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家中,往往下一任家主的選定是要到家主更替時才能決定,但吳郡朱氏的下一任家主卻早早選定朱桓,由此足以看出朱桓的天賦與能力,也能看出其在族中的威望之盛。


    同時,在整個吳郡朱氏之中,朱桓手下的部曲勢力也僅次於家主朱完,現在朱桓帶著侍衛親自來太守府“守衛”,藏在暗處的幫手又怎敢現身?


    但事情已經沒有挽迴的餘地,朱然的臉上浮現出幾分苦澀,他不知道自己現在還能做些什麽,跟在都伯的身後渾渾噩噩地走著,直到都伯提醒,朱然才發現朱桓等人已經進了府內,現在也已經站在了自己的麵前。


    “桓見過校尉。”朱桓拱手行了一禮,姿態倒是客氣至極。


    朱然定了定神,扯了扯嘴角,擠出一絲微笑:“休穆不必客氣,先坐,先坐。”


    兩人又彼此推辭了一番,在安坐之後,朱桓見朱然仍有些走神,也不直接點明,輕咳了咳,笑道:“校尉連一碗水都不給桓準備麽?”


    聽了朱桓似笑非笑的話語,朱然才反應過來,連忙讓都伯前去準備茶水,他此前一直在思索如何能支開朱桓眾人,但終不得其法,現在也不敢繼續走神,有一搭沒一搭地應付著。


    兩人隨意閑聊些家常,朱然心中對朱桓的親自到來充滿了疑惑,剛想開口詢問,卻被朱桓搶先問道:“校尉莫非在等什麽人?”


    朱然的笑容僵在了臉上,不過他反應也不慢,立刻眨了眨眼睛擺出一副疑惑的樣子:“沒有,沒有,哪有在等什麽人,現在也沒人能來太守府,我能等誰呀?”


    朱桓笑著搖了搖頭:“校尉既然都這樣說了,那桓也沒有不信的道理,若校尉有什麽地方桓能幫得上忙的,還請直言便是。”


    你們吳郡朱氏不再摻和到顧氏的計劃中,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助了。朱然心中嗤笑,但麵上卻“恰到好處”地露出幾分喜色,仿佛被朱桓的話打動了一般。


    “桓有些疑惑,不知校尉能否替我解惑?”朱桓一邊說著,一邊揮退手下,隻留下一個灰臉侍衛。


    在都伯走後,朱然這邊也沒人侍衛身旁,此時屋內除去灰臉侍衛隻有朱然和朱桓兩人,朱然見朱桓如此小心,也不知他想問些什麽機密事情,心中提起幾分警惕:“休穆但說無妨。”


    朱桓顯然也不客氣,得了朱然應允,便立時開口道:“校尉跟隨討虜將軍這些時日,不知可有受討虜將軍驅使?”


    “休穆,這軍中秘事實在不好相告……”朱然有些尷尬地迴應道。


    “校尉誤會了,桓不是想探聽軍中機密,可能是桓沒說清楚,我想問的是,一般討虜將軍的軍令,校尉都是怎樣完成的?討虜將軍是否會在布置軍務之後繼續插手?”


    雖然不知道朱桓怎麽突然問起這個問題,但是朱然也沒多考慮,此事倒是沒什麽隱瞞的必要,朱然迴答道:“這倒是不會,將軍隻會決定大方向上的事情,我們具體如何完成,他是不會過問的。”


    “也就是說,至少從校尉的角度來看,是不會完全受到討虜將軍驅使和掌控?”朱桓又追問道。


    “肯定要聽命於將軍不假,但是然不覺得那算是什麽‘驅使’、‘掌控’……至少然是很樂意替討虜將軍做事的。”朱然總覺得朱桓此話是在策反自己,語氣自然也不會太客氣。


    朱桓也看出朱然這是誤解了自己的意思,不過也並沒有多做解釋,兩人繼續隨意說些閑話,但從雙方不經意間流露出的神情可以看出,兩人的內心顯然都不算平靜。


    都伯在將茶水擺好之後,也因受到朱然的示意而離開,屋內仍舊隻有三人,朱然一邊應付著朱桓時不時的話語,一邊擔憂著“幫手”如何才能進到太守府來,一直緊繃著神經,而與他對坐的朱桓卻表現的很是放鬆。


    時間逐漸過去,朱然的內心也從一開始的擔憂、緊張逐漸放鬆了下來,無論是什麽原因,到了現在,“幫手”多半已經不會現身了,也許是他們看到朱桓前來監管太守府、也許是他們臨時反悔,此時原因已經不重要了,朱然隻能自己應對吳郡內反叛的世家和士卒。


    凡事都要做最壞的打算,且不能將寄所有事情於其他人的身上,其實朱然也料到了幫手也許不會現身這一狀況,但但是他的對策是緊急調動精幹士卒連夜破掉吳郡城防,迎接孫權進城。


    這個計劃繞開了朱治所在的吳郡朱氏的府邸,所以不用擔心朱家私兵會臨陣叛變,朱然也相信憑自己的勇武和精幹的私兵足以破掉吳郡朱氏的守城士卒,雖然存在著一定的危險,但是顯然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比起孫權調其他地方的士卒來攻城,自己若能從內部破城,無論是從士卒的傷亡還是城牆的破壞來看,損失都會減少不少。


    但奇襲城牆無疑有著極大的風險,且朱然不是朱治,若不身先士卒,恐怕朱家私兵不會以命相搏,這一行動可能就會導致朱然身死,但在朱然心裏,“死”其實是一件最簡單的事情。


    朱然本就已經披上了“反叛”的名號,若能以死以報孫權,心裏也沒有什麽遺憾了。


    他其實也才剛要到及冠的年歲,記憶裏生母和生父的印象不再清晰,本以為會和義父朱治情同父子地相伴一生,但是朱才的降世卻“毀掉”了這一切。


    與自己亦君亦友的孫權是朱治心中最重要之人了,但在這次顧氏的反叛行動裏,自己不可避免地背上了“背叛”的頭銜,雖然是權宜之計,但朱然已經不敢確定孫權是否會相信自己了。


    他自小就沒有從父母那裏得到太多的關愛,義父朱治的寵愛也隨著朱才的降世淪為泡影,麵對僅剩的孫權,朱然不會因畏懼死亡而選擇退卻,相反,他甚至想要以死來證明自己對孫權的忠心。


    既然沒有幫手,那便自己行事,但此時奇襲城牆的計劃有了一個新的阻礙,正是與自己對坐的朱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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