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戀不舍地度過了一個美好的早晨,享用午餐後神裏綾人頑強地進入工作狀態,在書房一呆就是到天黑。


    稻妻終於對外開放,神裏家作為稻妻的文化代表,要履行社奉行職責,對外社交和對內文化活動主持及報備,活動眾多。同時稻妻三奉行相互製衡,也在相互滲透。神裏綾人作為家主,掌管政務,明暗裏涉及領域更為廣闊,是沒有什麽休假時間的。


    此行四天空滯期堆積的公務,除了擺在明麵上適合讓神裏綾華處理的,剩下的足以讓神裏綾人熬個兩天兩夜了。


    當托馬第二次端著茶水送進書房時,對滿地淩亂熟視無睹,一眼便發現在左右高高堆起的文本中間趴下的藍色。


    放下茶水,托馬長歎一聲,滿眼心疼地抱起疲倦的神裏綾人走進隔間。神裏綾人時常熬夜通宵,所以托馬在書房收拾出一個小隔間,鋪設了床榻,方便綾人隨時休息。


    給神裏綾人做了簡單的清潔,換上了睡衣。盡管動作已經十分輕微,但穿衣的動作還是弄醒了神裏綾人。


    綾人疲意的雙眼勉強睜開一條縫,聲音含糊地撒著嬌:


    “嗯…托馬…好困……”


    扣上扣子,蓋好被子,托馬像哄孩子一樣輕輕拍著他,“辛苦了,睡吧。”


    隨後,托馬起身將燈罩蓋上,室內的光線弱了許多。轉身走去拉窗簾,誤以為他要離開的綾人,掙紮著伸出手勾住他的衣角,迷迷糊糊的挽留他,


    “…一起……托…馬…”


    暖黃的燈光加深了托馬嘴角上揚的弧度,他把手放迴被子,重新蓋好,俯身輕輕地在綾人的額頭上印下一個晚安吻:


    “好,你先睡。”


    迴應他的是小小的“嗯”和淺淺的唿吸聲。


    小心關上隔間的門,托馬擼起袖子開始他的打掃工作。分類擺放好文件,清理廢棄的紙張和奶茶杯,擦拭物件,再開窗留縫透氣……待一切收拾好,托馬背上濕了一片,心裏卻十分滿足。


    公務上他幫不了什麽忙,他能做的,就是為家主大人提供一個幹淨整潔的辦公環境。


    在廚房留下小紙條,表明他會準備家主大人的早餐,無需派人送餐的消息,又清點了明天要用的食材,才放心地匆匆沐浴換了幹淨的衣服迴去找綾人。


    幾乎是他一靠近,睡夢中的神裏綾人下意識的滾進他懷裏抱著他。托馬疲憊的心瞬間被融化,緊緊的摟著他的家主大人,又貪心的親了一口。


    家主大人今天也很可愛。


    “晚安,綾人。”


    當意識逐漸從朦朧中蘇醒,托馬感到身體的越發沉重之時。不出所料,他睜開眼就能看見朦朧的光線透過輕紗般的窗簾更顯柔和,在成斑駁的光影中,神裏綾人會靜靜地趴在他的身上,如同一隻慵懶的貓兒。


    家主大人低垂的眼眸中閃爍著柔和的光芒,仿佛晨曦中的露珠,晶瑩剔透。一手輕輕托著下巴,優雅而閑適,另一隻手則輕輕纏繞著托馬的發絲,無聊地搖擺著等著他醒來。


    當視線對上時,家主大人便會露出不亞於春日暖陽的甜甜的笑,然後故意低聲,漫不經心的說著挑逗他的情話,每一個字都像是精心編織的音符,在托馬的心弦上輕輕撥動。


    最後看著自己傻愣愣的表情送上早安吻,唇瓣柔軟而溫暖,輕輕觸碰著托馬的皮膚,帶來熟練悸動。一如每個同眠共枕的清晨,重複說著喜歡的心情。


    可今天未免也太早了些,家主大人才睡了四個小時。


    “托馬這樣一直看著我,是還想要親親嗎?雖然已經親過,但是我不介意多給一個~”


    最後一個字還沒落下,神裏綾人已經吧唧一口親了上去,響亮的聲音震碎了托馬今日份的害羞。


    “早安,家主大人。”伸手環住身上的家主大人,托馬有些無奈道,“家主大人醒了怎麽又不叫我,還是說這樣的趴著……才是您喚醒我的方式嗎?”


