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永望騎著馬行至甘棠的馬車旁,感慨道:“沒想到聶大夫如此得民心。”


    魏永望覺得自己是“無意間”得知甘棠來自藥王穀,而這件事情並未在百姓中流傳,他們能夠自發來送行,已經表明了對她的崇敬之心。如此浩大的隊伍,在官吏升遷的隊伍裏都是極為罕見的。


    甘棠一邊衝著四下的百姓揮手作別,一邊淡淡迴應:“我行醫不圖迴報,而他們心中自有一杆秤。”


    魏永望眉頭微蹙,總覺得甘棠此話意有所指,一時間卻又捉摸不透,隻好笑笑作罷。


    ……


    從淩城到京城這一路,魏永望是帶了他自己的護衛。


    如果沒有帶上甘棠等人,他們會快馬加鞭迴去。如今,卻不得不跟著馬車的最高速度來行進。


    所過之處,若非因著魏永望服飾與其他人大不相同且又長相出眾,怕是會被誤以為是這支隊伍的護衛首領。


    與魏家往來的書信中,魏永望已告知,他說服了甘棠,會帶她到京城,讓家裏提前打點一切。殊不知,甘棠早就另有打算。


    魏家想要踩著她上位?那是癡心妄想。


    要是自己趕路,魏永望定然是風餐露宿也無所謂,會將速度放在第一位;可如今他存了討好甘棠的心思,所以盡量會在趕路途中找到能夠住宿的地方,讓她和帶著的人都好好休息。


    甘棠明擺著一副不著急的態度,經過一些城鎮時還會補充自己的藥物,天氣好了還會讓王成直接幫忙支起一個小攤,來個臨時義診。


    嗯,她得承認一點,她是故意的,散漫的態度就像是在旅遊,一點沒有要趕路的意思。


    就這麽過了半個月,他們的行程遠沒有達到魏永望的預期。


    在甘棠試圖又一次開啟義診時,魏永望親自找到她,隱晦地表示:“聶大夫,我需要迴去複命,若是行進的速度繼續這樣下去,怕是會誤事。”


    甘棠一點不吃這套,莞爾一笑:“魏將軍對我們照顧頗多,我很感謝。如果您有急事,可以帶著你的人先行一步。”


    “我不是那個意思……”魏永望的目的是將她帶迴京城後,由魏家將她引薦給太子認識,怎麽可能在這個時候放棄,立刻給自己找台階,“此去京城,路途遙遠。王成、聶蘿年紀都還小,我知你本事了得,但要是遇上危險,又該如何?”


    “魏將軍不必擔心,既然我孤身一人從藥王穀出來,自然有我保命的本事。”


    魏永望牽動著唇角,半晌才繼續說道:“我與聶大夫從淩城一同出發,要是你遇到不測,我恐一生難安。”


    “個人有個人的命數,如果真遇到了意外,隻能說明是我命中注定有一劫,與魏將軍有何幹係?還請魏將軍放寬心。”甘棠頓了頓,眼角帶笑又道,“我已然明了魏將軍的意思,公事要緊,魏將軍不必擔憂,還請盡快上路吧。”


    魏永望再次被甘棠的油鹽不進氣得上火。強硬手段肯定是不行的,可各種懷柔政策根本不足以讓她改變心意,每次對上她,他似乎都注定無功而返似的。


    魏永望甚至開始反思,他當初到底為什麽會覺得自己能夠掌控甘棠?就因為她看起來柔弱嗎?到了眼下,他斷然不可能讓一切努力功虧一簣,隻能硬著頭皮自己給自己打圓場。


    甘棠何嚐不知道魏永望的糾結?他在她身上花的心思越多,就越是不會輕易放手,這就是典型的沉沒成本。


    可惜,從一開始魏永望就把力氣用錯了方向。他以為是他通過一些手段來改變了她的想法,卻不知,從一開始就是她在掌握全局。誰讓從頭到尾他都有求於她?


    甘棠一直把握著尺度,原書中魏永望清醒後到藥王穀求醫,又硬生生等到了十五放出醫治名額時才受到了接待,腿傷當時十分嚴重,治療的時間也因此延長。而現在,給魏永望治療傷勢的時間大大縮短,就意味著她有更多的空間來進行操作。


    心知太子一時半會兒出不了事,甘棠才敢這麽慢慢悠悠釣著魏永望讓他難受。


    甘棠的本意是不想讓魏永望過得太舒坦,卻沒想到自己一路上幹著義診的活兒,就這麽打出了名氣。一是像她這樣開放義診的女大夫十分少見,二是因為魏永望每次都帶人守著,倒是讓許多百姓記住了她。


    越靠近京城,他們經過的城鎮越是繁華,這消息傳得就越快。


    亦有人懷疑過甘棠這大張旗鼓搞義診的態勢是嘩眾取寵,但感謝她、幫她說話的人更多,反而壓過了那些負麵的聲音。


    ……


    並不是每一次都那麽巧合,能夠趕到下一個城鎮,然後住上客棧。


    這天晚上,眾人便隻能在城郊暫時找一個平坦的地方落腳。由於附近連廟宇都沒有,他們隻能祈禱晚上不會下雨。


    甘棠看過天象之後,倒是清楚接下來的天氣不會太糟糕,和眾人用完飯後,早早的迴到馬車上,準備休息。


    夜幕低垂,星辰隱匿於厚重的雲層之後,隻餘下幾縷微弱的月光,勉強照亮山道。


    倏忽之間,似是有什麽東西劃破長空。


    “敵襲!”一道叫聲響起,驚動了睡夢中的其他人。


    甘棠剛睜開眼睛,就瞧見王成掀開簾子探了個頭進來:“姐姐,似是遇到流寇了,你和小蘿在馬車裏不要出來。”


    甘棠探手,一把抓住王成的胳膊:“你進來。”


    “姐姐?”


    “他們都訓練有素,知道要怎麽做。你現在出去不是幫忙,是添亂。”


    王成沒想過要和甘棠她們一起窩在馬車裏躲避,但聽到這裏,又開始猶豫起來。


    甘棠倒不是覺得自己人的命重要、其他人不重要,而是真心這麽認為,便再次催促:“進來。”


    身後的打鬥聲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響亮,打破了周遭的沉悶,王成心裏也害怕得緊,雖然以前他遇到過十分危急的情況,可遠不如現在麵臨的生死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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