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看見侯一燦帶著關宥慈迴來了,兩人這才鬆了口氣。


    關宥默想抱過關宥慈,侯一燦不讓,一麵往屋裏走,一麵命令道:「雙碧,燒熱水給你家小姐泡澡,雙玉,讓劉叔進城請大夫,再熬點米粥,小姐醒了就讓她喝一點,記得喂雪球, 它也累了。」話落的同時,他也把人放在床上,轉過身,看見跟進屋的關宥善,他拍拍他的肩膀道:「沒事了,別擔心。」


    丟下話,他迴到自己的房間,對,他在莊子裏有自己的房間,誰讓他待在這裏的時間比關宥默和關宥善都多。


    命人送來熱水,洗澡、換好衣服後,再把今天該做的事理一理,侯一燦這才走進大廳。


    桌子上,劉嬸已經擺好菜,他坐在桌前,拿起筷子,問道:「宥慈醒了沒?」


    關宥善迴道:「清醒過一會兒,喝過小米粥又睡著了,不過大夫還沒到。」


    「都餓了吧?快吃點東西,早點迴書院。」


    關宥默再也忍不住了,大掌往桌麵用力拍去,怒道:「這是我們家,想什麽時候離開,不需要你來指揮。」


    對,他吃醋了,憑什麽在這裏侯一燦比他們更自在?憑什麽他和關宥慈更親密?憑什麽是他找到關宥慈,而不是自己?


    侯一燦放下碗筷,認真迴道:「宥慈很重視你們的課業,如果她醒來後,知道自己的任性耽誤了你們學習,她一定會過意不去,你們想要她難受嗎?」


    關宥默訕訕地道:「宥慈從來不任性。」


    「是嗎?那你知不知道她今天做了什麽?」侯一燦的表情從沒有這樣凝重過。


    「她能做什麽?冒犯侯公子嗎?」關宥默的語氣不自覺帶了點嘲諷。


    侯一燦不與他置氣,平靜地把今天發生的事告訴兩人,隻是沒提到亮亮。


    關宥善震驚又氣憤,「徐國儒也來了嗎?看見姊姊,徐家人會不會猜出當時的事隻是一場戲?」


    侯一燦拍拍他的手背,要他稍安勿躁。「不管是不是演戲,休書是徐國儒親手寫的,而且你們改過戶帖,已經不是徐家人,再也不必


    受徐國儒控製。徐宥菲是逃親來到京城,錢大富娶不到宥慈,把腦筋動到她身上,現在她孤身一人,借住葉府。」


    「哼,她也有今天!」關宥默冷哼一聲。


    侯一燦不理會他,對關宥善道:「不管徐國儒有多混帳,徐宥菲終究是你們的異母妹妹,父過不該累及子女,她現在孤苦伶仃,你們是不是該把她接到莊子裏?讓她住在別人家裏,不是迴事兒。」


    他的提議馬上引來兩人的嚴聲否決,「不可以!」


    侯一燦皺起眉頭,宥慈任性已經夠了,現在他們兩個也要來湊熱鬧,這算什麽?


    他試著好言相勸,「善善,你要想清楚,既然要出仕,名聲相對重要,若對同胞妹妹的困境視而不見,日後被有心人士拿出來挑刺,禦史的筆堪比刀,能輕易把你辛辛苦苦謀到的前程一筆勾消。」


    關宥善搖頭,鄭重迴道:「那天徐國儒說的並非妄言,我和姊姊確實不是他的親生兒女。」


    侯一燦難掩訝異,他還以為徐國儒品格低劣,大難來臨舍妻舍子,原來還有這一番過往。


    關宥善避開外祖父的身分,隻說了母親落難進徐府大門的過程,以及多年來徐府眾人仰仗母親生活,卻苛待他們母子三人的事實。


    關宥默冷笑道:「侯公子以為徐宥菲是善茬嗎?當年若非我發現得早,那碗絕育湯早就被宥慈喝了。」


    侯一燦說不出話了,沒想到真相竟是這樣,難怪關宥慈對徐宥菲的恨意這麽深,她心裏還有多少事是他不知道的?


    在這種情況下,他不可能要求他們三人接納徐宥菲,可是亮亮對徐宥菲頗有好感……算了,把徐宥菲接迴鎮國公府好了,府裏不差一張嘴吃飯,諒她不敢在鎮國公府興風作浪,要不把她送迴濟州也行,總之,別讓亮亮對關宥慈產生偏見最重要。


    隔天一大早,關宥默和關宥善進屋,對關宥慈叮囑好些話後便迴到書院上課。


    侯一燦沒有離開,但他沒給她好臉色,這與徐宥菲和亮亮無關,而是因為她的任性。


    做人可以這樣嗎?心情不好就離家出走,有沒有想過親人會擔心?


