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目遼陽城頭巧遇吳襄,甚是歡喜,說道:“吳兄,先辦正事,迴頭再找你喝酒。”他把官憑交給劉瘸子,道:“這是李帥的官憑,你驗驗吧。”

    劉瘸子不識字,拿著官憑也看不懂,遞給吳襄,道:“老吳,你瞅瞅,這可是真的?”

    吳襄道:“甭瞅了,李大俠都到了,絕錯不了,快開城門吧。”

    劉瘸子恭恭敬敬把官憑交還李天目,帶人去開城門。

    李天目見劉瘸子走起路來一瘸一拐,心中納悶,待其走遠了,低聲問道:“吳兄,你們那軍頭怎麽是瘸的,莫非是戰鬥中負的軍傷?”

    吳襄道:“李大俠有所不知,那人叫劉瘸子,是遼陽總兵劉綎八竿子剛好能打著的遠親,他天生就是瘸的,要沒劉綎這門好親戚,別說軍頭了,便是大頭兵也沒他的份。”

    李天目道:“原來如此。不過這廝雖然人瘸,但還算謹慎,他剛才沒冒然放我們進城,這一點做得非常好。”

    吳襄道:“李大俠又有所不知了,就劉瘸子那糊塗蛋,哪知道分辨真假,這都是我提醒他的,要不他早就放你們進城了。”

    說話間,城門大開,李成梁等人催馬入城。劉瘸子率眾向李成梁和太子見禮。李成梁見他瘸相,問道:“你這腿怎麽瘸的?”

    劉瘸子不敢以實相告,說道:“迴大帥的話,小的這腿是前幾年上山打土匪摔瘸的。”

    李成梁道:“原來是剿匪負的傷。”

    這時李天目已走下城來,聽劉瘸子撒謊,說道:“大帥,你被這廝騙了,他這腿生下來就是瘸的。”

    李成梁道:“天目,你是怎麽知道的?”

    李天目一指吳襄,說道:“這位是在下昔日的救命恩人吳襄,是他告訴我的。”

    李成梁麵色一沉,說道:“瘸子,你這腿究竟是怎麽瘸的?”

    劉瘸子見瞞不住了,忙又跪地叩頭道:“小的該死,這位大俠說得沒錯,小的這腿天生就是瘸的。”

    李成梁生氣的說:“胡鬧,瘸子也能當兵嗎?就你這樣的怎麽打仗?你這廝不但當了兵,還做了軍頭,真是豈有此理。你這兵是怎麽當上的?是不是花銀子買來的?”

    劉瘸子見李成梁動怒,嚇得體如篩糠,瑟瑟發抖,顫聲道:“不……不是買的,是……是劉總兵可憐我,給了這份差事。”

    李成梁道:“天底下可憐的人多了,劉綎為何單單可憐你?”

    劉瘸子囁嚅道:“這個……”

    李天目道:“因為他是那位劉總兵的遠親。”

    李成梁哼了一聲,叫道:“這個劉大刀,越來越不成樣子了。”

    遼陽總兵官劉綎擅使一柄偃月刀,刀法了得,因而人稱劉大刀。此人勇冠三軍,是遼東第一猛將。

    李成梁道:“瘸子,剛才城頭為何無人把守?你們都幹什麽去了?是不是都在睡大覺?”

    劉瘸子叩頭道:“小的該死,小的該死!”這就是承認了。

    李成梁道:“玩忽職守,當值期間睡大覺,真是豈有此理。世忠、性忠、懷忠、耿忠、純忠。”

    這五人齊聲稱“在!”

    李成梁續道:“除了這瘸子之外,其他軍卒一人賞五十個嘴巴,叫他們清醒清醒。”

    那五人齊聲道:“遵命!”

    李成梁又道:“瘸子,本帥念你還算機靈,剛才沒輕易放我們進城,這五十個嘴巴,本帥暫且給你記下,倘若日後再玩忽職守,本帥要你的腦袋。”

    劉瘸子見逃過一劫,心中歡喜,連連叩頭稱謝。

    李天目道:“大帥,劉瘸子可沒這份謹慎勁兒,是吳兄提醒他的,否則他早放咱們進城了。”

    李成梁道:“瘸子,本帥是高看你了,那五十嘴巴不僅不能免,還得加倍,世忠,扇這廝一百個嘴巴。”

    劉瘸子一聽這話,差點嚇暈過去。

    李成梁道:“這位姓吳的小老弟機警過人,他那五十個嘴巴就免了吧。”

    吳襄跪地叩頭道:“多謝大帥。”

    “啪……”聲響起,李世忠等人一頓大嘴巴子,扇的那些軍卒口鼻躥血,有幾個體質弱的,不等五十嘴巴打完,便昏死過去,即便昏死,嘴巴也是照扇不誤,抓著他們的前襟,提起來扇,直到扇夠數為止。

    待嘴巴都扇完了,李成梁等人催馬來到總兵官署,在門子的引領下到花廳落座。

    遼陽總兵官劉綎接到稟報,急匆匆來到花廳,跪地給太子和李成梁見禮。

    李成梁沉著臉,沒叫他站起來,訓斥道:“劉大刀,你這個總兵是幹什麽吃的?城頭那些小兔崽子都在睡大覺,你就是這麽帶的兵呀?我看你這個總兵趁早別幹的了,迴家抱孫子去吧。”

    劉綎連聲道:“下官知罪,下官知罪!”

