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葬好衛夏之後,追憶真的很難很難放過禦仇。可是他又答應了玄靜和靈冰。愛與恨在他的心胸一直都交替著,讓他苦悶不已。

    夜深了,隻有他獨自一人,正在痛苦地掙紮著。恰好他看到桌子上的那封信。對了,是皇上托衛尚帶來的,一直都沒有看過呢。看看也好,也許皇上會給他一個答案也說不定。

    對著燭光拆開信封,微薄的紙被映得半透明,微黃的光便在紙上慢慢地擴散開來,猶如一卷發黃的古書,清晰地筆劃訴說著當年的故事:

    “皇兒,仇兒現在應該已經在你的手上了吧。在這裏我要對你講一些,你本不該聽到的事。為此我深感抱歉,我終究還是壓抑不了那份私心。那是十六年前的事了,那時我還是二皇子,太子則是我的皇兄。那時,皇兄跟你一樣血氣方剛,一直都想著試煉一下自己的本領。結果皇兄不顧我父皇的反對上戰場了。那時的我竟然沒有去勸止!

    誰知,這一去就不迴了。不久就傳出了我皇兄及其長子禦安戰死的消息。為此,我一直都耿耿於懷。皇兄最聽我的話了,要是我當時勸了下他的話,也許。。。。。。。。也許就不會害死他了。我是個罪人!我可憐的皇兄橫屍沙場,而我卻被擁上皇位,這一切是多麽地罪孽。我已經誤了皇兄的生命,我怎麽能再搶奪本屬於我皇兄的皇位?所有我決定把皇位傳給皇兄留下的惟一的兒子--你!其實皇兄才是你真正的父親。請原諒我這麽多年對你的隱瞞。可是改立太子是非常困難的,所以我采用了兀為的辦法:把剛三歲的你和禦仇調換了過來。仇兒的母親堅決反對我這樣做。後來就在你們四歲的時便鬱鬱而終了。我這一生人就對不起這三個人了--一個是我皇兄,一個是仇兒的母親,最後一個是仇兒。

    我知道,一個罪人是不應該有所要求的,隻是父親那從與生俱來的本能使我不得不寫下這封信。皇兒,一切都由你決定吧。不管怎樣,我都不會怪你的。希望你能寬恕我,還會認我這個父皇。

    這件事我本應該帶入墳墓的,不要讓仇兒知道,要不,隻會更加傷害到他。”

    十幾年不娶,隻為不再有子女與他爭位;十幾年的嘔心瀝血的教導,隻為早日把皇位傳承;十幾年日日麵對親兒不能認,隻為贖迴那從罪過。為了他,妻子成恨,親兒反目,可他依然義無反顧。

    禦影怎麽也想象不出皇上的痛苦,這種博大,這種胸襟,豈是常人所能有的?

    “父皇。”苦澀的聲音慢慢地飄散開來,充滿了整個世界。紙張靠近油燈,一團火歡躍起來,在火的懷抱下,這一切化為了灰燼。。。。。。。。。。。。

    ************************

    這裏是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的監牢,裏麵有個人正在苦悶地抓著發,痛苦地迴憶著這些天他所受到的痛苦。每憶起一張背叛的臉孔,他的恨就又深一層……。

    恨像是隨風飄散的毒物紮根那本來就被兀為滋養得肥美的心田……。

    外麵傳來幾聲厚重的聲音,接著聽到鑰匙碰撞的聲音,門一下子被打開了。陽光射了進來,眼睛一下子適應不過來,看不清是什麽東西進來了。

    “該是時候了麽?就知道他不會放過我。”那顆被汙染的心首先就想到了這些。

    視線中出現了那個熟悉的身影――小靜!

