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龜跟白振軒攤牌的時候,和鬱正在跟錢未然喝茶。


    和鬱一笑:「錢大哥,我今天邀請你來,是想跟你說一件事的。」


    錢未然點頭:「我知道你這樣單獨叫我出來,一定是有事了。說吧。」


    和鬱壓低聲音,低低說了一句話。


    錢未然幾乎拍案而起:「小和你說什麽!你別跟我開玩笑,這不是好玩的事!」


    和鬱搖頭微笑:「自然不是開玩笑。是真的。鉿」


    錢未然握緊了拳:「究竟出了什麽事,讓你想要退出青花和月,離開娛樂圈!」


    和鬱微笑,默不出言。


    錢未然緩緩點頭:「我懂了,懂了。你是因為辛小姐……」


    和鬱也覺抱歉:「錢大哥,我知道自己這樣決定,頗不仗義。給公司造成的損失,我雖然能用金錢彌補,但是卻無法彌補這麽多年來錢大哥對我的關照……所以,我想到一個辦法,希望能盡力減少公司的損失。」


    錢未然痛惜搖頭:「不是錢的問題!而是——青花和月是一個整體,你知道現在娛樂圈裏能找到你們四個這樣素質的年輕人,其實有多難!就像歡歡當年對我說的,人才本是可遇不可求,我既然有幸遇見你們四個,既然有幸帶你們出道,我多想讓這個期限再多延長一些!」


    「你今年還這麽年輕,未來的路還長,怎麽能說放棄就放棄了!」


    和鬱勉力微笑:「錢大哥你先聽聽我的建議:青花和月依舊不會解散,隻不過用一個人來代替了我。」


    錢未然搖頭:「青花和月的團名本取自你們的名字,如果沒有了你,哪裏還是青花和月!」


    「自然還是青花和月,錢大哥,我跟你保證。」


    和鬱說著湊到錢未然耳邊,緩緩耳語。


    錢未然又是一驚:「這怎麽行!」


    「自然行。」和鬱輕輕嘆息了一聲:「他也可以姓和,他的氣質原本就極像我。他從出道的定位就是與我相同,而且他也擁有相當的知名度,擁有他專屬的粉絲……於是由他來頂替我的位置,對青花和月來說,損失最小。」


    錢未然蹙眉:「如此說來,和家豈非已經同意接納他迴歸?」


    「為什麽不呢?」和鬱淡淡微笑,長眉輕展,也無風雨也無愁:「血統是和家的,就是和家的,有現代醫學檢測呢,想抵賴也抵賴不了,所以又何必自欺欺人?況且我和家本來就人丁不旺,我也願意多一個兄弟。」


    和鬱已經說到這個份兒上,錢未然自是知道,他去意已定。


    錢未然還做最後的爭取:「我隻是想不通,你又何必非要求去?難道是因為擔心約了全的流言飛語?擔心過度曝光,會給歡歡帶來壓力?」


    「可是小和,恕我直言,我總覺歡歡並無一般女孩兒的軟弱。她成長於娛樂圈,她現在又已經深諳了娛樂圈的規則,她不會怕的。」


    「其實是我怕。」和鬱攤開手,寧靜地笑:「如果要我眼睜睜看著那些媒體、同行,甚至是粉絲,不顧一切地攻擊我喜歡的人……我會控製不住自己的,到時候發瘋都有可能。」


    錢未然也明白。


    事到如今,他除了點頭和祝福,已經再留不住和鬱。


    「隻是粉絲那邊還需要你幫忙多做工作,希望大家能夠平穩過渡,早一點接受他……畢竟,從前他是與我們打對台的,粉絲們對他都很反感。」錢未然說到此處,嗓音已然有些沙啞。


    和鬱笑著,眼中卻還是含了淚:「錢大哥你放心,這方麵我一定全力去做。以後無論公司和團體,但凡有需要我之處,我義不容辭。」


    .


