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陸知甚是開心地抱著程蘇這隻小狐狸在村中跑來跑去地玩耍,程蘇對於突然出現的這個身穿道袍的可愛丫頭也是頗為喜歡,她們好似一時忘了眾人當前的複雜處境。


    李元岐則是在陳喻章的授意下,背負長劍意欲出村修習,沒想到剛踏出小樓便被那個身穿褐色布衣的放羊娃堵住了去路,放羊娃手中捧著一柄木劍,一臉期待地要他教自己劍術。


    李元岐看著兩眼放光的放羊娃疑惑問道:“你這木劍哪來的?”


    “嘿嘿,江嬸嬸給我做的,用的是桃林裏最好的桃木,好看吧。”放羊娃抬起那柄被打磨得極為光滑、劍柄處還鑲嵌著一塊青玉的木劍晃了晃,得意極了。


    李元岐知曉他說的江嬸嬸便是那位與陳喻章相鬥的黃衣婦人,一位名叫江心的培元境界巔峰修行者。


    這可讓李元岐犯了難,他抓著腦袋說道:“我都還沒有問過陳先生這事呢。”


    就在此時,一陣醇厚嗓音出現在了李元岐的耳畔:“去吧,無妨的。”


    李元岐東張西望後一愣,這還是陳先生第一次隔空傳音給自己,難道這便是修行境界踏足一品後的玄妙之處。他心中不解,近日裏這秘境中好似並不太平,自己與這放羊娃在紫源村民眼中看來身上又是疑點頗多,怎麽會放心讓自己與放羊娃結伴出村。


    站在原地糾結了片刻,李元岐不再多想,隻當是長輩們自有打算,隨即領著蹦蹦跳跳的放羊娃出了紫源村,向著村外的桃林行去。


    約有三刻之後,李元岐領著放羊娃越過了一條小溪便來到了一片桃花掩映的空地上,他迴頭對放羊娃說道:“就在這裏吧。”


    放羊娃的腦袋點得如同撥浪鼓一般,滿眼笑意,卻看得李元岐心中不是滋味。方才李元岐才得知,按照放羊娃他們那裏的習俗,孩童八歲之時才會被冠以大名,可他自幼父母雙亡,所以他連名字都沒來得及起,便一人憑著幾頭羊在荒蕪村落中獨居了幾年。


    李元岐心中一時起了同病相憐之感,低下頭來,頗為酸楚。


    “小哥哥,你怎麽啦?”放羊娃以為是自己哪裏做得不好惹李元岐生氣了,慌忙問道。


    “沒什麽,我們開始吧。”李元岐抬首一笑,拔出了身後令放羊娃豔羨的子衿長劍。


    時間緩緩過去,李元岐在桃林中先是教了放羊娃一些簡單的錘煉體魄基礎之法與基本用劍套路,後來實在看不下去放羊娃拎著木劍躍躍欲試的樣子,便從《紫川習劍錄》中挑了三招最為入門的劍招傳授給了他,還不動真元地演示了一遍給他看。


    “踏池問柳、羽碎沉屙、落雁擊缶……小哥哥,我記住了,可是好像沒辦法使出來……”放羊娃看著剛從半空中收劍踏在地上的李元岐,揉著頭發雜亂的腦袋說道。


    李元岐笑了笑:“你隻要記住就行,如今你隻要專心將體魄基礎打好了,有朝一日自會使出這些劍招,記住了,每日都要練好那幾套基本的用劍套路,對你早日使出這三招是有好處的。”


    放羊娃重重點頭,微微泛紅的圓臉蛋上溢滿了笑容。


    看著放羊娃質樸的模樣,李元岐心中莫名一陣輕鬆,忽然想起了前些日子在紫源村中跟隨眾人打過的那套道門的抱樸拳,隨即也叫著放羊娃一起練了起來。


    二人在花瓣飄灑的桃林中不斷出拳畫圓,襯著林中的清風,心境自在非常。


    ……


    日上三竿,二人盤坐在一棵粗壯桃樹下稍作休息,懷中抱著小白狐狸的陸知不知怎麽的也摸到了這裏,雙眼笑得如同兩彎小月牙。


    “姐姐?”放羊娃看著白淨可愛的陸知,不確定地喊道。


    李元岐笑了笑:“是該叫姐姐,陸知比你大一些。”


