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槐花巷14號。


    齊越在院門前停了下來。


    門上貼著大紅紙:此房出租。


    估計是長期無人無津,風吹日曬久了,紅紙都已經褪了色。


    房子獨門獨院,看著倒也規整。


    灰白色外牆,朱漆的大門。


    赭紅色屋頂最為醒目。


    在小孩子眼裏,赭紅色和紅色其實並無區別。


    齊越據此認為,這裏應該就是韓明舜所說的“紅房子”。


    鄰居女人挎著菜籃子迴來,上下打量著齊越:“你找誰呀?”


    齊越說:“哦,我想租房子,這家有人嗎?”


    “有的有的,劉太太剛迴來……”


    “謝謝。”


    院門虛掩著。


    齊越推門走了進去。


    一個四十多歲,身材壯碩的女人正在關窗戶。


    齊越說:“打擾一下,您是劉太太嗎?”


    壯碩女人——劉太太點頭:“我是。”


    齊越說:“我想看看房子。”


    “……你是來租房子的?”


    劉太太目露驚喜之色。


    自從貼出告示,還從來沒人問過。


    齊越說:“有這個打算,我可以進去看看嗎?”


    “當然可以,快請進快請進。”


    劉太太熱情的招唿著。


    屋內有一股發了黴的嗆人氣味。


    地上落滿了灰塵。


    看得出來,房子太久沒人住了。


    “家裏不住人嗎?”


    齊越四處打量著


    劉太太在一旁說:“早就不住人了,我家搬去了香坊,哦,不過你放心,房子是舊了點,可一點都不潮,每隔一段時間,我就過來開窗透氣……”


    西北角是一間空屋子。


    地麵和其他房間一樣,鋪著帶有花紋圖案的青磚。


    劉太太問:“先生貴姓?”


    “免貴姓齊。”


    齊越抬頭看了看棚頂。


    劉太太立刻說:“房梁是金絲楠木的,可結實呢,還有這門這窗戶,你看看用料,都是好木頭……”


    齊越笑道:“金絲楠木太誇張了吧?”


    劉太太說:“你咋還不信呢,真是金絲楠木。”


    齊越笑著搖了搖頭。


    劉太太看來也是直性子,急赤白臉的說:“你要是不信,院裏有梯子,你搬來上去瞅瞅,到底是不是金絲楠木,話說迴來,韓半城家裏有都是錢,他的房子用金絲楠木當房梁,算啥稀罕事。”


    齊越心裏一動:“你是說,以前這是韓半城的家?”


    劉太太說:“不是他家,是他的房產。早年間,這一片兒的房子,大部分都是韓半城的,後來他陸續賣了不少。五年前,他兒子通共被抓起來,家產充公變賣,我男人是鹽政署的,覺得價錢劃算,就托人把房子買下來。”


    劉太太也沒隱瞞。


    簡單講述了一遍事情的來龍去脈。


    她想盡快把房子租出去,自然是有什麽說什麽。


    況且,這本來也算不上秘密。


    齊越又問:“那你們怎麽不住了?”


    “家裏人多,住不下……”


    劉太太多少有些不耐煩:“你到底看沒看好?”


    齊越問她:“租金怎麽算?”


    劉太太眼睛亮了:“你看好了?”


    齊越點點頭:“還湊合吧……租金可別太貴,太貴我租不起。”


    劉太太笑著說:“不貴不貴,每個月八塊錢,半年一付。”


    齊越說:“行,我租了。”


    “年輕人辦事就是爽快!”


    劉太太眉開眼笑。


    槐花巷地處偏僻,八塊錢的房租,在這一帶算是高價了。


    齊越說:“我身上沒帶那麽多錢,先交點定錢吧。”


    “好的好的。”


    劉太太也擔心齊越反悔,當即找來紙筆,草簽協議。


    當天中午,餘款全部結清。


    既然之前是韓家的房產,這件事就更加確定無疑了。


    ……


    韓明舜在樹上說那番話時。


    齊越就知道,“金子換糖”十有八九是真的——以韓明舜的智商,不太可能杜撰出這樣一個故事。


    他說的那幾句話,也不是他自己的說話方式,從接下來的語境分析,更像是在模仿他的父親。


    就是說,這番話是韓瑞教他的。


    估計也是千叮嚀萬囑咐,不知道教了多少遍才記得住。


    否則,以韓明舜的智商和心性,早就把這件事忘在了九霄雲外,更別說一字不差的記在腦子裏。


    齊越難以理解的是,以高克儉的手段,在長達五年多的時間裏,為什麽沒能問出這個秘密。


    其實,這主要是高克儉過於急於求成,反而成了刻板模式。


    每次都問一句:錢藏在哪裏!


    而在韓明舜的認知裏,錢和金子完全不是一迴事。


    錢是錢,金子是金子。


    加上父親再三囑咐,金子的事絕不能告訴任何人。


    他當然不會主動吐露這個秘密。


    尤其還是個經常打他的人。


    五年來,他接觸到的每一個人,包括同樣關在監獄裏的犯人,對他非打即罵,動輒就是一頓毒打。


    齊越的和顏悅色,讓他感受到了久違的善意,而這份善意加上奶糖,在韓明舜心中,絕對值一塊金子。


    至於說,這個人會不會把所有金子都拿走,這類“高深問題”,並不在一個智商低下形同白癡的人考慮之內。


    ……


    傍晚時分。


    空屋子裏。


    齊越撬開左數第四塊青磚。


    青磚下麵是黃土。


    先把鋼釺釘進去,讓土層盡量鬆軟一些,然後用鐵鍬掘土。


    挖到一米深時,鋼釺碰到了硬物。


    他扒開浮土,俯身仔細看了一會,是一個深褐色陶瓷壇子。


    蓋子半米見方,想要把蓋子拿下來,四周還要繼續清土。


    他加快了掘土速度。


    一小時後,陶瓷壇子露出了全貌。


    齊越小心翼翼蓋子拿下來


    壇子口用油布包裹一層又一層。


    蓋子擋住土的重量。


    油布主要是用來防水防潮。


    從質地和造型上看,這就是普通家庭用來醃鹹菜的壇子。


    在東北,這種東西很常見。


    隻不過,這個陶瓷壇子絕對是最大號的那種,壇子高一米,壇口直徑半米,中間凸出弧度不止半米。


    解開油布,映入眼簾的是,整壇黃燦燦造型精致的金錠!


    這種實心扁形金錠,屬於民初製造,市麵上現在還有流通,每隻重量隻有一兩,最適合出門隨身攜帶。


    初步估算,壇子裏的金錠至少有兩百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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