    綾人藍色的眸子泛著笑意,手上纏著的金色發絲一下又一下拂過他的臉龐,“托馬不喜歡嗎?”


    托馬怎麽可能會不喜歡,家主大人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眼神都能讓自己沉醉其中無法自拔。但如此近距離的觀察,綾人眼周邊的青黑更加明顯,“多睡一會兒吧,等下我去準備熱毛巾給您再敷敷。”


    綾人輕蹭著托馬撫在自己臉龐的手,溫暖而略顯粗糙的觸感帶著一絲癢意,“嗯,這兩日也辛苦托馬陪著我了。堆積的公務昨晚已經全部處理好了,今日份的公務要下午才能送過來,安排裏也沒有要出麵的活動。托馬,我們去約會吧!”


    “欸?”


    這話說得太突然,托馬都是懵的,連自己怎麽出門的的不知道,迴過神來他們已經身在鳴神大社入口。


    到達鳴神大社時,陽光正好灑在神社的屋頂上,金色的光芒熠熠生輝。神社內,香煙嫋嫋,鍾聲悠揚,給人一種寧靜而莊重的感覺。


    或許是他們來得太早,路上都沒碰到同行之人,整個大社靜悄悄的。


    負責接待的巫女麻紀前來迎接,“社奉行大人,日安。”


    “這是給宮司大人準備的薄禮,麻煩你轉交給她。”神裏綾人拿過托馬手裏的食盒,交到巫女手上。


    托馬記得那是他們在「木南料亭」用過早點後特意打包的蟹黃豆腐,原來是要找宮司大人的。


    “是,宮司大人今日不在神社,兩位大人請隨意。”巫女麻紀欠身一番,拿著食盒離開。


    神裏綾人側頭,牽著托馬的手準備進去,“托馬,我們進去吧。”


    “家……綾人,宮司大人不在,我們這是要去做什麽?”托馬疑惑,跟著綾人的步伐小聲的詢問。


    掩蓋家主大人外出辦公的消息,那位狐仙宮司大人也插手幫了忙。但要表示感謝的話他可以親自派人送禮過來,家主大人親自出馬了,應該是有要事商談。可宮司大人不在,家主大人怎麽還要進去?


    神裏綾人有些詫異,又理所當然道:“當然是為了和托馬約會啊。”


    然而看著托馬的表情,神裏綾人放開他的手,正視著他皺眉道:“難道托馬不想和我約會?還是說托馬不想在這裏約會?”


    “不不不,沒有。”托馬連忙擺手否認,“我以為給綾人你打掩護,找宮司大人商談的……抱歉。”


    “與宮司大人的會麵並未列入此次行程之中,”神裏綾人低垂眼眸,其語氣之鄭重,“相反,此次行程就隻是為了托馬。”


    “為了……我?”


    陽光透過櫻花樹的縫隙,灑在石板路上,形成斑駁的光影。他攜著這些光影碎片,與托馬擦肩而過,藍色發絲飄揚每個弧度,美好的讓人不由得恍惚。


    要拉住家主大人的,他應該要拉住的。


    托馬想著,可他什麽都沒做。因為此刻從身體裏突兀湧出的情緒如潮水般襲來,讓他一時無法做出正確的判斷。


    沉重,自責,悲傷,還有……懊悔?


    為什麽?


    這情感既來源他,又仿佛與他無關,令他困惑不已。


    心跳“嘭,嘭,嘭”的,如同老舊時鍾的指針,在破敗的表盤中沉重地前行,緩慢而滯澀。


    我這不會是……生了什麽病吧?