    白家的這個年過得各懷心事,不過幸好白家人多,除夕守歲,從德叔以降,大家都將自己的家人接來,陪著白振軒和林寧過年。


    除夕夜晚,幾十號人圍攏了電視,看春晚,包餃子,各自說著自己家鄉的趣事,倒也過得其樂融融。


    隻是大家都顧及白振軒的年紀,也知道白振軒多年來都有早睡早起的習慣,便吃過了團圓飯之後,都張羅著困了,說要迴去睡覺。


    這樣的情形本是每年都發生一迴,往年白振軒都會攔住大家,說一年的規矩今晚就都不必守著了,是一定要跟大家一起過完半夜12點,放過了鞭炮派完了紅包才肯去睡的——可是今年,白振軒竟然沒有攔著大家,隻是順勢提前將紅包發了。


    大家便都更知道有事,領完紅包謝過之後便趕緊都走了。


    三十的晚上和鬱也要先迴和家去祭祖。


    堂屋唿隆隆都走空了,隻剩下白振軒、林寧、辛歡,還有一個小龜。


    德叔不放心,便也堅持不走。


    白振軒撐著笑容,轉向辛歡:「歡歡,這封是你的紅包。」


    很大很厚的紅包,疊得方方正正,比別人拿到的厚了好幾倍。辛歡明白這是白振軒的殷殷之心,本想不接著,卻念及白振軒今日的心情,便起身恭敬接過。


    可是伸過手去,還沒觸到紅包,林寧卻忽地起身,伸手將辛歡的手截開,靜靜地說:「歡歡的這份,免了吧。」


    在場所有人都吃了一驚,辛歡伸出去的手便都不知該怎麽收迴來。


    白振軒便蹙眉,低低勸說林寧:「這好歹是我一點心意,給孩子買件衣裳也好。林寧你別攔著,歡歡她不僅是你的女兒,她此時也是我的孩子。」


    林寧麵上並無特別表情,依舊平靜無波,卻堅持地推迴了辛歡的手。


    辛歡也有些被母親這沉靜如水的目光嚇到,不敢再多說什麽,緩緩收迴了手。


    隻笑著向白振軒說:「您的心意我一樣領了,謝謝。」


    小龜仿佛有趣地盯著眼前這一幕。他的神色落入了辛歡的眼底,辛歡微微蹙眉。


    .


    好好的除夕,這樣不歡而散。


    等辛歡和小龜都走了,白振軒跟著林寧迴了臥房,方問:「林寧,現在你可以告訴我,到底是怎麽了麽?」


    白振軒想起多年前的那次節日,他同樣也是送給了辛歡禮物,可是辛歡推拒。白振軒便笑了:「是不是又擔心歡歡這次也不想接受我的禮物,你擔心我會尷尬?其實沒事的,林寧,明早你幫我將這個紅包再給歡歡送去,好麽?」


    林寧依舊沒太多表情。等白振軒說完了,才緩緩抬頭,從櫃子裏抽出一套備用的被褥,遞給白振軒:「今晚,你睡書房吧。」


    白振軒震驚,一把捉住林寧的手腕:「林寧!你這是,做什麽!」


    林寧依舊淡淡的,「現在還在過年,我們好歹將這七天過完。等初七上班,我們去民政局把手續辦了吧?」


    白振軒麵色登時慘白:「什麽民政局?什麽手續!」


    林寧抬起眼來,目光靜靜望進白振軒的眼睛:「……先生,我們——離婚吧。」


    .


    白振軒梗了約有數分鍾,才迴過神來,捉著林寧的手腕震驚地問:「林寧,你這是說的什麽話!你這是怎麽了,為什麽會突然提這個?!」


    林寧搖頭:「不必問了,我也不想說。先生,我總覺您是與其他男人不同的人,我對您一向尊敬,所以我希望我們之間的離婚,不會如其他男人那樣大吵大鬧。我們靜靜地去將這件事做完,你說好不好?」


