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苦盡甘來

    那日九成宮出了刺客一事後,李隆基立刻就將宜國公主軟禁於公主府。原因無他,就是因為是宜國公主慫恿他去九成宮狩獵的。雖然李隆基是將計就計,可也暴露出了宜國公主與太平公主勾結的事實。

    之後, 李隆基肅清完了太平黨羽,抽空將李碧苒召到跟前來。

    李碧苒素衣披發,兩眼通紅,跪地不起,一味哀哀痛哭,仿佛悲傷得話都說不出來。

    李隆基緊咬牙關, 半晌道:“你太讓我失望了,阿苒。”

    李碧苒哭得不能自己, “大家, 我真的是不得已呀,大家……”

    “什麽不得已?”李隆基麵若冰霜,“是你勾結太平公主謀害我,還是你當初在突厥王庭時,同突厥王子——你的繼子匐俱私通,明知道默啜要襲掠朔方,卻知而不報?”

    李碧苒猛地抬頭,麵色慘白如死人。

    李隆基拍案,憤怒咆哮,“還是因為你生的那個小王子,本是匐俱之子。默啜察覺,才怒而要殺你?”

    李碧苒癱軟在地,絕望地喘息,“你……你都知道?”

    “聖人都知道了。”劉玉錦得意道,“李碧苒身邊那個婢女宋紫兒,知道她一切的見不得光的事。李碧苒同舅父關係冷淡後,又要提防舅父背叛她,就派宋紫兒來盯梢。舅父溫文爾雅, 那宋紫兒不禁傾心於他。後來李碧苒被幽禁,宋紫兒連夜逃到別院投奔我舅父,將李碧苒的老底全都兜出來了。”

    丹菲蹙眉,“雖然這婢女揭露了李碧苒的底細,可這等背主之人……”

    “我明白。”劉玉錦道,“舅父經曆了此事,覺得自己被李碧苒連累了不怕,就怕我兩個表弟也被拖累了。所以他次日就將宋紫兒交到了聖人手中。聖人還好生安撫了舅父一番,讓他不要擔憂。”

    雲英冷笑道:“李碧苒若好好做她的公主,不摻和這些事,她現在依舊平平安安的。”

    “她想要的太多了。”丹菲道,“光是做公主,滿足不了她,所以她才會被太平掌控,被拖下泥沼。”

    雲英問:“那如今聖人打算如何處置她?”

    李碧苒逃脫了一死。李隆基剝奪去了她的公主封號,將她送出了長安。

    “她也不會再迴來了。”丹菲道,“聖人對她已死了心,沒有殺她, 就是對她最後的憐憫。”

    作為駙馬,劉玉錦的舅父還必須隨同李碧苒離京。劉玉錦對此頗有微辭。不過為了補償郭舅父, 李隆基將郭家兩個男孩都安排進了千牛衛,等他們再大些,還會再給任更高的職務。

    年末,丹菲的身子已恢複了大半,終於可以進宮謝恩了。

    王皇後親熱地留她用了午膳,妃嬪們都來作陪,給足了丹菲這個秦國夫人麵子。

    丹菲這才終於見到了久違的公孫神愛。

    公孫神愛顯然在宮裏混得並不好。她削瘦了許多,眼中的神采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幽怨之氣。她依舊很美,可是在姹紫嫣紅的後宮之中,卻不再如同以往那麽顯眼。後宮裏滿是美麗而又聰慧的女人,公孫神愛顯然鬥不過旁人。

    趙麗妃依舊是宮中最得寵的妃嬪,她所生的郢王李嗣謙被立為了皇太子,父兄皆在朝中擔任官職。丹菲冷眼看她眉飛色舞,意氣風發之態,再看著謙和敦厚的王皇後,心裏很是有些不舒服。

    宴席之後,丹菲同王皇後在大明宮裏散步消食。路過含涼殿時,丹菲不禁抬頭多看了兩眼。

    “懷念這裏嗎?”王皇後問。

    丹菲淺笑道:“說句實話,我一度是很不喜歡大明宮的。我畢竟在這裏度過了一段非常壓抑的歲月。可是如今看來,卻覺得沒有那一場磨練,我也不會有今日。所有的艱辛付出,都是有迴報的。”

    王皇後讚許地點了點頭。

    自雨亭裏,李隆基正在等著她們。

    “阿菲,”李隆基很親切地喚了一聲,“我欠你一條命呢。你說我該如何還?”

    丹菲一本正經道:“那陛下就再賜臣妾一槲金珠好了。”

    眾人大笑。

    李隆基望著太液池粼粼波光,又看著丹菲清瘦而秀美的麵孔,道:“崔景鈺真是個幸運之人。”

    日頭西斜,丹菲出宮來。

    宮門外,崔景鈺身影筆挺,佇立在牛車旁。

    兩人相視而笑,冬日斜陽暖融融地,照在他們身上。

    時光過得飛快,仿佛眼睛一睜一閉,就又是一年。

    劉玉錦果真生了一對雙胞胎兒子,段義雲樂瘋了。吃滿月酒的時候,崔景鈺第一次抱了抱孩子。他動作小心翼翼,眼中充滿欣喜。丹菲在旁邊看著,忽然有些心酸。

    丹菲後來在一次遊園會上見到了孔華珍。她已是兩子之母,隨夫君上京。她豐腴了些,神態安詳,看得出日子過得很好,對丹菲也還是那麽熱誠友好。丹菲同孔華珍愉悅地聊了許久,都識趣地避開了男人有關的話題,隻談談彼此這些年的生活閱曆,沿途見聞。孔華珍是個很好的談話對象,她博聞強識,談吐優雅,帶給人一股如沐春風的親切感。

    那夜,丹菲躺在床上,不禁問:“若你當初沒有下決心退婚,而是順理成章的娶了孔華珍,如今會怎麽樣?”