    李成梁道:“你知罪個屁,本帥迴頭再收拾你,快安排房間給太子休息。”

    劉綎當下命人打掃客房,待眾人住下後,他來到李成梁房中,陪笑道:“大帥,這房間還滿意嗎?”

    李成梁瞅了他一眼,道:“還湊合吧,有事啊?”

    劉綎掏出一張銀票,放在炕邊的桌案上,躬身陪笑道:“下官一直想孝敬大帥,苦於不得機會,如今大帥經略遼東,下官能在大帥麾下聽命,實乃三生有幸,這是點小意思,拿不出手,給大帥買包茶葉喝。”他唯恐李成梁責罰,想用銀票買好,知道李成梁吃這一套。

    燭光映照下,李成梁瞥了一眼那張銀票,見上麵的數目是三千兩,微微一笑,說道:“劉大刀,你這是幹什麽,本帥缺你這點銀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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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綎道:“下官隻是想盡一份孝心,實在不成敬意。”

    李成梁道:“你又不是我兒子,盡個屁孝心。”頓了一頓,又道:“劉大刀,你這個人呀,打起仗來,那是沒的說,勇猛是出了名的,就是治軍無方,軍紀太渙散,以後可得注意。本帥念在你昔日為朝廷立下不少汗馬功勞,這次暫且不和你計較,倘若以後還約束不好部屬,本帥可真要叫你迴家抱孫子了。”

    劉綎道:“大帥教訓的極是,多謝大帥恩典,下官謹記。”

    李成梁打了個哈欠,道:“還有別的事兒嗎?”

    劉綎躬身道:“沒別的事兒了,下官不耽誤大帥休息了,下官告退。”

    次日上午,李成梁把劉綎叫到房中,下達秘密任務,待交代完畢後,李成梁道:“劉大刀,此事關乎著社稷安危,你一定要辦好了,不得有誤,倘若有所差遲,本帥叫你提頭來見。”

    劉綎躬身道:“下官辦事,大帥盡管放心,絕不會有半分差遲。”

    李成梁等人快馬離去,於當日黃昏時分抵達沈陽城,李成梁在總兵府會議室召開軍事會議,說道:“熊總兵,你先介紹下情況吧。”

    北牆上掛著一張巨幅的作戰地圖,遼東總兵熊廷弼起身離座,站到地圖前,手持一根木製教鞭,點著圖上一處所在,說道:“目前金軍的營寨安紮在城東三十裏外的興隆店附近,北依東山,南臨渾河,易守難攻。兵力大約兩萬左右,騎兵大約占總數的一半,這一個多月來,努爾哈赤一共攻城五次,我軍憑城而拒,損失不大,金軍的傷亡不小,他們已經有十三天沒有再攻城了。

    “城中目前有六萬守軍,十九是步兵,騎兵不足一萬。金軍戰鬥力不弱,我軍雖人數占優,但戰鬥力不如敵軍,因而下官並未出城迎敵。目前城中糧草充裕,起碼還能堅守三年,下官認為在援兵到來之前,我軍應繼續憑城拒敵,不可輕易出戰。下官就說這麽多,請大帥指示。”說罷坐迴原位。

    李成梁道:“一味的堅守城池,那是烏龜打法,不以為然,本帥要拉開陣勢,和努爾哈赤小賊決一死戰。”

    熊廷弼道:“大帥,倘若出城迎敵,我軍沒有勝算。”

    李成梁臉色一沉,說道:“咱們六萬人打他們兩萬,兵力是他們的三倍,這還沒有勝算,你手下的兵卒都是泥巴捏的呀?還有沒有點戰鬥力了?”

    熊廷弼道:“大帥,女真人驍勇善戰,弓馬嫻熟,各個都能以一當十,別看他們隻有區區兩萬人,若正麵交鋒,即便我們有二十萬之眾,也未必能打贏。”

    話音剛落,李成梁拍桌子叫道:“放屁,放你娘的狗臭屁,再要動搖軍心,本帥砍了你的腦袋。”

    熊廷弼一怔,心想:“大帥鎮守遼東三十多年,對女真人的戰鬥力應當了如指掌,今天這是怎麽了,為嘛盡說外行話?莫非是老糊塗了?他今年都九十了,很可能是老糊塗了。聖上也真是的,他偌大年紀,怎麽把他派來了,倘若正麵交鋒,必敗無疑,他還獨斷專行不聽勸,這可如何是好?”

    牟榮添陪著太子列席這次會議,他覺得熊廷弼說得有理,認為在援軍未到之前,應取守勢,不可冒然出戰。他沒有發言權,雖然心裏這麽想,卻沒法說。

    從次日起,李成梁訓練城中守軍排擺一字長蛇陣,要用此陣和金軍決一死戰,轉眼間一個月過去了,李成梁覺得陣法演練的差不多了,要派人去金營下戰書,牟榮添主動請纓,擔當此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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