    「不好!」


    白振軒小心壓著聲調,可是卻根本已是睚眥俱裂:「林寧你告訴我為什麽?這究竟是為什麽!」


    林寧深吸口氣:「真的非要我什麽都說出來,先生才肯放手麽?難道非要我當麵將什麽都說出來,先生才能罷休麽?」


    白振軒咬牙:「你說!就算死,我也總要死個明白!」


    林寧垂下頭去:「既然先生非要這樣,那我就讓您離得明白:」


    「其一:禹虹。」


    林寧的性子柔順,從前若遇見這樣的事情,一定早已淚流滿麵。可是今晚的林寧,卻冷靜得可怕。她甚至能這樣麵對著白振軒,冷靜地條分縷析。


    白振軒便隻覺心都裂了,「林寧!禹虹的事情,我已經與你解釋了那麽多,那晚在豎店我也以為你都明白了!可是今晚,怎麽還要提此事?」


    林寧搖頭而笑:「先生是與我解釋了,可是我怎知先生的話不是避重就輕?先生就算說明那時到豎店去,是為了我而去,與禹虹隻是偶遇;可是我卻又聽說展會之後先生又去了禹虹的房間,兩人關起門來單獨聊了一個小時之久。」


    林寧深深吸氣:「而且據說,先生離開時,禹虹還在門口站了許久,麵上羞紅未褪……先生真拿我當傻子麽?我這點女人的自覺,還是有的!」


    白振軒一口氣嗆住,猛地咳嗽起來。


    林寧卻繼續說:「第二,小龜在書房對先生說的話,真是不巧,我全都聽見了。」


    白振軒大驚,都忘了咳嗽,瞪大眼睛望住林寧,眸子裏滿是絕望之色:「你都,聽見了?」


    林寧偏開頭,麵上異樣的冷靜,仿佛這一眼看不穿的夜色,濃重、漆黑。


    「我也不確定是不是全部,不過關於先生是怎樣對待過那個孩子,是如何殘忍地利用他的車禍奪走了他的記憶之事,我卻是一字一句都聽見了。」


    林寧肩頭微微抖動,抬眼來望白振軒:「直到那時我才知道,原來我真的是一直都看錯了先生。你不是我認識了多年的那位白先生,他的睿智、豁達、優雅都不見了,原來都是假的,都是假惺惺做出來的!」


    「我林寧,從來愛戴的都隻是那個白衣無染的白先生,而不是你!所以我不能繼續再跟你一起生活下去……我避之不及,我在你身邊多一天都忍受不了!」


    白振軒眼瞳裏的顏色灰暗下去。仿佛眼中再也不是黑白澄澈的二色,而是黑白混沌成一片,再也看不出原本的色彩。


    「……林寧,不管怎麽樣,那都隻是我對外人的態度。我對你,從來沒有變過。」


    白振軒嚐試著去握林寧的手腕:「林寧啊,你聽我說,啊。我白振軒自知並非完美無瑕,可是我敢跟你保證,自從愛上了你,自從確定了自己對你的心意之後,我對你的心便從來都沒有改變過。」


    「那麽,不管我對外人是什麽樣的,卻都不會影響我對你。我們兩個,永遠還是從前的那兩個,我跟你保證……好不好?」


    林寧的手腕顫了一下,卻還是用力甩開:「不好!」


    她力圖繼續保持那可怕的冷靜,卻終究還是因為手腕上的這一痛,眸子裏湧起水霧,漸漸凝成水滴。


    「不管你是如何對我,也不管你跟我如何保證,可是卻都不能改變你是騙子的事實!我做不到繼續跟你生活在一起,我無法忍受跟一個偽君子同床共枕!」


    白振軒一張臉慘白下去,周身仿佛置身冰窖,細細地顫抖。


    幅度不大,卻仿佛每一個毛孔、每一根神經都在顫抖……


    他絕望地挑眸深深凝望林寧:「林寧,當年我第一眼看見你,是在那烏瓦粉牆的江南小鎮。你還隻是個十六歲的小姑娘……你俏生生地站在粉牆前,抿緊了嘴唇,忍著疼忍著累,將脊背挺得繃直,認真地練功,不肯偷一點懶……」


    林寧也終是落下淚來,沙啞著嗓子低喝:「你別說了!不管從前怎樣,卻都已過去了;一切的一切,都再迴不來了。」


    「如果你還想給我留下最後一點好念想,那你便別再為難我,放我走!」


    --


    【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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