    小靜一拐一拐地“跑”了過來,不過隻自己安危的禦仇沒注意到這些,隻是催促道:“快,快放開我。”

    小靜一邊快速地打開瑣鏈,一邊語速極快地叮囑道,“外麵的人我已經給弄暈了,你要抓緊時間逃出去,以後一定要記得來找我。不管你以後要帶我去哪,我都會跟著你的。”

    禦仇一邊解著瑣鏈,一邊模糊地迴答,“嗯。”

    鏈子一解開,他就迫不及待地往外走了。他的身影漸漸地把光線蓋住,最後全部變黑,一晃,消失了。光又從門走了進來。

    這時玄靜才長長地舒了口氣,但痛也就漸漸接踵而來了。剛還覺得,現在就格外地痛,連站都站不住了,跌坐在地上,冷汗如雨。

    她的雙腿昨天受傷了,今天又做這麽劇烈的運動,當然是雪上加霜了。可更霜上加冰的是,怎麽她的禦哥哥剛才好像連正眼都沒有看她…………

    外麵怎麽又起了一陣騷動,接著又聽到了幾聲刀劍碰撞的聲音,但最挑動玄靜神經的是那聲女生的尖叫――那是靈冰的聲音!

    顧不得腳是多麽地痛了,立馬就抱著傷腳向外麵奔去。

    一走出去就看到那僵持不下的局麵:追憶緊緊握著劍停在半空,可又不敢動彈,僵硬的肌肉可以知道他的注意集中到了極點。

    劍光映得對麵的靈冰的臉色更加蒼白,一點血色也沒有。靈冰纖長的脖子印著點點斑斑的血。而劍的另一端就是禦仇青筋暴起的拳掌!

    “你在幹什麽?”

    禦仇看了玄靜一眼,仍絲毫沒有放鬆,“他根本就是在埋伏我,等著看我笑話的。哪有這麽巧,我剛出來,他們就來了………。。”

    “我是來放人的,誰料你不分青紅皂白就我們打起來了,而且你還挾持靈冰,你快放了靈冰。”追憶控製住自己的語言,生怕激怒了掌握靈冰生命的那個人。

    “哼你們就別再這裏假惺惺了。”禦仇還是警惕十分。

    “要是來殺你,幹嘛隻有我們兩個人來呀?”靈冰再也忍不住不出聲了。本來是來做好事的,還給玄靜一下驚喜呢,誰知道被弄成這個樣子,真是夠冤的。

    “你別吵!”劍又緊了幾分,血也越流越快。

    “禦哥哥,放開靈冰!”玄靜勸說道。

    “小靜,他們不是好………。。”後麵的話不也再說下去了,玄靜拿著自己隨身攜帶的劍,抵住了自己的咽喉!雖然玄靜不喜打殺,但禦仇送給她的劍,她一直都放在身邊。

    “你再不放開她,我就自刎!”

    “可是………。”

    “你放開她,我可以既往不咎,讓你走。”追憶消除了他的顧慮。

    禦仇看了看玄靜――一副複雜而堅忍的表情 。

    禦仇慢慢地抽劍,轉向飛奔,轉眼就不見。

    靈冰的那口氣還沒舒到了一半,玄靜卻體力不支暈倒了。她那劇痛的身體已經苦苦支撐了很久很久了……

    “玄國公主私放禦仇,恰遇禦太子。禦仇挾持靈儲君,見玄國公主以死相逼,乃棄人而逃。”--------

    ********************

    這一切都到底是誰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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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處都散發著血腥的戰後大地上,到處都一片空寂。沒有人願意再呆在這個鬼魂雲集的地方。

    就是隻有那麽一個背影在樹林裏緩緩前行。隻有一層皮包褒著他的骨骼,可以清楚地看骨格的走向。那就像是一個用枯枝撐著一張發黃的枯皮的木偶人。但也不像,因為沒有那麽不勻稱的木偶――肚子出奇地大,如十月的孕婦一般,與那的四肢相比顯得格外突兀。

    他弓著身子,枯樹般的手用玉白的杖子支地,艱難地向前走。那下垂的肚子仿佛要把它拖垮似的,又好像要脫離他的身體。頭發縱橫交錯,烏中夾白,銀中含黑,條條下垂,完全遮住了他的臉。

