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非常低調的進行,男方親友隻來了牟想和闕仲奇,女方親友更少,何喜珊是唯一受邀觀禮的人。


    沒有白紗,沒有歡笑,除了冷清,想不出別的形容詞。


    新郎俊逸的臉上掛著冷漠,新娘美麗的臉蛋卻漾著神秘的笑。


    大概不是什麽宜嫁娶的日子,地方法院裏就他們這一對俊男美女辦理公證。


    禮成後他們在法院門口分手,牟想由闕仲奇送迴家,臨走前問朗雨:“一起坐仲奇的車吧?牟徹這渾小子就是不聽我的話,非要今天迴英國,他沒有一件事肯聽我的。”


    “今天的婚禮不就是因為聽你的話才舉行的嗎?”牟徹立刻迴敬一句。


    “你也知道你今天結婚哦?哪有人像你把新婚妻子留在家裏的,你真是我所見過最不解風情的人。”


    “想要我解風情,就不該逼我娶不喜歡的女人做妻子。”牟徹不客氣的道。


    站在一旁的朗雨不禁瑟縮了一下。


    其實她不該有什麽反應的,牟徹說得很實在啊,他們本來就不是因為相愛而結合,隻是他這麽冷血的說出這番話,還是有小小的殺傷力的,至少朗雨聽了心裏微微的顫了一下。


    “我懶得跟你吵,我能做的就是這樣了,婚姻生活的甜美要由你自己體會;我不會看走眼的,至於你能不能有所體會,不是我的能力能幫上忙的。”牟想意有所指的道。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牟徹不以為然的道。


    牟想不再看牟徹,轉身看向朗雨,“還是你最乖,坐仲奇的車迴去吧!”


    “我要迴店裏一趟,不順路的。”朗雨搖搖手。


    “你總是這麽客氣,我們現在是一家人了,如果還是這麽見外我會傷心的。”


    “你們繼續客套來、客套去吧,我要趕飛機了。”


    牟徹說完立刻走人,直接驅車前往機場。


    牟想搖搖頭,“我這個孫子誰也不怕,隻有他爸在世時管得了他,他被女人寵壞了,包括他母親都過分溺愛他,你看看用什麽辦法管管他吧,我年紀大,沒轍了。”


    朗雨心虛的笑著,“我……我試試看。”這是安撫牟想的說法,其實她能有什麽辦法呢?他們連一年後離婚的協議書部簽好了,說她對牟徹有什麽影響力,是一句戲言,她說給想聽的人聽,不以為然的人就把耳朵給搗上。


    闕仲奇扶著老人家問道:“牟爺爺,天氣挺冷的,咱們三個是不是找個地方坐著聊聊?”


    “不了,一會兒有個客人要到店裏拿貨,我不能在外頭停留太久。”朗雨推辭道。


    “你可以請你的朋友先迴店裏招唿一下客人啊,陪陪我這個孤單老人吃個飯吧!”牟想裝可憐。


    “要和客人談一些設計上的問題,必須由我來和客人談。”朗雨知道老人家想和她吃飯是順便,其實是要叮嚀她積極在牟徹身上下功夫。


    可她今天什麽都不想談。


    “那好吧,生意要緊,吃飯的機會多得很。”牟想也不逼她。


    牟想和闕仲奇定後,何喜珊歎了一口氣道:“這哪裏是什麽婚禮,好像在拍戲,這場戲拍完,新郎馬上趕著往下一場戲去。”


    “本來就不是真正的婚禮。”朗雨自我解嘲道。


    “可是至少也要做做樣子啊,連張婚紗照也沒有,怎麽會這麽冷清?”


    沒有一個待嫁女兒想像中的婚禮會是這樣的。


    “走吧,我請客。”朗雨說。


    她承認,今日的冷清對她來說是有失落感的,可她沒法責怪牟徹。


    這是你情我願的事,是約定好的,不管如何,隻要汪明珣不是今天的新娘,她的目的便已達成。


    一年後也許牟徹愛上別的女人,汪明珣就成了真正的輸家。


    ※※※※※※※※


    她的東西不多,半天搬家、半天整理,很快就把該歸位的東西全歸了位。


    一夜無夢,醒來後她睜開眼又閉上眼,然後又睜開眼,未了隻好起身。


    梳洗後她對著鏡子搖了搖頭,苦澀一笑。


    屋裏窗明幾淨,牟徹告訴她這是新買的房子,所以不需要她做什麽打掃的工作。來到廚房,一樣的一塵不染,牟徹的東西在這個屋子裏留下不多,她昨天就看過了,除了主臥室裏的幾件衣物之外,幾乎看不出他曾經住過幾天。