    不不不,第一次正式的約會,我肯定是太緊張了。都怪家主大人突然提出要約會,我都沒來得及做好準備。


    而綾人像是猜到了他的想法,解釋道,“感情也好,約會也好,我不會做魯莽的決定。”


    “社奉行事務繁多,不分晝夜的忙碌隻會是常態,可我還是不想因此委屈了托馬。難得清晨一同出行的機會,自當好好考量,也算是補償這兩日對托馬的忽視。”


    托馬沒想到,忙碌家主大人竟然是因為這個才提出邀請。那一刹那,托馬的心如脫韁的野馬般疾馳,無解的情緒一掃而空。


    目光迫不及待的順著聲音的蹤跡,最終定格在了淨手池旁,側身而立的可人兒,再次被家主大人的美麗驚豔到。


    綾人的側臉輪廓在光影的交錯下顯得格外分明,如同精心雕琢的瓷器,每一處轉折都透露著細膩與精致。眼眸依舊低垂,像是能洞察人心的明鏡般深邃,卻又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


    白皙的指尖輕輕捏著櫻花花瓣,櫻花瓣在他的指尖顯得格外脆弱,仿佛輕輕一觸就會破碎,濡染指尖的櫻紅。


    “我一直想和托馬,隻有我們兩人,一起做很多事,像普通的戀人一樣留下些珍貴的迴憶,足以在感覺孤寂的時候能有所慰藉的迴憶。”


    “而稻妻子民都相信,與相愛之人一同在鳴神大社裏祈福,將會得到神明的祝福,他們的感情如同神櫻般永不凋零。”


    任風帶走了花瓣,吹起他的發絲,湛藍的眼眸倒映出愛人的模樣,神裏綾人矜持又溫柔的朝托馬伸出手,是邀請,也是承諾。


    “所以,我想和托馬,得到神明祝福。”


    心跳猛的漏了一拍,接著是如魚得水般跳的瘋快,仿佛是被春雷驚醒的湖麵,波濤洶湧。


    他的身體已經比思緒更快地做出了反應。


    ——他抱緊了他。


    突如其來的擁抱也讓神裏綾人有瞬間的驚訝,但很快便放鬆下來,他的手臂緩緩抬起,輕柔地環抱住托馬的背部。


    “托馬,突然這麽直接熱情的作風可不像平時的你啊。”綾人輕聲說道,聲音中帶著一絲調侃。


    他的家主大人,怎麽能這麽美好,過分的可愛。


    托馬沒有鬆開擁抱,反而抱得更緊了一些,仿佛想要將所有的情感都通過這個擁抱傳達給對方。他的臉頰緊貼著綾人的肩膀,感受著對方身上傳來的溫度和氣息。


    “綾人,我…”托馬的聲音有些哽咽,他深吸了一口氣,試圖平複自己的情緒,“能遇見家主大人,就算是生命的盡頭,我也覺得足夠了。”


    神裏綾人幽幽道,“如果生命的盡頭是遇見我,托馬,那我就太可憐了吧。”


    “……家主大人,你破壞氣氛了。”


    “哈哈哈~”


    小小插曲填補了讓因公務耽擱的時間,穩定了兩人彼此之間不言而喻的心安。


    隨後,兩人和和美美的一起按照傳統儀式淨手,完成參拜禮節祈福。他們抽取了禦神簽。神裏綾人將手裏大吉的簽疊在托馬手裏小兇的簽上,兩人相視一笑,誰也沒當真。在繪馬架前寫下彼此的願望,一同將繪馬掛在架上,與其他祈願者的願望一起,隨風輕輕搖曳。


    直到兩人離開,角落裏的目睹全過程的八重神子才施然然的走出來,“沒想到神裏家的小子談感情都要精心策劃的,全是心眼子,這位異國的家政官可算是被他拿捏的死死的。”


    “宮司大人”巫女麻紀恭敬地前來匯報,“那位大人帶來的東西已經放在您桌上。”


    八重神子瞥了眼搖曳的繪馬,擺擺手,“嗯,我知道了。你繼續去做自己的事吧,順便通知大家鳴神大社維修結束,可正常拜訪了。”


    “是”


    “對了,如若有人問起我,照舊便是。”


    “明白。”


    巫女安靜的退下,八重神子像是想到了什麽新點子,眼裏泛著流光,笑的純良無害,下一刻便消失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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