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姐姐不自己親自去?還是你認為,妹妹拖著這破敗的身體去和舅舅求情,舅舅會更加憐惜,估計會答應的是不是?」昭萱冷冷地道:「為何姐姐不想想,若是皇上舅舅因為這事情惱了我呢?我現在一無所有,隻能依靠舅舅和外祖母了,舅舅若是惱了我,你讓我怎麽辦?成為無依無靠、任何人都可以隨意地踩一腳的孤若無依之人麽?別跟我說什麽孔家,若是孔家真那麽好,我也不會進宮了。」


    昭華郡主低下頭,掩飾臉上一閃而過的狼狽,低聲道:「萱兒是不肯了……」


    「姐姐自可去求外祖母,不為孔家,可為定國公,姐夫是個好人,姐姐與他夫妻一場,自可保她。」昭萱淡淡地說道。


    昭華郡主有些惱怒,「那孔家呢?皇上舅舅會看在我的麵子上,不動定國公府,但孔家怎麽辦?那是咱們的父族!」


    「我沒父族!我已經將這條命還了孔家了!」昭萱郡主忍不住恨聲道:「父親當初那一腳,要了我的命,若不是端王請了荀太醫過來吊住我的命,我估計現在也不能和姐姐在這裏說話了,早就成了一坯黃土,下黃泉去陪娘親了!」


    「萱兒!!」昭華郡主沒想到她會說這種話,驚得瞪大了眼睛,滿臉不可思議。


    昭萱郡主胸口起伏得厲害,情緒每當起伏得厲害時,整個胸腔又是那種仿佛要窒息一般火辣辣的疼痛,眼前陣陣發黑,看著姐姐含怒又不可思議的麵孔,她身子顯了晃,軟軟地倒在了榻上,身子從榻上滑落到地上。


    「萱兒!」


    聽到昭華郡主的尖叫聲,門外的星葉星枝及宮女們衝了進來,看到倒在地上的昭萱郡主和一臉驚恐的昭萱郡主,雖然不知道發生什麽事情,但昭萱郡主那模樣顯然是病情複發了,忙衝進來將人抱了起來,另有人去請太醫。


    昭華郡主手腳發冷,這是妹妹第一次在她麵前病發暈厥,讓她意識到她的身體有多糟糕。


    昭華郡主進宮探望昭萱郡主、昭萱郡主心疾複發暈厥一事很快便傳遍了宮裏。


    承平帝聽罷,冷冷地哼了聲,將禦案上的秘折磕上,冷笑道:「有些人倒是等不及了。」


    皇後聽說這事後,忙讓幾名太醫過去,又去將今日休假的荀太醫宣進了宮。


    慈寧宮正殿裏,年邁蒼老的太後歪坐在炕上,眯著渾濁的眼睛看著下方坐著抽泣的外孫女,輕歎道:「你明知道萱兒性格剛烈,何必去撩撥她?」


    昭華郡主泣聲道:「外祖母,我不是故意的,我隻是以為萱兒的身子應該好了……我沒想到,會這般嚴重……」這樣的身子如何當得主母?如何能承宗嗣?怨不得,外祖母先前會將主意打到端王身上。


    太後哼道:「這還不是你那好父親幹的?若不是他瘋魔了要殺萱兒,萱兒何苦要受這等罪?哀家的萱兒做錯了什麽?若不是為了皇上,哀家……」說著,太後蒼老的眼睛迸射出一股恨意。


    昭華郡主嚇住,眼睛瞪得大大的,此時心裏隻有一個念頭:外祖母原來是知道的……隻是她為何故作不知道?


    「你們真當哀家老了,眼花耳聾什麽都不知道麽?」太後淡淡地道,看向昭華郡主的眼神有些失望,果然隻有昭萱最像女兒安陽長公主,昭華被她那爹教歪了。


    「外祖母……」昭華郡主哀聲叫道。


    「行了,你今日進宮做什麽,哀家也能猜測一二。端王妃這事雖不知道是何人動手,但左不過是你父皇要改革江南鹽政之事引起的,幸好母子平安,不然……」然後搖了搖頭,說道:「你迴去罷,好好當你的定國公夫人,別自作聰明了。至於萱兒,哀家自會護著她,會給她最好的安排。」


    昭華郡主淚眼朦朧地看著太後,看到她幹瘦的臉上浮現的笑容,心裏突然湧上一股嫉妒。


    她到底有什麽不好?到底做錯什麽?為什麽母親、舅舅、外祖母……每個眼裏都隻有萱兒?卻從來沒有看到她?!


    孩子胖胖的一團,皮膚不皺,就是紅嫩紅嫩的,不像他以前看到的那些白白嫩嫩的嬰兒,而且這張肥臉到底長得像誰呢?


