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來替代遊星位置的,是一位看上去二十出頭的女子——鎧甲將身體包得嚴嚴實實,即使看不清臉,也能從身材分辨個大概。她剛一到位,便唿喚出了一條純白的巨龍,隨後又召喚出了一條外貌與先前那龍幾乎一致,隻是身體上的羽毛呈暗灰色的巨龍。夜幕之下,兩條巨龍連攜著,竟發揮出了不亞於遊星剛才的實力,將魔龍群狠狠地壓製著。


    但遊星已連續奮戰數個小時,身體早已疲憊,和剛剛到達這裏,狀態良好的女子不同。


    見對方能夠穩住局麵,遊星也不再猶豫,遵從著指揮往營地的方向撤退。遊星身上的鎧甲有自動行進模式,能從腿部向後伸展出一個類似履帶的結構自行前進。但那速度遠比不上由使用者自行前進,因此遊星來時並沒有使用,隻在現在撤退的過程中開啟,讓身體能夠在路途中少作行動,以稍作歇息。


    這段行程,也讓遊星有時間仔細迴味自己之前的體驗。他本以為,自己前來應該是要和什麽東西決鬥——既然使用著「決鬥怪獸」,應該離不開決鬥的才對。但這次感覺下來,他更像是在戰場,如同將領一樣,使喚著自己召喚出的怪獸們,與魔龍對抗。


    這和他出發前預想的有些不一樣。


    在這裏,決鬥技術的高低似乎並不十分重要,更加看重的是決鬥者的精神力——實體化召喚出的怪獸越強,在戰場維持的時間越久,在這裏越吃香。雖然,這些年的研究發現,決鬥水平和決鬥者的精神力似乎也有著一定的關係,但還有那些理論派的決鬥者,理論豐富但實戰經驗缺乏,在這裏可能隻能作為後勤行動。


    遊星自己當年是經曆過和「暗印者」、「太一」的戰鬥的,雖然已過去多年,但精神力的底蘊還在,讓他不至於出糗——萬一自己來到前線,發現流星龍根本無法觸碰到那些魔龍,或者一觸即碎,那就搞笑了。


    想到魔龍,遊星又想到了自己在前線看到的景象,飄忽的心又沉了下來。對決鬥者而言,他們隻是指揮怪獸作戰,如同平時在決鬥中一樣;但和以往不同的是,這裏產生的都是實實在在的傷亡,無論是決鬥者們被魔龍擊傷,抑或是由平民轉化而成的魔龍被擊敗,都讓遊星感到心痛。


    現在雙方還處於拉鋸階段,繼續下去隻會有更多無辜的犧牲。然而,目前卻看不到結束戰鬥的希望,似乎隻能讓這無意義的損耗繼續下去。


    遊星有些理解,傑克之前為什麽那樣說了。麵對這種場麵,遊星確實地感受到了無力感——明明事態就在眼前發生著,但僅憑自己的力量,卻無力挽迴犧牲。


    迴到營地後,遊星來到準備室,在幫助下將身上的鎧甲卸下。之前一直沒有感覺,但緊貼體表的鎧甲一卸除,酸痛感便從肌肉中傳來。看來之前那良好的感覺,有不少是依靠著鎧甲提供的支援,這也讓遊星感到有些驚訝。


    雖然身為研究人員,但關於這方麵的研究他並沒有過多關注,沒想到現在的技術竟已進化到了這種程度。要不是自己親自體驗過,他還一無所知。


    營地為每位決鬥者提供了暫時的住宿環境,遊星簡單衝洗了一下大汗淋漓的身體,便躺在床上閉上了眼睛,疲憊感竟讓他不知不覺陷入了沉睡。他重新睜開眼,查看時間時,才發現自己已睡了好幾個小時,而在他的感覺中,隻是自己眼睛一閉一睜而已。


    第一次的任務,還讓遊星的身體有些不適應,但經過這輪睡眠,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已經恢複了大半。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這環境中,還有著什麽能讓裏麵的人加快恢複速度的技術——遊星聽秋說過,在醫院是會有這麽一片康複區域,但他也不清楚是否能夠如此迅速地在這片駐地中搭建出來。


    剛穿好衣服出門,遊星便看到了一位熟悉的身影。他約二十來歲,生得十分英俊,翠綠的頭發在額前有兩縷下垂到肩膀處,後腦勺的部分則被紮緊。


    雖然已多年沒有見麵,但遊星一眼便能認出眼前的人。


    “遊星!”見遊星從房內出門,那人也認出了遊星,興奮地對遊星打著招唿。


    “好久不見啊,龍亞。”遊星上前數步。“你怎麽這麽巧在這裏?”