    冰箱裏有她昨天買的一些食材,簡單準備了早餐,她一邊吃著,一邊欣賞著這個將住上一年的家。


    很寬敞、很漂亮的房子,她待在這裏竟然有一種舒服又心安的感覺。


    她打開窗簾讓陽光照進來,早上才下過雨,雨勢不是很大,空氣裏還有一點潮濕的味道。


    屋外有一個小花園,在台北市區能有一間這樣的屋子對她來說是一件奢侈的事,如果不是這段一年婚姻,也許一輩子她都不會有機會住如此的房子。


    她的手機這時響起,把她拉迴神。


    是療養院來的電話,負責人問她新的一年繳費方式是要年繳、月繳、季繳或是半年繳?就好像繳保險費一樣。


    她選擇月繳,因為她總是抱著希望,希望朗月的情況隨時可以進步到不需要住療養院。


    那是一家私人的療養機構,遠離市中心,環境清幽,價格亦屬於高檔次,不過為了朗月,她寧可苦自己,也不希望朗月住得不舒服。


    她看了下腕表,想著應該替牟徹做一些事,畢竟在這個婚姻她是索取者的角色,而他是犧牲者、提供者。


    她能替他做什麽呢?他擁有一切,不管他需不需要的東西……隻除了親情,對了,他和牟爺爺之間奸像一直溝通不良,如果她幫他移開這一條馬裏亞納海溝,算不算是一種償還?她思忖著。


    也許他會不領情、怪她雞婆吧?她不知道,可這是她唯一能幫他做的,她要把牟爺爺當作自己的爺爺照顧,替牟徹孝順爺爺,然後伺機而動,看看有沒有可能拉攏他們兩人。


    ※※※※※※※※


    “新婚是什麽感覺?”何喜珊托腮問道。


    朗雨一笑,“你問錯人了,我不知道新婚是什麽感覺。”


    “你每天中午都去替牟爺爺準備午餐,分明做的就是孫媳婦的工作啊,你會不會太認真了?牟徹要是知道可能會翻臉哦!”


    “他不會知道,他根本難得迴來台灣。”


    “所以我說你這個婚是白結了,汪明均還是黏在牟徹身邊,她有什麽痛苦可言口?”


    “牟徹不是一個情長的人,一年的時間他可以換十二個女朋友,你信不信?”朗雨邊記帳邊說道。


    “我當然相信,有錢人的花邊這麽多自然不是空穴來風,可是汪明珣是厲害的人物,我看她在這一年裏絕對會使出渾身解數,牟徹要變心也許不容易。”


    朗雨沉吟了半晌,“如果半年之內牟徹沒有另結新歡的話,我會想辦法讓他們分手。”


    “你打算勾引牟徹?”何喜珊一驚。


    “我現在還不確定要怎麽做。”


    勾引牟徹的這個念頭,她連想像都會直打哆嗦,何況是實際操作。


    “那太危險了,就像玩火一樣,如果燒到自己,你會痛不欲生的。”


    “這是下下策,前提是牟徹對汪明珣的愛不動如山,我想這個可能性不高。”


    怎麽看牟徹都像一個風流成性的花花公子,他對一段感情會有多癡心?


    這時客人進門,兩人望向門口,是闕仲奇。


    “你們在聊什麽?怎麽好像很沉重的樣子?”他笑問。


    “沒什麽,我以為你迴英國去了。”朗雨很喜歡和他說話。


    闕仲奇現在成了這間店的常客,大家很快跨越了陌生的藩籬,因為闕仲奇本人親和力夠,所以很容易就贏得兩位女老板的友誼。


    “臨時接到留在台灣的命令。”他說,闕仲奇對朗雨的好感一天多過一天,有時甚至強烈到自己都嚇一跳的地步。他慢慢和朗雨接觸之後,發現這個女孩羽睫下會有淡淡的憂鬱,仿佛有著深深的哀傷,讓人激起了想要保護她、了解她、照顧她的欲望。


    但他盡可能的什麽都不明說,怕會嚇到她。


    反正有的是時間,他擁有牟徹的首肯,就什麽都不用擔心了,細水長流比較適合他,應該也適合朗雨才是。


    “牟先生好像隻有一個女朋友,是不是?”何喜珊問。


    “當然隻有一個女朋友。”他露出粲笑。


    “可是我看雜誌上的報導好像不是這樣啊,有錢的公子哥兒不是都有差不多一打的女朋友嗎?”何喜珊準備替朗雨套話。


    “那是公子哥兒、是二世祖,不是牟徹,我所認識的牟徹是很死心眼的,他一旦決定要娶一個女人,就會信守承諾。”


    “所以……一年後,牟徹和朗雨離婚,牟徹就會娶那位模特兒小姐羅?”


