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神裏綾人房間出來後,提納裏先行返迴住處洗漱整潔,隨後前往海芭夏的病房探望。然而,剛到病房門口,他便瞥見一名學者正偷偷摸摸地徘徊在外。被提納裏叫住後,學者連忙解釋自己是出於對海芭夏的關心,並因男女有別而不便入內。


    但提納裏卻從其身上聞到了與神裏綾人早晨身上所散發出的相同味道。未等提納裏深入探尋,那學者便因心虛而倉皇逃離。


    提納裏自然不會放過,立刻追了上去,卻在中途莫名跟丟了,仿佛有人刻意為之,將痕跡清理得幹幹淨淨。無奈之下,他隻得返迴病房查看海芭夏的狀況,期間又返迴自己房間一趟,隨後便在病房內幕布隔開的操作台上,研究起針對性的修複藥物。


    當提納裏從研究中迴過神來時,天色已暗。他剛想放下手中的儀器,外出找點食物充饑,卻突然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他下意識地躲藏在幕布後,透過縫隙向外窺視。


    隻見一名黑衣人從窗戶翻了進來,跌坐在海芭夏的床頭。緊接著,本應被囚禁的神裏綾人渾身是血地從大門闖入,直接對黑衣人發起攻擊。


    黑衣人見狀,迅速將手中的匕首抵在海芭夏的脖子上,冷聲威脅道,


    “神裏綾人,別輕舉妄動,否則她的性命可就不保了。”


    綾人的動作一頓,低喘著粗氣,靜靜地看著他,


    “你的寄宿體,你敢殺嗎。”


    偷聽的提納裏震驚不已,什麽寄宿體?那人到底是誰?


    “你果然知道,”黑衣人緩緩揭開下麵罩,露出一張與海芭夏驚人相似的臉龐,隻是那雙眸如同機械般冷漠與決絕,與海芭夏平時的溫柔截然不同。“神裏綾人,你是故意上當,為的就是借此機會逼我現身,阻攔我的計劃。我真是小看你了。”


    什麽!兩個海芭夏?提納裏心中湧起滔天巨浪,難以置信地瞪大雙眼。


    “不錯。但香料什麽的,真是簡單又有效的栽贓陷害,還有死域,地脈花,都是你為了殺我精心準備的吧。”明明是詢問,但神裏綾人卻淡然陳述著。


    他再度提劍逼近,身上的血已經浸濕大半,刺鼻的血腥味夾雜著毫不掩飾地殺意充斥整個房間,


    “可惜,就算是死,我也會拉著你一起走的。”


    “我現在可是和這個名叫海芭夏的人綁定,你殺了我,她就活不了。”黑衣人冷笑一聲,手中的匕首在真的海芭夏脆弱的頸側輕輕劃出一道細微的紅線,“但你殺了她,我還能寄宿在其他人身上。比如說,那位提納裏巡林官。”


    “你盡管一試。”


    神裏綾人的目光倏然銳利,長劍霎時洞穿黑衣人的胸膛。黑衣人未曾料到他會如此果決,倉促間揮出電刃,將神裏綾人擊飛。


    就在提納裏準備出手時,門外逐漸響起一陣匆忙的腳步聲,提納裏從黑衣人那張冷漠的臉龐上捕捉到一抹得意的神色,


    “人來了,這次看你這麽解釋。等過了明天,一切都將成為定局,我定要將你挫骨揚灰。”


    被擊飛的神裏綾人重摔倒地,口吐鮮血,眼見人要跑,提劍衝上去。可黑衣人突然身形一晃,化作一道虛無縹緲的數據流,瞬間鑽入海芭夏的身體之中。


    病床上海芭夏原本平靜的臉龐瞬間扭曲了一下,仿佛承受著巨大的痛苦,隨後又歸於平靜,隻是那雙緊閉的眼睛依舊沒有睜開。


    當埃米爾帶領巡邏隊匆匆趕到現場時,便是之前他們所看到的神裏綾人刺殺海芭夏的畫麵,全部過程。


    寄存在海芭夏體內的數據源以為病房內隻有神裏綾人,被神裏綾人重傷的它根本沒有注意到宿主的主治醫師提納裏竟然也在這裏。


    先前提納裏離開迴房間的行動讓它誤以為今天探查已經結束,便直接本體外出圍剿神裏綾人,沒想到對方竟然迴來並目睹了全過程。


    但那又何妨,誰能證明自己的存在呢?


