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李厚德抓緊了木棍,帶著唿唿風聲,朝著李淦頭上砸下來。


    李淦想要躲,可是身體虛弱,哪裏躲得開?


    眼看著棍子要砸在天靈蓋上,李淦隻能絕望的閉上了眼睛。


    啪的一聲巨響。


    木棍砸在了旁邊的桌子上,一對精美的大花瓶,就此香消玉殞。


    李厚德把棍子丟在地上,老淚縱橫:“真是把你慣壞了啊。如今就算殺了你,李家恐怕也保不住了。”


    李淦看著淚流滿麵的李厚德,腦海中想起來了和他朝夕相處的一些記憶。


    李厚德老來得子,這個兒子還體弱多病,因此,李厚德對這孩子十分寵溺,從來舍不得真的教訓他,隻是偶爾嚇唬一下罷了。


    就像今天這樣。


    李淦歎了口氣,對李厚德說道:“父親,你不要過於悲觀。這一次,我未必會死。”


    李厚德:“……”


    不是我過於悲觀,是你過於樂觀了吧?


    這還能活下來?你以為當今陛下是菩薩轉世嗎?


    李厚德正要說話,有個家丁急匆匆的走進來,說道:“老爺,派往韓國公府的人迴來了。”


    “韓國公聽了少爺的事情之後,派了一個老家人過來,說有韓國公的口信。”


    李厚德急忙說道:“快叫進來。”


    李淦在旁邊豎著耳朵聽。


    韓國公,就是自己的大伯李善長啊。


    看樣子,是父親為了救自己,向李善長問計了。


    幾秒鍾後,有個老頭進來了。


    李厚德屏退左右,低聲問道:“我大哥怎麽說?”


    這老頭恭恭敬敬的說道:“韓國公說,此事也並非沒有生機。”


    “少爺的奏章,不是由賬房先生代為抄錄的嗎?”


    “到時候,咱們就把責任推到賬房先生身上。”


    “就說此人對朝廷心懷不滿,因此偷偷的加了很多大逆不道之語。”


    “少爺大病未愈,別人蒙蔽了。並不知情,實在無辜。”


    李厚德沉默了。


    李淦不由得暗想:不愧是李善長,果然牛逼。


    李厚德看了李淦一眼,問道:“淦兒,你意下如何?”


    李淦幹咳了一聲,說道:“是不是有點……不太厚道?”


    李厚德點了點頭。


    他長歎了一聲,說道:“這麽做,大損陰德啊。而且,陛下為人精明,一旦查出來實情,咱們家就更加沒有生機了。”


    “你接著說,我大哥還說什麽了?”


    這老頭說道:“韓國公說,讓賬房先生替死的辦法,雖然並非萬無一失,可是畢竟爭取到了一線生機。”


    “但是他也知道,大人必定不會答應。”


    “因此韓國公又說,明日早朝的時候,觀察一下陛下的氣色。”


    “若陛下看起來神色緩和,並未太生氣。則韓國公會向陛下求情,看在少爺年少無知的份上,從輕發落。”


    李厚德緊張的問道:“若是……若是陛下看起來龍顏大怒呢?”


    這老頭沉默了一會,說道:“若陛下看起來龍顏大怒……那就請少爺將這藥服下去。”


    老頭拿出來了一個白色的小瓷瓶,輕輕放在了桌上:“這藥無色無味,吃下去之後,一刻鍾內便會歸天,毫無痛苦。”


    “如此……總勝過遭受一番酷刑再被處死了。”


    李厚德呆呆的看著小瓷瓶,良久不語。


    老頭輕聲說道:“大人,韓國公還有最後一句話交代。”


    李厚德問道:“什麽?”


    老頭說道:“韓國公說,明日無論生死,都請大人不要露出悲戚之色,免得被浙東那幫狗崽子看了笑話。”


    李厚德苦笑一聲,說道:“到了這時候,本官哪還有心思管什麽黨爭?”


    老頭向李厚德拱了拱手:“老奴告退。”


    老頭走了,李厚德就坐在李淦床邊,像是一尊雕像。


    李淦知道他在猶豫。


    讓自己兒子自殺?他肯定舍不得。


    讓賬房先生做替死鬼?又和他多年來讀的聖賢書相悖。


    李厚德和李善長不一樣,李善長是一個實幹家,為了達到目的,可以不擇手段。


    而李厚德,確實個敦厚的謙謙君子,講究仁義禮智信。


    在這個道義大過天的年代,過自己心裏這一關,難啊……


    李淦分析來分析去,始終覺得自己未必會死,他剛剛要告訴李厚德的時候,外麵忽然傳來一陣哭喊聲。


    李厚德蹭的一下站起來,衝外麵喝道:“什麽人在喊?”


    有個家丁屁滾尿流的跑進來,跪趴在地上:“不好了,不好了,老爺。陛下來拿人了。軍士已經到門口了。”


    李厚德腦子嗡的一聲,歪倒在椅子上。


    這時候,雜亂的腳步聲已經從外麵闖到了內宅,直接踹開李淦的房門。


    李淦根本沒看清楚來的人是誰,就被從床上提了起來,五花大綁的帶走了。


    “陛下……陛下不想懲貪了嗎?”李淦緊張的問道。


    可是來的人根本沒搭理李淦,直接將他塞進了一輛車裏麵。


    啪的一聲鞭子響,馬車向前疾馳。


    李淦直到被帶走,都沒有來得及和家人說上一句話。


    “完了,這下完了。”李淦躺在馬車裏,被顛的七葷八素。


    路上黑乎乎的,李淦也不知道拐了多個少個彎,被運到了什麽地方。


    總之,最後好像進了一座大宅子。


    馬車停下來了,李淦像是被人卸貨一樣,丟到了一個牆角。


    然後,就沒人搭理他了。


    “這算是什麽意思?陛下想要把我扔在這裏,讓我自生自滅?”李淦惴惴不安。


    他在牆角躺了足足半個時辰,凍得七葷八素,差點舊疾複發。


    終於,人走過來,尖著嗓子對李淦說道:“李公子,跟咱家來吧。”


    這聲音半男不女的,聽起來像是個太監。


    李淦心中一動,問道:“去哪裏?”


    小太監說道:“去了,自然就知道了,別亂打聽。走吧,別磨蹭了。”


    李淦躺在地上,無奈的說道:“勞駕,扶我一把。”


    小太監像是剛看見李淦身上的繩索似的,誇張的叫了一聲:“呦,怎麽還綁起來了?就李公子這體格,還用得著綁嗎?”


    李淦沒說話,心想:老子體格怎麽了?體格再差,那也是全須全尾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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