    身穿一身寬大道袍的陸知先是一愣,在李元岐的介紹下才了解了放羊娃的身世,隨後亦是對他頗為關懷,與二人一同坐在了桃樹下。


    “元岐哥哥,聽靜塵師叔所說,你連番偶遇機緣到的當前境界,頗為令人驚歎。師叔還提到了你在樹下彈劍之時的元氣運轉之道,連他看來都有一些頓悟,你是如何做到的呀?”這時,陸知小手輕揉著小白狐狸毛茸茸的腦袋,柔聲向李元岐問道。


    李元岐笑道:“我不過是照葫蘆畫瓢,學著陳先生那日進境一品境界之時的真元流轉,試了一試,若不是你的靜塵師叔的指點,我哪裏能夠有感悟……”


    “對了陸知,你現在是何境界呀?”李元岐心中忽然想起,看向陸知。


    陸知認真說道:“元岐哥哥,我自六歲初登內觀境界之時,便在觀中長輩的叮囑下不刻意去拔升自己的修為,隻是不斷感知周遭萬物的運轉規律。簡單來說,在外人看來,姐姐是在不斷精進自己的境界術法,而我隻是潛心悟道,如今還是內觀境界,並未到達澄明。”


    李元岐心中驚訝,先前在鏡州嘉元城中初聞修行之事時,他因為門外漢的腦子,所以沒什麽意識。可如今他在修行境界上也算是登堂入室,卻仍舊是不理解悟道二字究竟有何深意。


    他抓了抓腦袋,歉意一笑,陸知好似看出了李元岐的疑惑,柔聲道:“是有些難以理解,就像之前我與元溪說嘉元城的氣息頗為奇怪一樣,如今見了秘境之外的這座恍如隔世的嘉元鎮,我心中亦是震驚異常,古陣法之道、星辰之道和那望不到邊的天地之道,都是我們這些小修行者難以揣測的東西呀。”


    “還有那天元劫……”李元岐看著自己的腳尖,苦笑開口。陳先生如今進階了一品化靈境界,還能否自如地迴到南明,迴到紫雲山,李元岐心思活絡早已想到,隻是連陳先生都可以不去提,他也不會多嘴。


    陸知看著發呆的李元岐眨了眨眼睛,卻忽然感覺懷中一動。


    她低頭看去,隻見小白狐狸無精打采地閉起了眼睛,原本在她懷中東張西望的活泛樣子,此刻莫名安靜了下來,好似睡了過去。


    一旁的李元岐也發現了白狐這般模樣,皺眉輕聲詢問:“程姑娘,程姑娘,你怎麽了?”


    陸知抱著白狐緩緩起身,眸中泛出淡淡青光,片刻之後卻是搖了搖頭:“程蘇姐姐體內真元運轉倒是頗為順暢,隻是識海不知為何一片沉寂,好似冬眠一般。”