    關宥慈看著他在房間走來走去卻一言不發,曉得他關心自己,也曉得自己有錯。


    在他第二次端藥碗進屋時,她輕聲喚道:「爺。」


    侯一燦還是不理她,這次絕對要讓她學到足夠的教訓!


    他轉身從架子上挑了本書,往椅子上一坐,看也不看她一眼。


    她有些尷尬,他們不曾爭吵過,她不曉得怎麽應付這種情形,她低低地又道:「爺,對不住,讓你擔心了。」


    侯一燦用力哼一聲,頭揚得高高的。


    「我知道讓你在亮亮姑娘麵前失了麵子,是我不對,可是對徐宥菲……我控製不住,也許爺覺得她是弱女子,可我心知肚明她不是,不管爺怎麽生氣,我都不會認她為妹妹。」


    他越聽越火大,她不是依賴他、信任他嗎?連關宥善都可以告訴他他們姊弟倆的真實身分,她就連半句都不肯提,她在怕什麽?他會害她嗎?


    關宥慈不知道他真正是在氣什麽,呐呐地又道:「下次見到亮亮姑娘,我會好言好語向她致歉,昨天我不該讓她難堪。」


    侯一燦反問道:「你知道她住在哪裏嗎?」


    她猛然一驚,是她害他和亮亮姑娘斷了音訊,難怪他會發火,她無法改變現況,就算說一百次對不起,他也不一定會原諒她,畢竟他期待這次的重逢已經很久了,這該怎麽辦才好?


    「爺,讓嶽鋒叔幫著找人,行不行?」


    「哼!」


    「要不,我去貼公告?」


    「哼!」懸賞通緝犯啊?她是嫌亮亮不夠氣惱嗎?


    「等我病好,我大街小巷一家家登門找?」


    「哼!」最白癡的做法,虧她也想得到。


    關宥慈看著他的表情,看來他這是想和她僵著了,她下了床,輕手輕腳地走到架子旁,挑了幾本書,捧到床上。


    看著她偷偷摸摸的動作,侯一燦心頭更惱,怎麽,她這是打算長期抗戰?


    但她想的和他不同,她一麵翻書,一麵偷看他,接著她輕聲念了書上的一句話,「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他看著書,連頭也不轉,冷冷地道:「連小節都顧不了的人,憑什麽談大事。」


    他這算是迴應嗎?關宥慈心一喜,幹脆不看書了,隨口背上兩句,「君為臣綱,父為子綱。」


    侯一燦馬上接道:「若君不君、父不父,以君父為綱,國危矣,家滅矣。」


    「以仁治國為正道。」


    「仁能治國,不能強國,以錢治國,以軍治國,比起那些口號更現實。」他翻了個白眼,啪的一聲闔上書。


    「唯女子人為難養也。」關宥慈自眨,隻為求得他一張笑臉。


    果然,侯一燦「噗」的一聲笑了,怒氣在瞬間消滅,他沒好氣地瞪她一眼。「狡猾!」


    「什麽樣的主子養出什麽樣的奴才,狐狸窩裏哪長得出小由兔。」


    他搖搖頭,把一個大家閨秀養成了痞子,這就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見他笑開,她終於能夠鬆口氣,「爺,亮亮姑娘的行蹤怎麽辦?」


    侯一燦橫她一眼,要不是她家的爺,身邊旁的不多,隱衛一堆,要不是她家的爺,手下有一堆能人,看她怎麽把捅出來的婁子給擺平。


    歎口氣,他坐到床邊,望著她認真地道:「往後說話做事別那樣衝動,心裏想的,不一定非要表現出來,聰明人做事,得懂得藏著掖著,才不會讓自己吃虧。凡事慢慢瞧、慢慢等,待有十足把握再出手,千萬別把話說白了,讓人心生防備。不是同你說過二桃殺三士的故事嗎?寧以善名殺生,不以惡相除人,明不明白?」


    他在教她?所以他不再替徐宥菲說話,而是站在自己這一邊了?


    關宥慈笑逐顏開,點點頭迴道:「明白。」


    一場風波,就此揭過。


    侯一燦看著手中的秘信,連環炮在胸口不斷炸開。


    怎麽會是這樣?葉梓亮竟然是葉大將軍的嫡女,大哥訂親的對象?


    難怪亮亮知道他是誰,她才不是帶著前世的記憶,她是透過大哥認出自己的,他真是個大白癡!就算她是穿越人,這輩子的侯一燦和上輩子長得不一樣,她怎麽認得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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