    崔景鈺一臉莫名其妙,“你怎麽不說你當初順理成章地嫁了段義雲,現在會如何?”

    丹菲不高興了,“假設一下都不行麽?人家生了兩個,肚子裏又懷著一個了。我們成親快三載了,我連個蛋都沒下呢。”

    “說來說去,原來是想要了。”崔景鈺翻身把她壓住,一邊吻她,一邊粗暴地扯她衣服,“老夫老妻的,想要直說就是,打什麽謎?”

    丹菲啼笑皆非,被他弄的氣喘籲籲。被子一拉,蓋住了兩人的輕笑聲。

    開元三年,崔景鈺三十而立。

    丹菲的傷口雖然在陰雨天會疼,可平日已和健康人沒兩樣了。夫妻倆如今單獨居住在侯府裏,時常進山打獵,或是便裝去遊曲江池或者樂遊原。

    年中的時候,崔景鈺晉升為了中書令。

    丹菲隨他入宮赴宴。李隆基身邊,多了一個美貌多姿的妙齡少女。

    “那是武才人。”劉玉錦嘴角有著淺淺的譏笑,“是恆安王之女,武三思的侄女。新入宮不久,甚是得聖人專寵呢。她入宮後,趙麗妃霎時就退了一射之地。所以別看她年紀小,很是有些手腕呢。”

    那少女看著不過二八年紀,一副嬌柔明媚之態,偏偏美妙雙目之中又透露出一股精明之意。李隆基顯然極寵愛她,將她寸步不離地帶在身邊,視線幾乎無法從她身上移開。

    別說趙麗妃,就連一貫端莊大度的王皇後,臉色都有些落寞。

    “又一個武才人呀。”丹菲搖頭。

    劉玉錦最近卻很開心。因為李碧苒在流放之地病逝了。郭駙馬得以迴京,同家人團圓。

    “聽舅父說,她自從受貶後,就有些不對勁,整日坐著,不說也不笑,半瘋了似的。”劉玉錦道,“她重病的時候,神智才清醒了些,卻當自己還是十五六歲的年紀,總嚷著要見三郎。”

    “聽說她還留了些東西,要遞給聖人?”丹菲問。

    “舅父送過去了。”劉玉錦道,“說聖人籲歎了一番。不過我看也不過如此了。帝王的恩愛,能維持多久?更何況她可是背叛過的。”

    關於李碧苒的話題,到此為止。長安中不斷有新貴冒出頭來,誰還記得這麽一個下場慘淡的異姓公主呢?

    次日沐休,崔景鈺帶著丹菲去南山遊玩。他們倆策馬在春末的狂野中奔走,越過溪流,翻過山崗,穿過一片片樹林。兩人競相追逐,一路歡笑,將仆從遠遠甩在後方。

    頭頂突然一個驚雷響,瓢潑大雨嘩嘩落下。兩人尋到林中一間獵人的小木屋,躲了進去。

    崔景鈺淋得渾身透濕,單薄的綢衫貼著肌膚,勾勒出他寬厚的肩背和勁瘦的腰肢。丹菲看著,忍不住從身後抱住他,在他肩上輕輕咬了咬。

    崔景鈺轉過身來,激動地吻住她。兩人都濕淋淋的,水從發尖低落,就像油落在火裏,轟地燒起熊熊烈火。

    丹菲緊摟著崔景鈺的脖子,大口喘息,腦子暈乎乎的。

    成親都四年了,兩人在一起時沒有覺得疲憊,反而還更有激情了。崔景鈺如今已脫胎換骨,狠起來像一匹狼,隱忍的時候又能立地成佛。丹菲常常覺得自己愛他真是愛到了骨子裏。她也相信崔景鈺也是一樣的。

    盛夏來臨,丹菲有些中暑,一連幾日都沒胃口。

    劉玉錦帶著孩子來看她,雙生子剛被抱過來,就尿了丹菲一身。

    丹菲笑著,起身去換衣服。婢女端著給孩子準備的肉糜粥經過,丹菲一聞那個味道,就撲到憑欄邊嘔吐了起來。

    於是,太醫來了,段夫人也來了,崔景鈺丟下一堆高高的公文,策馬狂奔迴來了。

    他氣喘籲籲,大步奔到丹菲麵前,目光灼熱,激動得一時說不出話來。

    丹菲也還在震驚中,沒迴過神,見了他,喃喃道:“太醫說有一個多月了。我算了算。好像,就是那日在山林木屋中……”

    崔景鈺本來已經在朝堂上練就了一張老臉厚皮,此刻也不禁紅到了脖子根。

    兩口子對視著,突然不約而同地笑起來。

    崔景鈺歡喜得發狂,要去抱丹菲,被段夫人又是拍打又是嗬斥地推開了。他狂笑著衝出屋去,奴仆們圍著他紛紛道喜。

    “發賞!統統都有賞!”崔景鈺隨即開了庫房,給府中奴仆每人都發了一串錢,恨不得能到大街上去撒錢。頓時整個侯府都沸騰了,歡樂的氣氛簡直快趕上過年。

    丹菲摸著肚子,鬆了一口氣,旋即又幸福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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