    李元岐心中一沉,慌忙站起接過小白狐抱在懷中,心中不斷思索是該帶她迴紫源村還是直接去寧煜前輩那裏。


    就在此時,李元岐目光一動,忽然看向了一旁怔怔看著小白狐狸的放羊娃。放羊娃的眸中目光閃動,臉上表情頗為平淡,嘴角還略有笑意。


    “小哥哥,小白狐這是怎麽了呀,怎麽突然不動了呢,我可喜歡它啦。”放羊娃開口,一字一字地緩緩說道,臉上依舊是那副淡然神色,毫無擔憂。


    李元岐心中劇震,猛然後退一步,左手護住身後的陸知,右手抱著小白狐,死死盯著放羊娃。


    此時,放羊娃眸中的目光緩緩變得空洞,臉上笑容愈發明顯,身軀周遭出現了一圈淡淡灰光。他單手向外一擺,一圈迷蒙灰霧瞬間在桃林中出現。


    隨後,他抬起那柄桃木劍,灰光瞬間匯聚於劍尖之上,直指李元岐。


    “你究竟是誰!?”李元岐大聲喝道,體內真元瘋狂運轉起來,身後的子衿長劍在劍鞘中亂顫,隻等李元岐真元引渡,便會疾速出鞘落於他的掌中。


    放羊娃咧嘴一笑,雙眸已是盡灰。


    “我嘛,玄機山那座囚籠裏的人罷了。”


    “你是程子儀!”


    聽到放羊娃口中突兀吐出的那嘶啞異常的老者嗓音,李元岐慌忙將白狐遞給了陸知,雙指朝虛空一點,身後的子衿長劍“錚!”的一聲瞬間出鞘,被他緊緊握在手中。


    一旁的陸知眼見此景,雙眸瞪了一下便迅速冷靜了下來,抬手摁住小白狐的脊背,真元按照一種極為複雜的脈絡渡入白狐體內。


    放羊娃偏頭看向陸知手上的動作,臉上神情頗為驚訝,嘖嘖稱奇:“天羅洲道門竟然還有你這樣的天才,可願拜入老夫門下啊?”


    陸知充耳不聞,隻是專注喚醒程蘇,她的額頭之上緩緩冒出了細密的汗珠。


    放羊娃搖了搖頭:“徒勞而已,你若是一品境界,倒是能試試解開我這玄機鎖。”


    而後,他不再搭理陸知,笑意盎然地看向李元岐:“程蘇這小丫頭為了救你倒是頗為費心,分離妖族內丹真元造了一道連老夫都被一時騙過的幻象,隻為了把你送走,哈哈哈哈,有趣。”


    放羊娃此時竟是放下了灰光閃動的桃木劍,捂著肚子用嘶啞嗓音大笑了起來。


    眼前一個八九歲的孩子如此油膩作態,令李元岐心中一陣惡寒,可他身軀緊繃一刻不敢放鬆,緊緊握著長劍指向放羊娃,左手卻是摸索到了胸前,真元緩緩渡入一物。


    “行啦,想用劍穗傳音給你的那位先生?”放羊娃止住大笑,左手背在身後向著李元岐緩緩走來,笑意陰森。


    他滿是灰芒的雙眸盯著李元岐接著說道:“他們故意放我與你出紫源村來試探我,當我是傻子嗎?小子,你信不信,不論是鍾離還是那死而不僵的封拙,此刻他們的識海中隻能看到一個滿心歡喜跟著你練劍的放羊娃!”


    “嗯!”


    就在放羊娃話閉的一瞬,李元岐突然被一股巨力壓在身軀周遭,直壓得他口吐濁氣。少年的身軀好似被一根無形鎖鏈死死盤住,手臂貼緊在身上,像一根任人擺布的木棍一般緩緩飄在半空。


    李元岐悚然發現,自己身軀內的真元竟然再也調動不起一絲,連被他緊緊握著貼在大腿上的子衿長劍也是與心神失去了聯係。


    他偏頭看向一旁,陸知不知何時昏倒了在了桃樹旁,與小白狐狸安安靜靜地躺著,毫無聲息。


    李元岐心中大急,朝著放羊娃嘶吼道:“你究竟想要什麽?!”


    放羊娃饒有興趣地看著李元岐,竟是莫名恢複了孩童的天真神情,他竟以放羊娃稚嫩的嗓音開口笑道:“小哥哥莫急,我呀,隻想要那小白狐狸藏起來的一物呀,有了那物……”


    話到一半,程子儀令人膽寒的嘶啞嗓音再現。


    “我就能做玄機山外的逍遙人!”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岐山雨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腐草知更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腐草知更並收藏岐山雨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