    與遊星打著招唿的,正是當年的「龍印者」之一——持有「龍心印」的龍亞。自從眾人的生活穩定下來後,大家的聯絡漸漸變淡,現在想來已有數年沒有互相聯絡過。遊星隻知道,龍亞加入了之前克羅·霍根退出的隊伍,正在組隊賽製的職業決鬥圈中大放光彩。


    當然,龍亞也已是一位優秀的決鬥者,正義感不會讓他按兵不動,能夠在這裏見到他並不意外。但駐地如此大,兩人能夠如此相遇,或者並非巧合。


    “嘿嘿,事實上我問到了遊星住宿的位置,正準備來跟你打個招唿呢。”龍亞呲牙笑著,撓了撓後腦勺。“而且,正好也能由我帶你過去。”


    “帶我過去?”遊星有些不解。


    “你沒看到消息嗎?總指揮邀請你到指揮室一趟。”龍亞提醒道。


    這時候,遊星才想起來,在他查看時間的時候,手機上似乎還有別的消息,但他並沒有在意,隻以為是什麽推送內容。拿出手機確認,遊星果然發現了一條消息,內容和龍亞說的一樣。


    見遊星若有所悟,龍亞知道他已經確認了消息的準確性。“那我現在就帶你過去吧,雖然你也可以跟著導航走,但難得見一麵,就讓我來帶路吧。”


    遊星沒有拒絕龍亞的請求,二人沿著營地內的走道一路前進,龍亞在前,遊星在後。


    “傑克那家夥,竟然這麽說嗎?”交談中,龍亞也從遊星口中得知了他與傑克見麵的經過,以及傑克對尤利的態度。他握著拳,一臉不滿。“真是過分啊,哪怕光靠我們幾個人確實沒有辦法解決事態,但起碼也能阻止那群怪物的繼續擴散啊。怎麽能因為自己做不了什麽,就選擇不出手呢?良心呢?”


    “傑克,應該從他前輩的口中知道了什麽內幕,才選擇不出手。”雖然傑克的行動也讓遊星不滿,但他還是為這位好友辯解。“龍亞你有從那位‘尤羅’的口中聽說過什麽嗎?”


    “不知道喔,我和師傅已經有好幾年沒有見過麵了,沒想到他現在竟然找上了傑克。”龍亞幸災樂禍地笑了笑。“真是可惜啊,不能親眼看到傑克吃癟的樣子。”


    路途上,兩人不時看到有傷重的決鬥者被轉移,估計是在前線中防禦不慎,受到了襲擊。看到傷員的慘狀,更讓遊星心寒。這樣的局麵,還要持續多久才能結束?


    “到了,這裏就是指揮室了。”在一扇大門前,龍亞停住了腳步。


    從外麵看,這門除了比之前見到的門更大之外,似乎並沒有其他不同,也許隻是不同的型號。畢竟是臨時搭建的駐地,估計隻是選了一間大一點的房間作為指揮室。


    “說起來,我還沒問,這次行動的總指揮是誰?”站在門外,遊星向龍亞問道。


    “能在規模如此龐大的行動中成為總指揮的,整個世界也就隻有那麽幾個人了,遊星你應該也猜得出來。”龍亞沒有迴答,隻讓遊星自己思考。


    聽龍亞這麽一說,遊星自己也有了一點想法。


    “我就送到這裏,不陪你進去了。”任務已經完成,龍亞向遊星揮揮手。“接下來我也該準備出發了。”


    “注意安全。”


    送走龍亞,遊星將手放在門上,將門打開。和遊星預料的差不多,裏麵隻是一間大一點的房間,在暖色燈光照明下,房間的中央擺著一張大圓桌,複雜的監控儀器擺滿四周。其中一個儀器顯示的內容,遊星一眼便猜出了大概——那是魔龍群的活動範圍,以及前線決鬥者的分布狀況。


