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內!


    李恪非看著手中的《聲聲慢》沉默不語,女兒在詩詞上的成就越高,他就越擔心其用情太深,然而他又顧慮重重,害怕為了女兒賭上整個家族。


    “老爺,難道真的沒有其他方法了麽?”王氏心疼女兒道。


    若是讓女兒另嫁他人,難道真的會幸福麽?要是同意讓女兒嫁給範家,那日後皇權之爭、新黨舊黨之爭,又豈是李家能夠摻和的。看書喇


    李恪非慘然搖頭。


    “太皇太後有旨!李家接旨!”忽然一聲通傳震驚了李府。


    李恪非渾身一個激靈,他沒有想到自己費盡心機躲避皇權之爭,竟然還是躲不過。


    他官微人輕,除了曾經在皇上臨幸太學的時候做過一篇文章記錄之外,根本沒有機會和皇室接觸,怎麽會突然接到太皇太後的懿旨。


    “定然是範正這小子惹的禍!”李恪非心中暗恨道。


    當下李恪非不敢怠慢,連忙帶著王氏迎了上前,躬身行禮道。


    “臣李恪非接旨!”


    梁惟簡左右看了看,沒有見到年輕少女的身影,出聲問道:“不知哪位是李家才女,太皇太後這道懿旨是傳給她的。”


    李恪非心中一突,暗道一聲糟糕,隻能無奈道:“啟稟公公,小女今日身體不適,正在休息,李某這就將其喚來。”


    很快,一臉憂傷的李清照來到了前廳,見到梁惟簡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禮,蹙眉問道:“小女子李清照有禮了,不知道太皇太後有何懿旨。”


    梁惟簡看了人見猶憐的李清照,迴想到今日皇宮中,範正蕭索的背影,不由一陣歎息。


    “今日端王殿下骨折,幸好範神醫妙手迴春,讓端王殿下免受足疾之苦,太皇太後欲重賞範神醫,然而範神醫卻毅然拒絕,隻向太皇太後提了一個要求!”梁惟簡賣了個關子,停了停道。


    “莫非是賜婚!”李恪非和王氏聞言大驚,範正的得到如此天賜良機,又豈能不把握住,可要是太皇太後親自賜婚,那李家可是沒有任何拒絕的餘地。


    同時問題也來了,範正變法醫家已成定局,又挾醫治端王之功逼迫太皇太後賜婚,豈不是徹底惡了太皇太後。


    “範正小兒不但對小女糾纏不休,還要連累李家,簡直是喪心病狂。”李恪非心中大怒。


    而李清照卻是眉頭一皺,正如範正一樣,她倍加珍惜和範正的自由戀愛的真情,不想讓其摻雜任何其他的外因,而且她一生酷愛詩詞,如今的以情寫詩的狀態乃是她夢寐以求的境界。


    梁惟簡見狀心中一歎,果然是心有靈犀的一對,當下直接道:“範神醫請求太皇太後勸禁天下女子纏足之風,斷絕這種自殘行為。”


    “勸禁纏足!”


    李恪非不由一愣,他沒有想到範正竟然放棄這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沒有請求賜婚,而是提了一個不相幹的禁絕纏足要求。


    “不對呀!勸禁天下女子纏足,為何要來李府傳旨。”王氏也眉頭一皺,忽然心中一動,將目光投向一旁李清照的腳上。


    太皇太後是怎麽知道女兒纏足的,莫非是範正…………。


    梁惟簡接著道:“太皇太後有令:哀家為天下女子之主,驟聞天下女子纏足飽受痛苦,自廢雙足,人工自殘,大為痛心,特下令勸禁纏足之事,李姑娘是大宋第一才女,乃天下女子之表率,理應為榜樣,帶頭放足。”


    “小女子李清照遵命!”


    李清照低垂的臉龐浮現出一絲感動,七夕之夜,她因為纏足而疼痛難忍,卻被範正記在心上,如今更是借太皇太後之力,禁絕天下女子纏足,更讓她親自為表率,徹底擺脫纏足之苦。


    李恪非五味泛陳,他還是錯估了範正,他本以為範正請求賜婚,卻沒有想到他用如此功勞,隻換來女兒不受纏足之苦。


    同時他忍不住心生愧疚,範正心心念念的想要拯救女兒,而真正傷害女兒卻是他,是他強迫女兒纏足。


    “除此之外,範郎中在皇宮中賦詞一首,太皇太後命老奴給李姑娘帶來。”說罷!梁惟簡將一個詞稿交給李清照。


    “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


    李清照看著詞稿上大雁淒美的愛情,以及這句千古之問,臉上不由浮現出奪目的光彩。


    “還請公公迴稟太皇太後,這首詞清照很喜歡!”李清照堅定道。


    情是何物,原本她也說不清道不明,如今她已經明白了,情就在範正為她默默做的一件又一件事中,就在他們之間一首又一首的詩篇中。


    李恪非夫婦看著女兒的表現,如何不知道這首詞定然是寫到了女兒的心坎裏。


    梁惟簡點頭道:“老奴定然會如實稟報,對了李大人,剛才來的時候老奴已經將此詩謄抄在李府道中壁上,希望李大人莫要再塗抹掉,因為太皇太後和陛下王爺們都很喜歡李姑娘的詩詞。”


    “微臣遵命!”李恪非無奈道。


    當下,梁惟簡起身迴宮,李恪非夫婦起身送到門外,隻見李府外牆壁上果然又多了一首詩篇。


    “《摸魚兒·雁丘詞》


    元佑七年赴李府提親,西市逢捕雁者雲……………………。”王氏輕聲讀道,讀著讀著竟然忍不住潸然淚下。


    “天也妒,未信與、鶯兒燕子俱黃土…………。”


    李恪非心中震動,他知道範正和女兒之間可不是上天妒忌,而是如纏足一般都是人禍,從一開始的趙明誠故意使壞,到他為了名聲惱羞成怒的拒絕範府求婚。


    從朝堂之上權力之爭和新黨舊黨的恩怨,以及李府為了家族犧牲女兒的舉動,都在一步步的扼殺這段愛情。


    此刻李恪非第一次靜下心來,從頭再看李府外牆壁的詩詞,從‘常記溪亭日暮’的歡快,到‘人生若隻如初見’的傷心。


    從‘物是人非事事休’的傷心無語到‘卻道天涼好個秋。’的欲說還休。


    從‘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淒淒慘慘戚戚’的淒涼到‘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千古一問。


    一首首詩詞,本應該成為世間流傳千年的佳話,人人豔羨的愛情,卻被世俗的種種壓力被迫分離。


    “莫非我真的錯了!”李恪非第一次捫心自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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