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七在口供中承認,他是一名潛伏在這裏的日本特務,偽裝成中國人進行秘密活動,主要負責執行刺殺、煽動暴亂和製裁等任務。


    像他這樣的特務不止一個,但他們是單線聯係,互相不知情。


    短短半天不到,從接收線報到成功抓捕,再到嚴密審訊,最終確定胡七身為日本特務的真實身份,其行動之迅速、判斷之準確,無不令人欽佩。


    許青石是老警察,和日本人做過鬥爭,很清楚這些日本人的德性,像這種隱藏的日本特工抓起來極難,他們掩飾很好,即使被抓也不會主動承認身份。


    許青雲卻短時間內問出了全部,更為難得,簡直讓他刮目相看。


    “青雲,跟我來。”


    許青雲跟在堂兄身後,來到刑訊室外麵的空地。


    “青雲,這次做的很好,非常棒。”


    許青石笑著誇讚,堂弟這次確實給他長臉,之前的確是他強行讓許青雲做的代理班頭,現在看誰還敢說他任人唯親。


    表揚之後,許青石馬上問道:“你是怎麽知道胡七在哪,又怎麽發現他是日諜的?”


    “是我的眼線苟富貴提供的線索……”


    許青雲輕聲講明所有情況,苟富貴許青石知道,天津衛小有名氣的一個小綹,不過為人仗義,口碑不錯。


    小綹是小偷的意思,屬於上不得台麵的人物,這樣的人不敢得罪警察,許青雲知道他們的消息最靈通,收買眼線的時候三教九流的人都找了些。


    聽許青雲慢慢說完,許青石有點發呆,不敢相信的問道:“你從腳上的痕跡就判斷出他是日本間諜?”


    “您還記得上月的燈籠案嗎,被打死的日本人屍體就是我們收的,我在胡七的腳上看到了和屍體一樣的痕跡,然後加強審訊,他承受不住便招了。”


    許青雲點頭,燈籠案是正月十五賞花燈的時候,一個日本商人和個混混起了衝突,被混混失手打死。


    他的屍體的確是許青雲這個班所收。


    “原來如此,不過你能如此心細,注意到這點很難得。”


    許青石恍然說道,問清楚了情況,而且全是堂弟的功勞,許青石底氣十足,知道自己怎麽去匯報對他們最有利。


    這次抓到的可是日本特工,別說是他們,全國有幾個警察抓到過?


    就算是監督他們,專職對付外國特工的軍事情報處,同樣沒抓到過幾名日諜,這次不僅是他和許青雲,整個天津警察局都將露次臉。


    “吃飯了嗎?”


    許青石突然問道,許青雲則是搖頭:“還沒有。”


    “你先帶他們吃點東西。”


    許青石眉頭緊鎖,眼中滿是關切,相對比案子,弟弟身體更為重要。


    “先吃飯,你放心,胡七被抓的事目前沒人知道,你們晚點行動一樣能抓到人,耽誤不了多少時間。”


    許青石搖頭,胡七兩人隱藏的地點不近,磨刀不誤砍柴,吃了飯再去不遲。


    “好,我聽您的。”許青雲點頭,吃飽做事效率更高。


    “帶他們一起去吃,這次你們立了大功,所有開銷局裏給你們出。”


    “謝謝哥。”


    許青雲由心的道謝,許青石微笑點頭,輕聲叮囑道:“帶他們出去的時候看著點,別讓任何人有單獨出去的機會。”


    “我明白。”


    許青雲輕聲應道,心頭卻是微微一緊,他知道哥哥擔心什麽。


    日本人無孔不入,誰能想到胡七這樣的人竟然是日諜?


    日本人想在他們警察局安插內應,絕非困難之事,一旦消息走漏,不僅人抓不到,他們甚至可能麵臨危險。


    “好,你們去吧。”


    許青石微微點頭,又把左金方叫出來單獨交代。


    許青雲有九名手下,全部被他帶了出去。


    十個人抓兩個,人數上他們有著優勢,更何況日諜在明,他們在暗,把握更大。


    “班頭,我們去哪吃飯?”


    出來的路上,左金方笑嘻嘻問道,其他人全部看向許青雲。


    “去同聚樓,先說好,你們盡管吃,想吃多少吃多少,但不能喝酒,任務為重。”


    “您放心,我們不喝酒。”


    聽到許青雲提議去同聚樓,眾人忍不住笑出聲,臉上露出期待的神情。


    同聚樓坐落於繁華的北馬路,開業不過十來年,卻以其獨特的魅力和頂尖的廚藝迅速崛起,成為了天津衛大飯館之一。


    許青雲沒有虧待他們,吃的很好,每個人肚子滾圓,倒是左金方,不管誰去廁所都會跟著,牢牢記得許青石之前對他的安排。


    胡七兩名手下隱藏在城外小鎮,距離有點遠。


    許青雲趕到的時候,天色漸暗,白天的時候陽光明媚,這個時候卻飄起了陣陣雪花,很快變為了大雪,黑夜提前到來。


    “青雲哥,打聽清楚了,他們沒在店裏,去了碼頭邊上的羊雜館吃飯。”


    左金方很機靈,許青雲讓他去兩名日本特工所住的大車店打聽情況,沒一會他便跑了出來。


    “知道地方嗎?”