    就算神裏綾人再厲害,能自證清白,但明天依然會迎來世界的終點,沒有人能阻攔。


    這裏,都將成為他能量的養分。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提納裏也不會相信如此匪夷所思的事。如實說來,沒有證據證明,他怕是會被當做學術瘋子。


    於是他改編了部分內容,告訴風紀官埃米爾自己看見綾人是追著黑衣人來的,黑衣人承認香粉一事是陷害綾人的,同時附近的死域和地脈異常也都是黑衣人做的。綾人是為了保護海芭夏,被黑衣人設計故意讓他們看見刺殺的一幕。而黑衣人,早已逃跑了。關於香粉,提納裏也提到了門口行為怪異的學者。


    提納裏是教令院的出名學者,也是大風紀官賽諾大人的好友,埃米爾相信他的證詞,“好的,我明白了。關於綾人的嫌疑目前可以排除,您說的那位學者,我會重新調查所有人員,而且我在水天叢林東側區域裏發現了破損的衣服碎片和假發。”


    在報案人愛莉絲女士的說辭中,曾將三迴突發的死域與嫌疑人綁定,但在最新提納裏的死域匯報裏證明了嫌疑人的不在場,以及提到紅色地脈花對死域催化的可能性。


    埃米爾立即聯想到虛空中關於紅色地脈花存在人為種植製造的研究結論,如果有人故意製造地脈花催生死域,使提納裏大人與綾人分開,再將盜取刺激精神體的實驗品和謀害學者海芭夏的罪名栽給嫌疑人,那麽無人證明的異國人在明確指控下,無疑是最好的替罪羔羊。


    為驗證這一可能性,埃米爾立即前往今早巡邏隊發現死域的兩處地方。雖然死域已經被提納裏帶隊清理,但他的確在水天叢林東側死域的附近,發現了藏在樹洞裏的紅色地脈花,以及旁邊被腐蝕,被蕈獸魔物踩踏撕裂的衣服碎片和被叼進鳥窩的假發。


    聽他這一說,提納裏瞬間明白,“也就是說,的確是有女學者撞到綾人,但女學者可能是某個人假扮的,而且和那位行為怪異的學者有很大聯係。”


    埃米爾點頭,“我已經有線索,過不了多久,真相就能水落石出。在這之前,綾人麻煩您照顧了。”


    提納裏輕輕歎了口氣,目光溫柔地落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神裏綾人身上,那精致的麵容此刻略顯蒼白,卻仍不減其風華。


    “放心吧,埃米爾,我會照顧好綾人的。他不僅是我的朋友,也是這次事件的受害者,我責無旁貸。”


    事情全部了解清楚後,埃米爾告辭去忙著調查,房間裏瞬間安靜了下來。房間外,偶爾傳來巡邏士兵的腳步聲。


    提納裏一邊吃著廚房送來的拉麵,一邊登入虛空,一進去裏麵密密麻麻的消息推送足夠表明須彌人們對節日有多麽的期待,他挑了幾個感興趣的看了看,然後退出了虛空。


    夜色如墨,悄然無聲地籠罩了整個房間。月光透過窗簾的縫隙,斑駁地灑在神裏綾人那張毫無生氣的臉上,為他平添了幾分脆弱與無助。


    但他的房間裏隻有一張床,神裏綾人占據了一大半,提納裏沒有和病人搶位置的習慣。他坐在小木凳上,上半身支撐在床邊空白的位置,凝視著這位沉睡中的友人,心中五味雜陳。


    你的真名原來是叫神裏綾人啊,連真名不能透露,看來我這個朋友做的不算好吧。


    提納裏理解每個人都有秘密,但涉及到他的病人,他不能不在意。


    那個黑衣人到底是誰?為什麽會寄宿在海芭夏體內?他到底要做什麽?綾人身上的傷就是他弄的,為什麽他要殺綾人?明天到底會發生什麽?……太多太多的問題擠壓在提納裏心裏,但知道答案的主人卻陷入昏迷,迴答不了他的任何問題。


    他想著白天最後神裏綾人最後對自己說的話,又想到神裏綾人和黑衣人的對話,小氣地戳了戳騙子的臉,鬱悶道,


    “說什麽讓我好好休息,等我替你查清真相,結果反而是你一早就猜到了,篤定我會看海芭夏,故意以身犯險,對黑衣人故意說的那些話,讓我做你的人證吧!還故意摸我頭什麽的,我還沒找你算賬的,你啊,趕緊醒來吧,這樣我都不好跟旅行者交代了……”


    提納裏嘀嘀咕咕地說了一堆話,卻始終換不來一句迴應。


    不知過了多久,神裏綾人的額頭漸漸滲出細密的汗珠,臉色也因高熱而愈發潮紅。提納裏用浸濕的毛巾溫柔地擦拭著那滾燙的額頭,雖然他已經盡力處理,但傷口太深太多,發熱是必不可免的。


    提納裏重新給神裏綾人上了一遍藥,那些傷痕依舊觸目驚心,無聲地訴說著戰鬥的瘋狂。


    “簡直太亂來了,再耽誤一會神仙都救不迴來了。”


    “啪嗒!”窗戶的一聲關上,嚇了提納裏一跳。


    他起身,輕輕拉開窗簾,關好窗戶,透過玻璃望向那片被月光籠罩的須彌主樹城,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預感——似乎有什麽重大的事情即將發生。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當東方白露頭,一種難以言喻的不安在提納裏心底蔓延。


    今天就是識藏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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