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廟外。


    齊越和白雪上了車。


    不遠處,李鐵嘴正在收拾卦攤,平時沒事的時候,他幾乎每天都來這裏擺攤,算卦是他的掩護身份。


    “你去哪了?”


    白雪問齊越。


    “遇見一個熟人,多聊了兩句。”


    齊越敷衍著說。


    白雪說:“是高克儉吧。”


    齊越起先很驚訝,轉念一想也就明白了,高克儉乘坐的轎車停在附近,可能是被白雪無意中看到。


    “高科長是你的長輩,你這樣直唿大名,似乎不太禮貌。”


    齊越半開著玩笑說。


    “你還沒迴答我的問題。”


    白雪麵沉似水。


    齊越點點頭:“沒錯,是高科長。”


    白雪說:“所以,你不是來拜月神的,而是來見高克儉,你們事先就約好了——之前通過電話約好的。”


    齊越讚道:“舉一反三,你很聰明。”


    白雪說:“我不理解的是,來的時候,你為什麽不說,伱直說就好了,幹嘛拿拜月神當借口呢?”


    齊越解釋著說:“做我們這一行,必須嚴格遵守保密條例,工作上的事情,不允許對外透露。”


    白雪說:“那是不是意味著,以後你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要仔細想一想,究竟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沒那麽誇張……”


    齊越順手戴上墨鏡。


    李鐵嘴扛著卦幡經過。


    齊越拉低帽簷,他不想被李鐵嘴認出來,從自身安全角度考慮,現在還不是表明身份的時機。


    “我隻想請你尊重我!”


    白雪繼續說。


    齊越說:“雪兒……”


    白雪說:“而尊重的前提是真誠!”


    齊越有些莫名其妙,從早上到現在,兩人始終相處融洽,怎麽好端端的,突然就發脾氣了呢?


    “我累了,想迴家。”


    白雪對齊越說。


    隻看她的臉色,明顯帶著情緒。


    齊越說:“我送你。”


    “你忙你的工作,不用送我,我自己坐洋車迴去。”


    白雪下了車,頭也不迴的走了。


    齊越準備追上去,好好解釋解釋,可能隻是一個誤會,隻要把事情說開了,也就沒問題了。


    正在這時,一個頭戴鴨舌帽的家夥,哼著小曲從車旁經過:“你要讓我來呀,誰他嗎不願意來,哪個犢子才不願意來呀,你家的牆又高,四處搭炮台,就怕你爹用洋炮嗨啊呀……”


    這幾句荒腔走板的唱腔,齊越“有幸”在會芳裏聽過一次——是薑斌的密探、綽號耗子的毛永貴!


    瞄了一眼倒車鏡,果然是他!


    正值水果上市的季節,街上到處都是挑著擔子的小商販,瓜果梨桃,賣什麽的都有,李鐵嘴買了幾個蘋果,付了錢,裝進隨身攜帶的褡褳。


    毛永貴也停了下來,站在書報攤前,拿起一本雜誌翻閱,這個看似尋常的舉動,卻引起了齊越的疑心。


    薑斌之前提過一句,毛永貴沒上過學,自己名字都經常寫錯,這樣的一個人,會對書感興趣?


    齊越關上開了一半的車門。


    他要看看,這隻“耗子”有何企圖!


    李鐵嘴沿街繼續趕路。


    毛永貴不緊不慢跟在後麵。


    齊越點上一支香煙,深深吸一口,盯著毛永貴的同時,也目送著腳步漸漸遲緩的白雪上了一輛洋車。


    高克儉和太太朝這邊走了過來。


    齊越開門下車打招唿。


    “我們科的齊副隊長,這是我太太。”


    高克儉給雙方做著引見。


    高太太上下打量著齊越,笑眯眯的說:“剛才在文昌殿,離得遠,沒咋看清楚,近了這麽一瞅呀,嘖嘖,這小夥子,真是一表人才!”


    齊越說:“您過獎了。”


    高克儉看了一眼剛坐上洋車的白雪,對齊越說:“你們一起來的?”


    齊越說:“是。”


    “鬧別扭了吧?”


    高克儉微笑著說。


    齊越點點頭,無奈的歎了一口氣。


    高克儉說:“你就這麽讓她自己走了?”


    齊越說:“我也生氣,互相都冷靜冷靜挺好。”


    高太太說:“哦,我就說嘛,齊副隊長出來這麽久了,咋還沒走出去呢,原來是帶女朋友來的呀。”


    齊越說:“是的。”


    高太太問:“你倆因為啥鬧別扭?”


    高克儉皺眉:“啥事都得刨根問底!齊越,你不用理她。”


    高太太說:“問問怕啥,我這也是出於關心嘛。”


    齊越說:“其實也沒什麽,來的時候,我告訴她到城隍廟拜月神,然後發現我是為了工作上的事情,就發了脾氣……”


    高太太笑道:“這個事呀,不能怪人家,換誰都生氣!”


    見齊越一臉茫然不解,高太太解釋著說:“在咱們濱江,男女一起到城隍廟拜月神,一般都是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姑娘家臉皮薄,能跟著來,就說明她心裏認可你了,哪曾想,你隻是拿這個當幌子,你說她能不生氣嗎?”


    迴想剛才的一幕,齊越恍然大悟。


    事實也確實如此,就像白雪說的一樣,月神不是隨便拜的,按照本地風俗,陰曆八月十五日當天,男女拜月神等同於訂了婚約一般。


    ……


    傍晚。


    昏暗的房間內。


    馬壯把一疊鈔票放在桌上。


    張玉英瞥了一眼:“這是多少啊?”


    馬壯說:“兩百。”


    張玉英皺起了眉頭:“馬壯,你打發要飯花子呢?我要的是一千,你給我整兩百,那八百呢?”


    馬壯苦著臉說:“我手頭也不寬裕,就這還都是借的。”


    張玉英說:“堂堂警察廳警尉補,兩百塊還用借?”


    馬壯說:“真是借的,我發誓!”


    張玉英說:“你還有臉在我麵前發誓?當初,是誰賭咒發誓的說,一輩子對我好,結果呢,轉過臉就跑了!”


    馬壯有些尷尬:“我那時候不懂事……”


    張玉英冷笑:“你不懂事?鑽老娘被窩的時候,我看你懂得挺多啊,花樣也多,這給我折騰的……”


    馬壯冷汗都下來了:“過去的事,就別再提了。至於錢……我再慢慢想辦法,你給我點時間。”


    張玉英說:“你不是說,明天警察廳發薪水,財務室肯定有現錢嗎?趁著公休日沒人,去拿呀!”


    馬壯鬱悶的抽著煙:“像你說的那麽簡單,我早發財了……”


    “我不管你咋整,答應我的錢數,少一個大子都不行!”


    張玉英冷冷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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