    “知道,我來過,他們家羊雜湯味道很正。”


    左金方立刻迴道,許青雲沒有再問,知道地方就好,哪怕是下雪,也要盡快將他們抓到,帶迴警局。


    日本人有多可惡,許青雲比現在的任何人都要清楚。


    天色全黑,寒風唿嘯而起,白雪紛飛,大地被裝點上銀裝素裹,街角破敗的羊雜館矗立,閃爍著燈火。


    許青雲帶人到了外麵,暫時隱藏在暗中。


    四名忙活了整天的苦力,迎著落下的大雪,躲進這個對他們來說的奢侈之地。


    店內靜謐,兩男子坐於中央,剛剛跑進來的四名苦力不約而同圍坐在張磨損的桌子旁,此處距火爐最近,更為暖和。


    “老板娘,四個餅,一碗羊雜湯。”有人迫不及待喊出想要的美味,隨著他的叫聲,店內瞬間熱鬧,其他人紛紛喊出自己想要的美食。


    “金方,你帶易升進去探查下情況。”


    許青雲在外輕聲下令,易升是他們之中最大的一個。


    “是,青雲哥。”


    左金方馬上領命,他年輕,沒做過太多粗活,對比其他人顯得白嫩,單獨進去的話會顯得突兀,帶上易升正好,易升年紀大,麵態顯老,適合偽裝成父子,減少被人的關注。


    兩人進入店內,一眼便看到了坐在中央的兩人。


    根據胡七之前招供的描述,左金方確定他們就是目標。


    “老板娘,給我們上兩碗羊湯,六個餅。”


    左金方首先開口,兩人找個空桌坐下,沒再去看中央的兩人。


    店內人不多,除老板娘外全是單身男子。


    今天龍抬頭,有眷屬者多閉門不出,家中早已備好燜餅,煎炒出鍋,輔以炒蛋及烙餅,闔家共聚,團團圓圓。更有殷實者,桌上多幾塊肥肉和炸糕,稚童吃的滿嘴流油,為年後最美一頓餐食。


    早先到的苦力,麵前擺放好烙餅和剛出鍋羊雜湯,鮮紅的辣子如汩汩熱血,淋入湯中,紅白交織間,油花點點,如烈焰紅唇般誘人,撲鼻的香氣,瞬間點燃了人們的味蕾。


    有人迫不及待的吸溜口熱湯,辛辣與暖意交織在口腔中,一股暖流貫通全身,讓他們勞累整天的身軀頓時得到了撫慰。


    喝著湯,幾人聊起了家長裏短,沒多久左金方便把他們的羊湯端到了桌上:“爹,累了一天,您先吃點。”


    左金方明白自己扮演的角色該做什麽,嚴格按照許青雲的部署,竭力避免與那兩人對視。


    進來之前,許青雲便對他們做了全麵安排,若是目標在裏麵,不用出來,留在裏麵安心吃飯,若不是目標,立刻離開。


    他們沒出去,相當於釋放了目標在裏麵的信號。


    前世許青雲和警察並肩作戰,屢破奇案,又受無數諜戰劇熏陶,明白細節最為關鍵,容不得一點馬虎。


    先前入店的苦力們吃飽後紛紛離去,小店的熱鬧勁瞬間減少了大半,店內剩下他們兩桌,左金方和易升吃的很快,兩名日諜繼續喝酒,時不時打量他們一眼。


    “找錢。”


    來到櫃台,易升小心翼翼地探手入內衣口袋,掏出塊明亮的銀洋,順手拿起桌上的竹簽,輕輕剔起牙縫間的碎肉殘渣,剔出的肉沫吞入腹中,臉上泛起憨憨的微笑。


    “好嘞。”


    老板娘應了聲,很快把找零的錢放在了案台,易升點過錢收好。


    他的動作沒有瞞過兩名日本特務,兩人的眼中帶著不屑,這些中國人就是窮,吃個飯扣扣索索,他們不配占有這塊廣袤的土地,這裏和東北一樣,都該屬於帝國。


    落雪變的更大,左金方兩人拿起氈帽,站在門口仔細戴好,雙手鑽入袖口,撞開簾子走了出去。


    他們走的很自然,沒有引起兩名日諜的懷疑。


    “青雲哥,他們在裏麵,除了老板娘就他們兩個。”


    跑出來左金方便主動匯報,並在地上用手指畫出羊雜館內的布置,點明兩名日諜所坐的位置。


    “他們距離櫃台有多遠?”


    許青雲仔細看著左金方在雪上畫出的圖形,主動問道。


    “三四步的距離。”


    “飯館有後門嗎?”


    “有,剛才結賬的時候我看到了。”


    這次迴答的是易升,他三十歲出頭,看起來像是四十,當警察已有八年,是個有眼力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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