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著南宮逸去換衣服的空隙,獨坐在廂房中的趙廉,快速而又縝密的思考起來。


    首先,自己到達湘江城已有七天,而南宮逸早不現身、晚不現身,卻偏偏選在蕭慕言剛剛離城時出現,由此可以得到兩個推論:一,南宮逸對自己的行蹤了如指掌;二,和自己見麵以及接下來要說的事,都不能讓蕭慕言知道。


    其次,南宮逸是極曐樓的少樓主,費盡心思地想和自己交朋友,再加上其神神秘秘的舉動,那麽要聊的必然是大事,而安西和極曐樓一向素無往來,初次見麵就要聊大事,那一定是迫在眉睫,甚至是關係生死存亡的要事。


    換做以前,趙廉根本就不會多想,當然更不會參透其中的關鍵,但自從去了一趟白雲寺,仿佛一切都開了竅似的,水到渠成、日行千裏。


    “世子久等了,實在抱歉。”也許是換了衣服,也許是請到了要請的人,南宮逸簡直是容光煥發。


    “少樓主客氣了,如果真是邊喝邊聊的話,那現在已經可以上酒了。”


    “世子果然是真性情,酒菜馬上就到。”


    話落,敲門聲起,然後小二嫻熟的端上來八個菜,兩壇酒是掌櫃抱上來的,看泥封起碼埋了二十年。


    南宮逸親自斟酒,並連敬三杯,然後才正式開始了今日的話題。


    “如今天下動蕩,敢問世子,對燕楚戰局如何看?”


    “西楚已傾盡所有,如今唯一的依托便是趙世兄,除非周翊空與他能夠聯手擊退楊雲霆,不然兩年之內,西楚必敗。”


    “世子果然慧眼如炬,要不是趙厚來了這麽一出,西楚還真是沒有了喘息之機,本就兵力不足,又被分兵兩處,實在是兵家大忌。”


    “沒有辦法,楚珣嵉也是無奈而為之。”


    “安西與西楚抗衡多年,對慕容擎天最是熟悉,要是他還在,再加上被商無用糟蹋和滅掉的十幾萬邊關軍,也不至於如此被動。”


    “你是不理解楚珣嵉為何要同室操戈嗎?”


    “還望世子賜教。”


    “首先,楚珣嵉沒有察覺燕帝和楊雲霆早就秘密結盟,自然也不會料到他們會如此迅速的進攻西楚;其次,他對慕容擎天除了忌憚之外,已沒有了任何信任,他也許不怕慕容擎天造反,但他卻擔心慕容擎天勾結他國一起攻楚。


    “原來如此,在下受教了。”南宮逸抱拳行禮,緊接著又說道:不瞞世子,趙厚和周翊空結盟,是我極曐樓一手促成,當然有一部分原因是為了銀子,而更關鍵的是為了延長西楚的壽命。”


    “少樓主倒是坦誠的很,延長西楚的壽命?看來極曐樓與西楚關係匪淺啊。恕我直言,雖然對你們極曐樓了解不多,但我一直以為你們和梁國最親密。”


    “迴世子,我們的買賣的確集中在梁國,但自從楊雲霆篡位之後,我們便開始慢慢收縮,包括現在的梁國皇室也完全沒有絲毫地聯係,至於西楚,也隻是前些天才做了一筆交易而已,最多算是有過一麵之緣。”


    聞聽此言,趙廉微微一愣,難道還正如自己所想,念頭一閃而過,然後淡然自若的說道:“哦,看來你們隻是在表麵上與西楚做了點文章,不知其中深意是否方便透露?”


    “請世子屈尊前來,要聊的本就是此事。但請世子恕罪,容在下先賣個關子。”


    “少樓主客氣了,客隨主便,更何況酒很好,菜也不錯。”趙廉始終沒有耽誤喝酒,而現在更是越喝越有了味道。


    “多謝世子,不知世子對未來局勢怎麽看?”


    “至於未來局勢,關鍵點就是西楚是否亡國,假如亡了,若是趙厚那時還在,趙元稹和楊雲霆第一個收拾的就是他,然後厲兵秣馬、休養生息個一年半載,便會向北進軍,那時我安西和燕北自然首當其衝。”


    “西楚亡國之後,也許還有另外一種可能,那就是安西和燕北率先對大燕發難,同時趙厚從南邊對梁國也發起進攻。”


    “你好像忽略了北元,同時還忽略了我爹和燕北王的秉性,隻要趙元稹不撕破臉,他倆是絕對不會做亂臣賊子的。”


    “那世子你呢?”


    趙廉實在是沒想到南宮逸居然會問出如此刁鑽的問題,不由放下了酒杯,神情肅穆的注視著他,冷冷的說道:“你是盼著我爹死嗎?”


    “不不不,世子完全誤會了,是在下表達的不夠清楚,還望世子恕罪,我自罰三杯。”到底是不是表達有誤,隻有南宮逸清楚。


    趙廉瞬間沒有了喝酒的興趣,然後不容置疑的說道:“少樓主,你這關子賣的也差不多了,其中深意應該挑明了吧。”


    “看來世子仍不相信在下是一時口誤,稍等,容我再自罰三杯,罰完便告知請世子前來的真正目的。”


    主動要罰,而且喝的還是他自己得酒,趙廉自然不會攔著。


    又是三杯下肚,南宮逸豁然站起了身,滿臉堆笑的給趙廉斟了一杯酒後,侃侃而談:“迴世子,我極曐樓對天下大勢也是頗為關注,尤其是我爹非常篤定,將來的天下必屬於安西和燕北,所以表麵上我們在為西楚延命,實則是在為安西王和世子爭取時間。”


    趙廉心中不由咯噔一下,但臉上卻波瀾不驚。沉默,對視,此刻哪怕有根針掉在地上都會激起一絲漣漪。


    片刻後,趙廉舉起了南宮逸為自己倒的酒,仰起頭一飲而盡。


    “極曐樓主真是太高看安西了,就算如樓主所言,最後真的是剩下了安西和燕北,那麽結果也自然不會是平分天下。而燕北這座山可不是那麽好翻的,一直很難,將來會更難。”


    “世子,到了那個時候不翻也得翻,畢竟安西已沒了退路。恕在下說句狂妄的話,山再高,也擋不住有翅膀的人。”


    “翅膀?少樓主的意思是?”


    “若安西不棄,極曐樓願為虎添翼。”


    “這酒的確是極品,而這趟湘州也真是來值了,少樓主,請。”趙廉內心那叫一個激動,二話不說便舉起了酒杯和南宮逸狠狠碰了一下。


    “想必世子應該不會再誤會在下了吧。”


    “記住,我無論有什麽想法都不重要,甚至包括我爹也不重要,隻要還有第三方勢力在,安西必為燕北馬首是瞻。”趙廉的確不是以前的那個趙廉了。


    而這句話,簡直是說到了南宮逸心坎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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