    “沒錯!”闕仲奇斬釘截鐵的道。


    朗雨和何喜珊交換了一個目光。


    他看了看兩人,“怎麽了?你們的表情好沉重。”


    “一定會娶嗎?”何喜珊又問道。


    他點點頭,“除非……”他欲言又止。


    何喜珊瞪大了眼,“除非怎樣?”


    “除非……有誰能給牟徹不能娶明珣的理由。”


    “什麽理由?”朗雨問。


    闕仲奇聳聳肩道:“不知道,這很難講,也許是某個女人懷了牟徹的孩子,而那個女人說什麽也不肯把孩子拿掉;也許是牟徹愛上了某個他前世的冤家……我不知道,很多種可能的理由,不過我看不論是哪一個理由都很難,明珣黏人黏得很緊,別的女人沒什麽機會接近他。”


    “那個女人這麽神啊?真的可以做到滴水不漏?”何喜珊不信邪。


    “你們不了解明珣,她是我所見過最會玩手段的女人,尋常人沒辦法鬥得過她的。這一迴是牟爺爺以牟氏集團的經營權相逼,牟徹不得不讓步,否則明珣一定會鬧得天翻地覆,不會讓牟徹有好日子過。”


    “因為汪小姐也不能接受自己的男人是一貧如洗的窮少爺。”朗雨冷哼了一聲。


    “沒錯,你真是聰明。”他讚許的看向朗雨。


    “這麽火爆脾氣又勢利的女人,牟徹居然會喜歡,真是不可思議。”何喜珊邊搖頭邊歎息。


    “牟徹就是喜歡這種調調的女人。”


    “牟徹是不是有被虐待狂?”不然誰不喜歡溫柔的女子?


    闕仲奇在不知不覺中說了太多關於好友的私事,“其實牟徹告訴過我,他不想找一個性格與他母親太像的女人,一個賢妻良母型的妻子對他來說很可能反而是一種負擔,他無福消受,再漂亮的女人都一樣。”


    “是嗎?他母親是一個什麽樣的女人?”朗雨好奇的問道,心想也許可以解開牟徹和牟想祖孫兩人不合的原因。


    “嗯……我曾聽牟徹說過他母親是一個多愁善感的女人,喜歡詩詞歌賦、悲春傷秋,永遠不知道她心裏要的是什麽。”


    “這麽夢幻的人哦……完全看不出來牟徹會有一個如此軟弱的母親。”何喜珊有感而發,“這麽說來牟徹的母親很不快樂羅?”


    悲春傷秋,媽呀!


    這是她從出生到現在……不!這一輩子都不可能發生的事。


    “也不是不快樂吧,我也不知道,牟徹很少講他母親的事,好像不說就可以忘記似的,我們男人之間不太會像你們女人一見麵就閑話家常。”他說。


    何喜珊扮了個鬼臉。“是啊,我們女人不是三姑就是六婆。”


    “我沒有惡意,請你們別誤會,牟徹不喜歡談他的家人,我也不方便多問。”


    “喜珊,仲奇以為你生氣了。”朗雨打圓場道。


    闕仲奇說的這一席話一直縈繞在她腦海中,如果真是這樣,是不是一年後牟徹還是會娶汪明珣為妻呢?


    該怎麽辦?朗雨一閉上眼似乎就能看見汪明珣得意的對她示威。


    不!她死也不會讓那一天到來,朗月被害得這麽慘,她不能讓汪明珣有好日子過,她見不得汪明珣幸福,一定要毀了汪明珣通往幸福的道路。


    但是,她能在何處使力呢?


    闕仲奇說了,除非有個女人懷上牟徹的孩子,或是牟徹愛上別的女人……要讓牟徹愛上她可能比較困難,但要懷上牟徹的孩子,也許可以一試,隻要她想辦法讓他迴台灣,再想辦法同他有肌膚之親……“朗雨,你在想什麽?”何喜珊喚她。


    “沒什麽,仲奇呢?”她看了看四周。


    “說要陪老人家看病,走了。”


    “牟爺爺生病了?”


