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十點二十分。


    無線電偵測車安靜地停在巷子裏。


    陳言聚精會神,眼睛一瞬不眨盯著設備上各種顯示。


    司機出去撒尿,很快迴到車裏,興奮的說:“陳班長,巷口有賣餛飩的,咱倆一人來一碗咋樣?”


    陳言很納悶:“賣餛飩的?”


    這裏相對偏僻,晚上幾乎看不到人。


    “走街串巷那種,走哪賣哪兒。”


    司機解釋著說。


    走街串巷的小吃攤子,從設施到形式單一簡陋——商販挑著擔子,一頭挑著煤油爐子,一頭挑著食材和各種佐料,一盞馬燈用來照明。


    商販——阿福手腳麻利的捏了幾個餛飩,倒進沸騰的鍋裏。


    顧客——阿水等在一旁。


    他們在等機會。


    等一個各個擊破的機會。


    ……


    陳言也餓了,礙於任務在身,不方便去街上買吃的,他心想,雖說偵測車必須做好隱蔽,但也不至於在附近買碗餛飩,就恰好被反抗分子看到。


    征得陳言同意,司機高高興興帶上飯盒下車走了。


    “陳班長,有異常嗎?”


    步話機裏傳來寧致遠的聲音。


    陳言迴答:“一切正常。”


    這是之前就定好的。


    每隔半小時,雙方通一次話。


    ……


    巷口。


    四周一片寂靜。


    馬燈的光照下,鍋裏蒸騰著熱氣。


    餛飩還沒煮好。


    司機和阿水等在一旁。


    阿福拿著司機帶來的飯盒,一樣一樣往裏放佐料:“這個吃嗎?”


    馬燈光線昏暗,看的不是很清楚。


    “這是啥?”


    司機俯身仔細辨認。


    “這個是胡椒粉,那個是鹽……”


    阿福搭著話,吸引司機注意力。


    阿水從身後突然捂住司機的嘴,手中的牛耳尖刀順勢刺入,他本就是行動人員,做這種事駕輕就熟。


    司機當場斃命。


    阿水和阿福合力,把屍體扔到陰溝裏,用一些雜物蓋上。


    兩人朝漆黑的巷子裏走去,到了偵測車近前,阿福看了一眼車頂的星形探測儀,對阿水點點頭。


    在此之前,他們分頭行動,專門去僻靜的小街小巷,尋找這輛車頂有探測裝置的無線電偵測車。


    阿福找到偵測車後,在街上花高價買了這副餛飩挑子,他本就是飯館夥計,包餛飩是一把好手,即便遇到特務,也絕不會被看出破綻。


    阿水拉開車門,合身撲了進去,他故技重施,先捂住陳言的嘴,鋒利的牛耳尖刀狠狠刺入。


    電訊班班長屬於文職,平時就是收發電文,破譯敵台密碼之類的工作,從來也不需要參與行動任務。


    陳言驚慌失措。


    他幾乎沒有像樣的反擊能力。


    另一方麵,報紙遮住了擋風玻璃,外麵看不到車裏的情況,車裏也同樣看不到外麵的情況,阿水衝進來時,他根本來不及做出反應。


    阿水又補了一刀。


    陳言癱軟在車座上。


    他穿著一件白襯衫,現在已經成了血染的一樣。


    “有人來了!”


    負責把風的阿福低聲說。


    阿水匆忙割斷設備上的幾根線纜,牛耳尖刀全是血跡,他不敢隨身攜帶,順手插在陳言胸口。


    ……


    半小時之後。


    寧致遠拿起步話機,按了一下通話鍵:“陳班長,有異常嗎?”


    無人應答。


    隻有沙沙的電流聲。


    聽上去很像是設備幹擾雜音。


    寧致遠說:“齊越,你帶人過去看一眼,可別是步話機壞了,要是沒啥大事,就趕緊迴來。”


    “明白。”


    齊越下了車,對暗處做了一個手勢,趙振海立刻跟過來。


    ……


    此時。


    陳言悠悠醒轉。


    胸口的刀子插進去一多半。


    他很幸運,刀尖偏離了心髒,看著傷情嚴重,卻並不致命。


    他掙紮著坐起來。


    忽然,設備上的警示燈閃爍不停。


    毫無疑問,有電台正在發報。


    陳言現在也明白了,反抗分子應該是有重要情報,今晚必須發出去,所以才不惜冒險前來刺殺。


    阿水是外行,匆忙中割斷的幾根線纜,隻是設備附件連接線,主要功能還可以正常使用。


    陳言強忍疼痛,調試著設備。


    一分鍾後,設備警示燈由紅變綠——電台信號鎖定!


    陳言鬆了一口氣。


    他知道,超過半小時沒迴話,寧致遠肯定會派人來查看,隻要送醫及時,自己這條命還能救迴來。


    步話機通話連接線被割斷。


    他隻能等在車裏。


    ……


    趙振海在巷口負責警戒。


    齊越邁步進了巷子。


    這麽做的目的,是盡量避免旁人注意到無線電偵測車。


    來到近前,齊越注意到,車頂的星形探測儀不動了。


    他不禁暗自吃驚。


    這就表示,電台信號已經鎖定!


    他心裏很清楚,大姑娘和當當但凡有點腦子,一定會把自己不迴家和監視電台聯係在一起。


    她們肯定會向上級匯報。


    那樣一來,電台就不會被探測到。


    至於說,包括王老板在內,這些究竟是什麽人,其實也沒那麽重要,統一戰線旗幟下,凡是堅持和日偽做鬥爭的力量,原則上都是自己人。


    在齊越內心深處,民族大義遠高於黨派紛爭,正因為如此,他才會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幫助同一陣營友軍,而不論對方屬於哪方麵的人。


    齊越敲了敲車窗。


    等了一會,車裏毫無動靜。


    他伸手拉開車門——陳言麵色蒼白,渾身是血,胸口插著一把牛耳尖刀,虛弱的靠在座位上。


    “陳班長,這是怎麽了?”


    齊越驚訝的問。


    見來人是齊越,陳言放下心來,喘息著說:“齊警官,電台信號已經鎖定……送我去醫院……刀子別拔出來,拔出來,血就止不住了……”


    “既然不能拔,那就插著吧!”


    齊越用力一按刀頭。


    牛耳尖刀準確刺破心髒。


    陳言頭一歪,再無任何生息。


    設備定位顯示王老板家方向,齊越略一思索,調亂頻率波段,車頂的星形探測儀再次緩慢轉動——這就等於抹去了鎖定的位置信息。


    他檢視了一下,確認陳言已經死亡,這才朝巷口大聲喊:“趙振海,快去通知寧副隊長,出事了!”


    過程看似繁瑣,其實才十幾秒鍾。


    很快,寧致遠帶人匆匆趕來。


    人多了好幹活。


    陰溝裏司機的屍體也被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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