    不知是否頭發遮住了他的視線的關係,一塊小石頭都使他打個個踉蹌,多虧了一隻紫袖的手,一隻黑袖的手扶了他一把,才沒有跌倒。

    那人一抬頭,露出了一張皺似樹皮,行將作古的老人般麵孔,那兩個深不見底的眼洞透出與他年齡不相符的光。當那眼洞觸到那兩隻手的主人時,他突然向後迅速地退了幾步,腳步不穩,向後倒去,恰好就倒在一棵大樹上,才沒有跌倒。他緊張地勉強支撐站住。

    兩張一模一樣的臉,兩支一模一樣的黑色法杖,一件遂紫的法衣,一件純黑的魔袍。

    是卜天和卜地!

    “卜人………。”

    “我不叫卜人!我是兀為!”他突然冷笑一聲,“卜人早就在不知多少年前就被你們逼死了。”

    兀為,竟然是他!這個背叛禦仇的人!沒想以他竟變成了這樣,更沒想到那那下垂的發下竟藏著這樣的臉。可誰是卜人?

    “卜人,二十年不見,你變了。”卜天深有感慨地說道。

    接下來就傳來一陣怪異地笑聲。“我變了??!!!我沒變,我沒變,我從來就沒變。是你們,是你們變了,變得變本加厲,更加步步相逼。多少年了,你們還是這樣,還是這樣!”

    “不是我們逼你,而是你一直都在錯下去。苦海無邊,迴頭是岸呀。”卜地苦口婆心地勸說道。

    “錯?我沒錯,我一直都沒錯!錯的是你們,是你們。就因為娘難產死了,我才出生,就說我命有反骨,以後勢必擾天下之亂。這是什麽邏輯??明明就是孿生的三兄弟,為什麽爹對我的態度就冷淡。為什麽明明我的天賦比你們高,為什麽爹就是不肯教我法術?”

    這竟是孿生的三兄弟!!!兩個哥哥還風華正茂,而弟弟卻成垂暮之人?多麽不可思議!

    “爹是按天命卜算而出的,宿命是不容違反的。爹是怕你日後鑄成大錯,才不教你法術的。”

    “所以當我偷學法術的時候,爹就把我毒打嗎?”突然語氣一轉,“哈哈,他不讓學又怎麽樣?我還不是學成了嗎?而且學得比你們好,比那個老頭子更好,哈哈。。。。。。。”

    “所以你就盡是學那些邪門的禁術?而且。。。。。。”卜天被氣得臉色全都變了,憤怒地指著卜人手上的那根白的得如雪的法杖,“所以。。。。。。。。所以你就掘了娘親的墓,用其骨為杖來練法!所以你就用爹的血來引出水魔獸??”

    此話一出,卜人像小孩子一樣嗚嗚地哭了起來,“爹他要殺了我,他竟要殺了我。我沒做錯什麽呀,他把我打傷了。為什麽呀,爹爹………”突然,他的表情僵硬,咧開嘴竟又發了瘋似地笑了起來。“老頭子,想殺我,沒門!你不是說我擾天下嗎?那我就擾給你看,我一定擾給你看。看看吧,您的兒子多麽地出色呀,多出色,天下還真是被人弄亂了,一切都亂了。哈哈哈………。”

    “你放出水魔獸難道就是為了這個可笑的原因?”卜天有些不些相信,這就是所謂的理由。

    “可笑?你們才可笑,我就是要證明給你們看,我有多麽地厲害,多麽地恐怖,我要你們覺悟!!”

    “所有你就幹了那麽多的壞事?”

    “壞嗎?怎麽壞了?那都是你們逼的,要不是爹逼我,我怎麽會放出水魔獸?要不是你們國後那裏告發我,我怎麽會逃到禦國去?不過這樣也好,反而堅定了我的信心!”黑洞洞地眼眶裏露出了邪惡的光芒,“我要把天下弄得大亂,我要淩空的人都記住我,記住我這個偉大的人!哈哈……”

    好變態的人格!

    兩兄弟都露出可憐的表情,想想,一個人都為了這樣東西活著該有多麽地可憐?“三弟,這些年,你都幹了什麽了?”