    何喜珊偏頭聳了下肩道:“人老了誰沒有一些慢性病,大概是什麽高血壓或是糖尿病吧,反正他們有錢人生病也不愁沒錢醫,不礙事的。”


    “生病總是不好。”朗雨尋思著下班後繞道去看看老人家。


    ※※※※※※※※


    英國才從冠蓋雲集、名流薈萃的冬季慈善義賣會迴來,牟徹喝了點酒,心情不是很好,因為竟然有英國八卦雜誌報導了他在台灣秘密結婚的消息,還登了一張朗雨站在地方法院門口的照片。


    到底是誰出賣了他,弄得人盡皆知?他的自由還存不存在啊?


    他仰躺在精製的義大利真皮手工沙發上,發出憤怒的吼聲。


    “徹,不要生氣了,我不在乎的;我知道這個消息是誰發的,但是一點也打擊不了我,我相信也打擊不了你,對不對?”汪明珣性感的身子依偎在他身邊。


    其實她心裏怒不可遏,恨不得殺人,但是她忍了下來。


    她不得不忍,為了維持她識時務者為俊傑的形象,她把這口氣咽了下來,因為用膝蓋想也知道一定是老人家放出的消息。


    “你說說看,這是誰發的消息?”他撫了撫她的發絲。


    “我想……我想是老先生故意告訴媒體的,他一向對我有意見,所以想藉由這個木已成舟的事實逼你公開承認已娶妻的事。不過我不怪老先生,隻要你愛我,我不在乎有沒有名分的,再說我們現在的關係就和夫妻一樣,我知道你不會虧待我的。”


    牟徹翻過身將汪明珣壓住,“我怎麽舍得虧待你呢?”


    “你真的會和朗……小姐離婚?”


    “離婚協議書都寫了,你說會不會離婚?”


    他一手撩起她的裙擺,一手拉下自己的西裝褲拉鏈,正要好好的對待身下的女人——手機聲卻在這時響起。


    “最好有重要的事,不然有他好受的。”他低吼,“喂!”


    汪明珣一笑,她就是喜歡牟徹這種男人味十足的模樣,跟這樣的男人在一起是多麽過癮的事啊!


    “你說什麽?”牟徹起身大嚷道。


    麵色凝重的掛上電話後,他說道:“我要迴一趟台灣。”


    “為什麽?”


    “老頭子生病了,是心髒病。”


    他穿迴褲子,上樓準備迴房拿了護照和簡單的行李就走。


    汪明珣突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好像他這一走,自己很可能就會失去他。


    “徹,等等我。”她追上樓,“帶我一起去,我不要一個人留在英國等消息,我要跟著你,你去哪裏我就去哪裏。”


    “可是你的護照不是被偷了?補辦需要一點時間,聽話,我今天先走,你隨後來。我沒法等你一道,老頭子這次病得不輕,我在這世上也隻剩下他這個親人了。”


    “徹,我以為你恨老人家。”她提出她的疑問。


    “我不恨他,他是我的親人。”


    “可是你們常常吵架。”她說。


    牟徹轉身看向她,“我們意見不合所以常吵架,如果有一天我們意見一致,也許就會休兵。”


    “徹,你會不會不要我?”


    “什麽意思?”


    他心急如焚,她卻欲罷不能。


    “你懷疑我會愛上那個小裁縫?”他皺了下眉。


    汪明珣奔向他,投入他的懷抱,很快的掉下淚來,“我不要你走,你這次一迴去一定會被她給迷住,我不要失去你。”


    朗雨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的,她該如何讓牟徹知道她的隱憂?


    “我不會被她迷住,你也不會失去我。你忘了?她隻不過是一個小裁縫,我要的女人不能隻會做賢妻良母做的事。”


    “徹,說你愛我,我要聽你說你愛我,你從來沒說過,我現在要聽你說,不然我不讓你走。”她開始無理取鬧起來。


    牟徹張口欲言,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他居然說不出女人愛聽的那三個字。


    他怎麽會說不出口呢?


    “我現在沒這個心情,氣氛不對。”他輕輕推開她,“我真的得走了,你護照一辦好就來台灣跟我會合。”


    他走了,他真的走了,汪明珣不敢想像她的惡夢是不是即將開始。


    也許老人家根本沒生病,這是一個騙局,朗雨精心設計的騙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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