    陸禹蹲在床前,看著床上睡得香唿唿的肥團子,怎麽也無法從這張肥臉看出他長得像誰。


    「那麽胖……不如就叫彘兒或豚豚算了……」


    旁邊看護著的耿嬤嬤聽到這聲小小的嘟喃,眉頭跳了跳,視線移到主子身上,心裏歎了口氣。


    打從端王被抱到鳳翔宮養育起,她便被皇後弄來伺候端王,可以說是看著他長大的,知道他的秘密,也知道他成長時的所有窘事。這會兒,看他趴在床上湊近去看孩子的模樣兒,沒有平日尊貴的模樣,卻顯得十分孩子氣。


    她已經有多久沒有見到過主子這樣孩子氣的模樣了呢?恐怕有十多年了罷。


    「嬤嬤,彘兒他到底像誰?」陸禹忍不住問道。


    耿嬤嬤眉頭又是一跳,這「彘兒」的小名兒……主子不會真的將小主子當成了隻胖豬崽了吧?不過麵上笑道:「等過段時間,小主子五官長開了,就知道像誰了。不過奴婢覺得,應該是像王爺……」說完,突然皺起眉頭,像王爺的話,王爺那小毛病,會不會認不出自己的孩子?他認得王妃——孩子還是像王妃比較好。


    陸禹道:「原來如此!不過他怎麽這麽胖?怪不得阿竹受了那般苦才生下他……」說罷,語氣裏不禁有些怨懟。


    耿嬤嬤眉頭又是一跳,擔心主子會遷怒小主子,馬上道:「聽王妃的母親說,這是正常的現象。王妃的外祖母柳家之女皆是這般,懷胎時胎兒比較大,生下來的孩子也比較胖,當初的王妃和現在的靖安公府的九少爺都是如此,等過了十歲,自然會瘦了。」


    陸禹同情地看了眼床上睡得像小豬崽一樣的胖團子,用手指蹭蹭他的小嫩臉,暗忖:可憐的胖彘兒,以後你便和你娘小時候一般,又矮又胖,過了十歲就抽條兒了。


    可能是小胖團不喜歡被老爹摸,突然發出像貓一般的嚶嚶哭聲,眼睛都沒有睜開呢,那張小嘴已經委屈地扁起來了,嘴巴一撮一撮的,仿佛在吸吮著什麽。


    陸禹一見他哭,便有些不知所措,以為是自己的手指粗糙,弄疼了他。


    耿嬤嬤已經有經驗了,忙道:「應該是餓了,小主子剛出生,每隔一個時辰要喂一次奶和水,量不需要太多,如此可以排除體內帶來的胎毒,這是所有新生嬰兒都有的東西,並無大礙。」說罷,已經熟練地抱起了胖團子,一旁的丫鬟端著半碗溫開水過來。


    見她們圍著兒子忙碌,陸禹見沒什麽事幹,便到隔壁房。


    進了房,屋子裏點著安眠的香,嫋嫋清香中又有絲絲血腥味隱約可聞。


    這讓他想起了迴來時,看到從這房裏端出去的一盆盆血水,至今想起,仍是心驚不已,四肢瞬間發涼。


    無視旁邊伺候的丫鬟,陸禹來到床前,坐在床邊,看著床上依然在沉睡的人,憐惜地伸手攏了攏她鬢角的發絲,低頭在她蒼白的臉蛋上輕輕地吻了下。


    「阿竹,累了就好好睡,你受的委屈禹哥哥會為你討迴來的,可好?」


    清潤的聲音柔柔地道,他的手指一寸一寸地沿著她的臉部輪廓撫摸,像對待這世間最易碎的珍寶,舍不得用一點力氣。


    他想起進入產房時,看到她那般狼狽的模樣,沒有絲毫的尊嚴,卻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他不覺得她那模樣難看,隻覺得難過又痛苦,他娶她本是要疼愛她,讓她在自己的羽翼下平安喜樂,卻沒想到會讓她受到這麽多苦。


    房裏靜悄悄的,翡翠和鑽石等丫鬟看到王爺坐在床前傾下身子,默默地低下頭。


    這時,一道腳步聲響起,甲五掀簾子走了進來。


    「王爺!」


    陸禹頭也不抬,聲音平淡,「何事?」


    「剛才收到消息,秦王妃生了。」她頓了下,又道:「還有……靖安公府的老太君於今晨辰時三刻沒了。」


    秦王在端王離開一夜後,次日一早方接到了京城傳來的消息。


    「端王妃遇襲早產?現在情況如何了?靖安公府的老太君身子不行了,端王妃是迴靖安公府探望時被人鑽了空子襲擊了馬車……怨不得,他要如此匆匆忙忙地趕迴去。」


    「屬下不知,京城現在還沒有其他消息傳來,應該還沒有生吧。」傳訊迴來的侍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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