    “嗬,我幹的事可多著呢。我到禦國後就決定造反。可是,那個懦弱的二皇子竟老以他的哥哥是從,一點雄心也沒有,那段時候你知道我有多麽苦悶呀。多怕這一輩子就這樣碌碌無為地死去了。可是,哈哈,機會來了。那太子死了,二皇子繼位了,當然這樣還沒達到我的目的。我的目的是掀起叛亂,至於誰做皇帝我可沒興趣。那二皇子做了皇帝還是那副樣子,老是覺得皇位不是他的。我就幹脆提議把他們的兒子換過來。沒想到那老家夥還真是答應了,而且還讓他的寶貝兒子讓我帶。哈哈,真是天助我耶。那個小乖乖,讓我花了多少時間才讓他的腦袋滿滿地裝著仇恨呀。哈哈………”

    卜天和卜地聽了搖頭,露出無奈的表情。

    “不管你過去如何,從現在開始,我們從重前再來好不好?哥哥幫你把血魔去除,做一個平常不好嗎?”

    “去除?你不是不知道,這樣會要了我所有的法力!那就等於是廢人一個!而且………”卜人摸了摸那滿是皺紋與滄桑的臉,那是因為血魔寄生體內而造成的副作用。“那我以前做的一切豈不是都浪費了麽?”

    “那你想怎麽樣?”卜天的耐心都快沒了,“血魔在你身上一天就多一天的危險。而且,很明顯,現在反噬已經開始了,再不除可就來不及了。”

    血魔乃是兇狠的噬血魔獸,寄生在人體內,必需要以鮮血來貢養,若供血不足,就會直接吸人體內的血,直到人亡……。。所以卜人現在才會如此虛弱,他已經很久沒有吸人血了。那個假皇帝,就是在卜人吸人血的時候發現的。

    而它的用處就是……。。

    “你到底用什麽從為魔引?快交出來,我們幫你封印。”他們向前逼了一步,卜人急忙拿起杖的水晶球往嘴角裏嗑,那不知名的液體就乎啦啦地流進了他的嘴裏………。

    他眼前越來越模糊,像是陽光照不到的星球上越積越厚的霧。他知道,血魔侵食他的神智,很快他就不再屬於這個世界了,但血魔會借他的身體繼續進化,強大,成為恐怖的的新魔物,然後整個淩空都會血流成河,血流成河……。。

    想到這他就不禁得意起來,隻有對血魔重生的狂喜,全然沒有對自己死亡的恐懼。眼前的一切一切隻剩下一團影子了,隱約間看到兩個靈動的影子,身體像是微微地向後傾了一下。光又反向迴他的眼球內,眼前竟又開始漸漸地清晰………。

    反噬停止了麽?不,應該說是休退了。

    腹部的疼痛也越來越清晰,隻看到眼前兩個嘴角嘔血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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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把法杖從後穿過卜天和卜地的後背,混著他們兩的血,腥紅的一端卻又插在卜人的腹中……。

    這是惟一殺死血魔的方法。

    血濃於水,三路血流最終又迴到一處――同年同月同日生,同生同月同日死。百川竟流,終墜於海,萬樹爭天,始歸於土。自天地初開,天地人便為一體。互不分離,互不相棄。

    “其實…。。。大家……。。都……。很……愛你……。。”

    卜人的眼球晃動,嘴微張,似乎是想說什麽,但卻說不出。最後三兄弟就沉默地死了。

    沒有人知道他們當時是否原諒了對方,也沒有人知道最後的卜人最否悔改了。

    淩空大地的一場浩還沒開幕就結束了,幸好,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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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史書上也可以找到這些記載,“天、地、人生於卜氏占星家。人天命怪異,其父不授術之。其偷學邪術---崛其母之骨為杖,以其父之血為引,召水魔,襲靈國後。事敗後,逃於禦國,後無蹤跡。”---------

    最後不知道卜人會不會怨恨,史書上後來竟沒有記載著他的功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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