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那碧眼兒不知城內如此,則必不可能作無用功,而這城內的消息城外又無處得知,子歎兄所說的這一個條件確實苛刻。”


    朱完點頭稱讚,但聽顧徽之前說話的意思,肯定是還有其他的條件,所以朱完又問道:“除此之外,還需滿足何等條件?”


    “這第二個條件朱家主也知道,就是我此前和你提到的,如果孫權想要進城,就算知道城內朱然舉事也無用,除非朱休穆投效了孫權,否則就算他手下有周公瑾在,也斷然無法破城。”


    江東的世家雖然大多對孫權不以為意,但沒有哪個家主不知道周瑜的厲害,要是周瑜帶領重軍逼近吳郡,顧徽和朱完估計早就倒戈棄甲了。


    不過現在顧徽和朱完就不怕周瑜了,孫權此次迴郡,本以為隻需摘取勝利的果實,雖然也因謹慎而帶了些士卒,但用作攻城就遠遠不夠了,所以顧徽敢發出如此斷言也是有原因的,畢竟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老虎固然可怕,但沒牙的老虎,威懾力就另當別論了。


    《孫子兵法·謀攻篇》有雲:“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戰之,敵則能分之,少則能守之,不若則能避之”


    其中指出了用兵的原則:有十倍的兵力就包圍敵人,五倍的兵力就進攻敵人,兩倍的兵力就分割消滅敵人,有與敵相當的兵力則可以抗擊,兵力少於敵人就要避免與其正麵接觸,兵力弱少就要撤退遠地。


    在尋常的作戰中,兵力較弱的一方尚且要暫避鋒芒,更別說這次孫權與顧徽、朱完是攻城方和守城方的對峙。


    吳郡作為孫權之前久住之處,城牆的堅固自不必多說,孫權還曾屢次加固城防,沒人比他更知道吳郡有多麽易守難攻,本就占據優勢的顧徽與朱完依靠著城牆,自然也不會害怕孫權派周瑜領兵攻城了。


    綜上所述,城破有且隻有一種可能:“朱桓投效孫權”,這種可能性實在太低,畢竟有吳郡張氏的前車之鑒在,張允現在更是連人都找不到,朱桓難道不害怕自己的手下變成第二個張氏部曲、自己也成為第二個張允麽?


    作為唯一明確表態投效孫權的張氏,在平叛廬江一戰中損失慘重,這固然是因為張允的投效並不誠心,而且張氏部曲的損失也與孫權無關,乃是自己咎由自取,但其他人可不會想這麽多,在他們眼裏,這就是孫權對盟友痛下毒手的表現!


    如果說是朱然和朱桓臨時起意,可能性就更低了,二人很難建立充足的信任,在顧徽看來,兩個人的內心深處都不可能會信任彼此。


    對朱桓來說,就算朱然向他保證孫權會赦免他叛亂的罪過也很難使朱桓信服,需知,現在朱然自己頭上都頂著“反叛”的帽子,尚且自顧不暇,又怎能替他人擔保?


    對朱然來說,如果真如他所言,他襲取朱氏府邸是為了給朱桓掩護,朱然怎麽敢確定朱桓就一定是真心要助他?如果不是的話,朱然損失了這麽多朱家部曲,連自己的安危也由他人掌握,在顧徽看來,朱然不會傻到這個份上!


    換位思考之後,顧徽認為無論是朱桓還是朱然都沒有信任彼此的理由,所以“朱桓叛亂”的猜測自然是無稽之談了,與本就對朱桓疑心極重的朱完不同,顧徽打從一開始就沒認為朱桓會叛向孫權一方。


    這兩個條件單獨拎出來都極為苛刻,更別說要同時滿足,在聽完顧徽的分析之後,朱完也終於放心,可就在他開口稱讚顧徽沒多久的時候,又有異常的響動傳來。


    這次不比之前傳令的聲音那麽小,腳步聲、馬蹄聲逐漸接近,單從聲音就能看出:來軍的人數不在少數,而現在的吳郡之內現在沒有能拿出這麽多人的勢力,朱桓可還在守城呢!


    顧徽和朱完交換了一下聲色,二人從彼此的表情中都看出了對方的疑惑,隨著聲音越來越清晰,來軍也終於現身。


    “重新見麵,兩位有何感想?”孫權戲謔地說道,身旁是周瑜、呂蒙等大小將官,身後是望不盡的江東士卒,單從數量上來看就不是顧徽和朱完手下這些人能比的。


    “你……你……”顧徽瞪大了眼睛,指著孫權,半晌說不出第二個字來,他半張著嘴,甚至分泌出的唾液從唇邊溢出都不自知,之前所謂“苛刻的條件”、所謂“孫權不可能進城”的豪言,都隨著眼前之人的真實出現而淪為笑柄。


    就連與他相處多日的朱完都沒見過顧徽有如此失態的時候,雖然朱完此時的驚異不在顧徽之下,但他提醒自己要保持冷靜。


    朱完手下還有不少忠心士卒,雖然心知自己不是孫權的對手,但還抱著一絲僥幸的心態:消滅自己和身後的這麽多士卒並不是一件容易事,傷亡自不可免,孫權肯定不希望在這裏損兵折將吧?


    朱完擠出一絲微笑:“將軍……是如何進來的?”


    孫權哼笑一聲,道:“現在又叫迴將軍了?”他看了眼行屍走肉般的顧徽,心中輕蔑,不再繼續盯著他,倒是眼前的朱完出乎自己的意料,事到如今竟然不至於方寸大亂。


    “如何進來的,朱家主,你看這是何人啊?”孫權側過身子,旁邊閃出一人,朱完見了此人不由急火攻心,怒道:“朱桓!你敢背叛朱氏!”


    “那你又怎敢背叛孫氏?!”孫權高聲迴道,既然朱桓已經投效自己,他又怎會眼看著朱完指責自己的下屬,立刻反唇相譏,朱完聞言一愣,怒意倒是消退了不少。


    “這些話朱家主就不必拿出來說的,免得旁人笑話,你與休穆的矛盾哪還有人不曉?原本休穆就是因為年幼所以你們朱氏才讓你暫代家主之位,空享了數年家主之榮尚不滿足,還想奪人位置,說不通吧朱家主?”


    麵對孫權的質問,朱完哪有應對的方法,但孫權的口舌之利他也清楚,所以也不迴複孫權,而是盯著朱桓平靜的雙眼:“沒想到堂堂朱休穆,也不過是隻為自己,不為族人之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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