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委踩著院牆跳到一戶院子裏。


    他在房頂觀察過了,每個出口都有持槍的警察把守。


    警察的策略很明確,圍而不攻。


    這戶人家的主人,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太太盤腿坐在炕上,眯縫著眼睛,吧嗒吧嗒抽著旱煙袋,看到有陌生人出現在院子裏,她也並不顯得慌亂。


    政委——抗聯教導旅政委兼副旅長張兆臨穩了穩心神,隔著窗戶對老太太說:“大娘,別害怕,我就是借個道兒,馬上就走……”


    院外傳來雜亂的腳步聲。


    在眾人簇擁下,王連升大步流星走在前頭,倒也十足的威風。


    他邊走邊問:“確定那家夥沒子彈了嗎?”


    旁邊有人迴答:“他一共開了六槍,最多也就剩一顆子彈。”


    王連升停下腳步,吩咐道:“聽我命令,兩個人一組,挨家挨戶搜查,一定要把人給我找出來!”


    張警長說:“組長,估計增援也快到了,咱們隻要守住出口……”


    “凡是涉及諜匪大案,特務科那幫子肯定到場,到時候可就沒咱們什麽事了,你沒聽到嘛,那家夥最多隻剩一顆子彈,咱們十幾把槍,怕他做什麽?聽我的沒錯,搜!”


    “就怕人員一分散,反而給了他逃走的機會。”


    “出口都有人守著,他往哪逃?”


    “我覺得吧,還是應該等增援……”


    “你覺得?我是組長還你是組長?”


    “可是,萬一………”


    王連升眼睛一瞪:“執行命令!”


    官大一級壓死人。


    張警長沒辦法,隻能服從。


    理論上來說,王連升這麽做也沒問題。


    這一片隻有十幾戶,很快就能查完,搜查過程中隻要發現反抗分子,其他人可以隨時趕過去增援。


    齊越和一名趙姓警員一組,兩人負責搜查的恰好是老太太家。


    張兆臨現在是進退兩難。


    他不可能永遠待在房頂,遲早都得下來。


    退迴去立刻會被發現,躲又沒地方躲,那名警察說的沒錯,張兆臨槍膛裏隻剩最後一顆子彈。


    身穿製服的趙警員正向這邊走來。


    齊越不遠不近跟在身後。


    炕頭上的老太太向院外看了一會,用煙袋鍋指了指牆角。


    ——牆角堆著足有一人高的稻草垛,應該是有小孩子經常和小夥伴玩捉迷藏,特意在草垛裏掏了一個洞用來藏身。


    現在,洞口敞開著,旁邊放著一捆忘了堵迴去的稻草。


    張兆臨也沒別的辦法,隻能試試運氣了,他矮身鑽進了洞裏,迴手把稻草拽過來擋住洞口。


    趙姓警員和齊越一先一後,小心翼翼的進了院子。


    這戶人家屋內陳設簡單,一眼看個通透,趙警員拎著槍四處看了看,沒發現有能藏人的地方,於是問老太太:“剛才有沒有生人來過?”


    老太太抽了一口煙袋,嗬嗬笑著:“家裏不養畜生,就養了一條狗,還整天不著家。”


    趙警員大聲重複著:“我是問你,有沒有生人來過!”


    老太太連連擺手:“沒有沒有,沒畜生。”


    趙警員皺了皺眉:“一口一個畜生,怎麽聽著像罵人呢……”


    齊越笑道:“老太太耳背,別問了,走吧。”


    目送兩人出了屋子,老太太狠狠啐了一口,低聲咒罵著:“挨千刀的二鬼子,不是畜生是啥!……”


    老太太兒子被拉去修炮樓,沒給監工抽成的錢,被誣陷暗中勾結反抗分子,為此差一點死在監獄。


    因為這個,老太太早就恨透了這些穿製服的家夥。


    走到院門口,趙警員停了下來,迴身盯著草垛看了一會,抄起一把糞叉子,邁步走了過去。


    他像試試草垛裏有沒有藏著人。


    齊越心中暗想,看起來,那位政委是在劫難逃了。


    他剛一進院子就看出了不對。


    昨晚下了一夜的雪,草垛覆蓋了厚厚一層白雪,擋洞口的稻草就顯得有些突兀——上麵的雪很少。


    很顯然,這捆稻草有人移動過,不可避免的抖落了部分積雪。


    趙警員舉著糞叉子,作勢刺進草垛。


    忽然,隔著一個院子裏有警員高聲唿喝:“站住,別跑!”


    幾乎是與此同時,一個人影快速爬上房頂,還沒等眾人反應過來,他又跳到了另一棟房頂。


    同樣是在房頂蹦來蹦去,張兆臨和這個人比起來,隻能用一個笨字形容。


    而這個人靈活的簡直就像一隻兩條腿走路的貓。


    那名躲起來的反抗分子現身了——所有人都這麽想。


    趙警員扔掉糞叉子追了出去。


    齊越喊了一嗓子:“他往東跑了,快追!”


    他這是說給草垛裏的張兆臨聽。


    總共就十幾個警察,大部分去了東邊,西邊守衛自然空虛。


    此時,房頂那個人已經快跑到了巷子的東邊出口,他在房頂奔跑的速度甚至比別人在平地還要快。


    王連升縮在牆角,神色緊張的吩咐手下:“他隻要一露頭,開槍打他的下三路,千萬不能打死!”


    巷口至少有六七個警察嚴陣以待。


    其他警員在巷子裏沿路追趕。


    那個人手上忽然多了一根鎖鏈,鎖鏈的一頭連著一個飛爪。


    他掄起來搖了兩下,用力甩了出去。


    飛爪準確抓牢了街對麵二層建築探出來的商戶牌匾。


    這一招誰都沒有想到。


    正常情況下,中間隔著一條街的距離,沒人能夠單槍匹馬闖過十幾支槍口的攔截,可事情偏偏就發生了。


    在過往行人的注目禮中,那個人縱身一躍,淩空飛了出去。


    王連升急忙喝令:“開槍!快開槍!”


    一時間,槍聲大作。


    那個人落在街對麵的樓頂,踉蹌著很快消失不見。


    張警長帶人追了一會,垂頭喪氣的迴來交差:連影子都沒看見。


    煮熟的鴨子飛了,王連升多少有些氣急敗壞:“一群廢物!打了十幾槍,都他娘的打哪去了!”


    一名警員辯解著:“移動目標不好打,他飛的太快了……”


    正在這時,一輛轎車疾馳而至。


    車停穩後,一個留著八字胡,眼神陰鷙的男子邁步下了車。


    他就是特務科行動隊隊長劉文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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