔去。隻留下希伯來站在原地。


    直到吉斯蘭奔逃時候卷起的一陣風吹醒了希伯來,希伯來轉身看見已經跨上了走道的吉斯蘭,二話不說趕在其他人之前跳下了水池。


    場地上陷入一片混亂,山羊在賽道上亂跑,騎手們在後麵追自己的山羊。


    更糟糕的是——


    “我的山羊呢?”“哦,天主啊,這裏哪一隻是我的山羊?”


    賽道上充斥著這樣的聲音,看台上的觀眾們忍俊不禁,張管家坐在嚴景林身邊笑得彎下腰來。就連嚴景林也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這樣的環境下,看台上的觀眾們也混亂起來。人們一窩蜂地湧向前方隻為了尋找自己投注的山羊。


    觀眾們幫助騎手一起尋找山羊起來,如同做配對一樣。


    山羊的羊脖子下麵掛著牌,屁股後麵也綁了條白幅,黑筆寫出來的數字畫在上麵,對應著相應的騎手。


    人群混亂的時候,嚴景林是最安靜的,一如他來的時候。


    希伯來非常機智地抓住了機會,一股腦地超越了大部分騎手。


    嚴景林的目光追隨著他。


    水波在炎炎夏日之下蕩起金色斑紋,從水中伸出白皙的長臂劃開水麵上的金線。某一刻,水麵之下冒出一顆毛茸茸的深棕頭顱,緊接著,青年的背部也若隱若現。


    他奮力地向前遊動,如同水池中的錦鯉。


    希伯來伸手抹開滴落在眼前的水珠,水池中的水是清涼的,在經曆了長久劇烈的運動之後,跳進水池遊泳不得不說是一種享受。


    如果不是還要奪冠,希伯來真想再泡一會兒。


    山羊吉斯蘭受了刺激後逃得迅速,希伯來要更努力些才能趕上山羊。


    這種聽不懂叫聲也無法交流的動物,如果沒看好,很可能不知道跑到哪裏去。


    再然後,就可能被哪個心懷不軌的人牽迴去端上餐桌。


    希伯來並不希望這種事情發生。


    他還等著贏了比賽快快樂樂地和嚴先生去遊玩。


    嚴景林大老遠地從家裏來到這裏,希伯來心中總不免生出一種責任感,讓他覺得自己仿佛帶著嚴先生的份一起比賽似的。以至於他對於“贏”的渴望達到了極致。


    手臂抬起又放下,劃開叢叢波浪如同船槳一般向前駛去。希伯來身上出了汗,很快又融入水中消失不見。


    再快一點。希伯來這樣告訴自己。


    他想要贏。他必須贏。


    嚴先生在等著他。貝爾瑪奶奶也是,還有亨利克先生和張管家。可惜的是卡爾森和克裏斯汀娜都不在,他們去了別的村。


    以往都是卡爾森和克裏斯汀娜陪著希伯來參賽的,這一次,他本該覺得孤獨,然而因為觀眾席上有等待著自己的人,希伯來並不感覺孤單。


    他由衷地感謝著慈祥的貝爾瑪奶奶,慷慨的亨利克先生,善良的張管家,以及看起來不敢接近,實則非常溫柔的嚴先生。


    希伯來仿佛看見了這些人站在他的前方,就在終點等待他。


    突然之間,他生出強烈的勇氣,破開阻礙著他朝著這邊擁擠而來的水,他堅定地看向前方,像鯉魚越過龍門時那樣無畏。


    希伯來的唇微微張開,吐出急促的唿吸。馬上又合攏了純,潛入水中,再過不久,他又會在前麵一兩米的地方冒出頭。


    終於,岸邊近了。


    岸上冷清,甚至沒有一個騎手。


    希伯來是第一個,他跳上了岸。


    岸對麵騎手們雜亂地在比賽場地上跑動,有些仍然尋找自己的山羊,有些則已經找到了,卻還在趕山羊上走道。不知道裏麵有沒有騎手“順手牽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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