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車裏,薑斌說:“接下來,你打算怎麽做?”


    齊越說:“先去道台府,側麵打聽一下,有沒有李英傑這個人,核對身份後,再通知科裏派人來。”


    “那樣的話,你弄不好又白忙活了,功勞都歸了王連升。”


    “那你說怎麽辦?”


    “自己抓!”


    “那家夥有點門道,上一次……”


    “這次你有準備了,咱倆聯手,還能讓他跑了?”


    “行,聽你的,自己抓!”


    “這就對了!”


    很快,轎車來到了道台府衙門。


    道台府已成過去,現在是濱江市鹽政署,周邊是成片的平房,這一帶是濱江老城區,有很多廢棄的房子。


    兩人暗中一打聽,附近還真有一個叫李英傑的人,體貌特征和賽狸貓一般無二,就住在道台府後麵的巷子裏。


    薑斌歎息著:“所以說,紅顏禍水。就說這個賽狸貓,要是不認識馬寡婦,起碼現在還是安全的。”


    齊越說:“食色性也,誰也擺脫不了。噯,薑斌,你為啥不找一個女朋友?”


    “找女朋友幹啥?一個人多好,無拘無束。想找女人了,會芳裏多的是。”


    “那種女人,虛情假意,沒意思。”


    會芳裏是濱江著名的窯子街。


    薑斌說:“所以,你找了一個不虛情假意的杜鵑?齊越,我可提醒你,她是風月場老手,你可別陷進去。”


    齊越說:“我和杜鵑情投意合,不是你想的那樣。”


    “然後呢,將來你能娶她嗎?”


    “那可說不準。”


    “娶一個舞女當媳婦?你遠在北平的父親還不大嘴巴伺候伱,你不是說,你們家家教挺嚴嘛,什麽食不言寢不語的。”


    “我就那麽一說,你還當真了。”


    “我可沒當真,我是擔心你假戲真做,到時候可就慘了……”


    兩人談談說說,來到了李英傑家門外。


    這是一棟獨門獨院的房子,院牆差不多有一人多高。


    房門上著鎖,鎖頭上落滿了灰塵,看樣子有日子沒打開過了。


    薑斌趴著門縫向院子裏窺視。


    另一邊的齊越忽然對他招了招手。


    薑斌快步走過來:“怎麽了?”


    齊越指了一下牆頭。


    牆頭糊著一塊積雪,如果走近仔細觀察,能看到積雪上印著半個腳印。


    對一名警察來說,很容易就能做出判斷——有人踩著牆頭跳進去,腳底粘的積雪留在了牆頭上。


    薑斌低聲說:“就是說,他有可能在家。”


    齊越點點頭:“十有八九。”


    “我進去,你守在外麵。”


    “好。”


    看了看四下無人,薑斌退後了幾步,然後加速助跑,手腳並同,靈巧的爬上牆頭跳到院子裏。


    李英傑家的房子不大,隻有一扇後窗。


    薑斌從正門進去,李英傑若是有機會的脫身,隻能是從後窗逃走。


    齊越理所當然的守在後窗附近。


    忽然,屋裏傳來薑斌一聲斷喝:“賽狸貓,看你還往哪跑!”


    緊接著稀裏嘩啦一通亂響。


    咣當一聲,一隻小板凳砸在後窗上,玻璃碎了一地。


    齊越盯著窗戶,等著賽狸貓突然跳出來。


    沒等來賽狸貓,卻聽見前院咕咚一聲。


    齊越趕忙探身一看,一個人影從牆頭跳下來了。


    院子裏傳出薑斌的喊聲:“齊越,快攔住他,他就是賽狸貓!”


    齊越喝道:“站住!”


    賽狸貓——李英傑頭也不迴撒腿就跑。


    “站住!再跑就開槍了!”


    齊越緊追不舍。


    李英傑充耳不聞,專往人多的地方跑。


    齊越瞄了兩下,最終還是沒敢開槍。


    李英傑跑的忽左忽右,很難命中目標不說,還容易誤傷到路人。


    追了一會,齊越忽然發現,每隔十幾米,地上就會出現一滴血跡,而且間隔距離越來越短。


    很顯然,這是李英傑的血。


    想起安埠街那次,李英傑跳到街對麵屋頂瞬間,他踉蹌了一下,像是沒站穩一樣,現在這麽一看,並不是沒站穩,而是腿上負傷了。


    當時亂槍齊射,被打中也不奇怪。


    槍傷沒人敢醫治,他隻能自己簡單處理一下,現在傷口崩開,才會一路滴血,照情形看,傷勢應該不太重。


    轉過巷口,忽然沒了李英傑的蹤影。


    血跡在一處廢墟附近。


    齊越拎著槍,慢慢靠近。


    李英傑靠在斷壁後麵,屏住唿吸,從腰裏摸出一把匕首,隻等追自己的人進來,出其不意給他一下子。


    一個雪球嘭的一聲砸在對麵牆上。


    李英傑一愣神的工夫。


    齊越從另一側轉進來,槍口對準了他的腦袋:“把刀放下!”


    李英傑手一鬆。


    當啷一聲,匕首掉在地上。


    齊越這才有機會看清他的正臉。


    三十多歲,黑紅臉,粗眉大眼,看麵相倒像是個老實巴交的莊稼人。


    如果在大街上遇見,很難把他和飛賊賽狸貓聯係在一起。


    對付這個飛賊,齊越也不敢大意。


    “兄弟,你放我一馬,求你了!”


    李英傑跪倒在地。


    以他的罪名,至少獲刑十年以上。


    況且,他這次得罪的是日本人,很難說能不能活著走出監獄。


    “放你一馬?給我一個理由,如果能說服我,我就放了你。”


    齊越隻是隨口一說。


    這種情況下,怎麽可能隨便放走一個通緝犯呢。


    實際上,他是在等薑斌。


    他沒帶手銬,薑斌剛好帶了一副。


    齊越隨口一說,李英傑可當了真。


    他苦思冥想了一會,說道:“我、我從來不偷窮人,去年,一個外鄉小姑娘讓人賣進窯子,我看她可憐,替她贖了身,還給了她一筆錢迴山東老家,真的,我不撒謊。還有就是、我還有一個八十多歲的老娘,我要是進了監獄,她也活不成了……”


    見齊越不為所動。


    李英傑趕忙又說:“你要是放了我,我送你一樣東西,保你升官發財!”


    齊越笑道:“什麽東西這麽靈驗,城隍廟請的靈符嗎?”


    李英傑低聲說:“是一部電台!”


    “電台?”


    “是共黨的電台!”


    “………”


    “你拿著去向日本人請功,肯定升官!”


    “電台哪來的?”


    “嘿嘿,我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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