    在房間深處,單獨布置著一張桌子,桌後正坐著一人——除了他和遊星以外,指揮室內沒有其他人存在了。那人長著一頭銀白色的短發,戴著一副紅色的厚框眼鏡,身上和普通的成員一樣,穿著統一的製服。但是,他那顯眼的赤紅圍巾數年如一日地圍在他的脖邊,在室內的恆溫裝置下,倒也不顯得悶熱。


    “果然是你,赤馬零兒。”遊星道出了那人的身份。


    和龍亞說的一樣,能夠擔任總指揮的人寥寥無幾,身為“零王公司”一把手的赤馬零兒,也在遊星考慮的人選列表內。


    “不動遊星,你來了。”見遊星前來,零兒扶了扶眼鏡。“這是你第一次執行這種任務吧,有什麽感受?”


    零兒在關心自己?遊星自然不會這樣想,他叫自己前來,肯定別有目的。不過,遊星也沒有隱瞞自己感受的必要,如實迴答道:“和我想象的有很大的不同,感覺更像是在戰場上戰鬥,而不是我想象中的決鬥。”


    “在這裏,少數的精英並不能發揮太大的作用。”零兒開口道。“隻有依靠數量,才有壓倒艾瑪諾克,解決問題的可能。你想象中的,是另外一種形式的任務,它當然也存在,但不是在這裏。


    “對於那些怪物,你有什麽看法?你應該已經看穿了它們的本質。”


    “它們中的一部分,應該是純粹的‘決鬥怪獸’,表現上為完全的龍形。而另一部分,是被這些怪獸釋放出的氣息而感染的生物,在外形上除了龍的外觀之外,還保留有一些原本生物的形狀。”遊星說出了自己的看法。身為研究者,即使是在戰場上,遊星也不忘研究那群魔龍。


    這也讓他迴想起了戰場上看到的那截手臂,讓他忍不住微微皺起眉頭。


    “差不多如此。”零兒轉過轉椅,看向了身後的屏幕,而上麵顯示的內容也隨之變化,顯示出了兩隻被巨籠拘禁的魔龍。“我們捕獲了數個樣本,試圖分析它們的成分。但是從身上切割下來的部分,很快就會消失,我們也無法直接對其身體進行分析。將其殺死後,無論哪種樣本,都會在眨眼間消失,隻是由屍體轉化成的會留下原本的軀體。”


    “你說……屍體?”遊星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沒錯。被感染的生物,如果不能及時切除感染部位,會在很短的時間內完全感染而死亡,然後龍化的軀殼從屍體內長出,重獲新生。”零兒說著,屏幕上顯示的內容又被更新,這次顯示的是數張圖片,分別是實驗動物在被感染後,不同時間段的變化。


    “光論軀體強度,這個世界上沒有其它生物能和它們媲美,但被感染而成的龍,無法保持理智,也失去了原本的所有記憶,隻會根據本能行動;這和原本的龍不同,根據對前線戰況的分析,它們顯然擁有一定的智慧,會根據形勢作出自己的判斷。”


    “由艾瑪諾克引起的異種入侵……是嗎。”遊星試圖總結。


    在零兒陳述到“沒有其它生物能和它們媲美”時,遊星聽出了零兒的一絲複雜情緒,但他對零兒了解不深,並不知道那份情緒的來源。


    和那群魔龍對戰時,遊星確實能從自己召喚的怪獸傳迴的感覺中體會到它們的強度。遊星當時認為它們隻是決鬥怪獸,沒有多去想。但從赤馬零兒的話中,卻似乎有著另一層意思。


    “它們……不是決鬥怪獸,而是活著的生物?”


    “如果是普通的決鬥怪獸,針對遊星粒子的裝置對它們也會適用,能讓它們徹底無力化,那也不會像現在這樣了。”零兒迴答。“雖然它們的體內確實擁有遊星粒子,裝置能對它們起到部分作用,但它們依然擁有血肉,表現出了生物的特性。”


    決鬥怪獸和生物的結合——看起來似乎是如此。


    “沒想到這麽短的時間,對它們的研究已經這麽深了……”遊星不禁感慨。


    “因為,我們這邊擁有未來的科技。”零兒轉迴椅子,麵對遊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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