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是喜氣洋洋、張燈結彩的大喜之日,可就在嚴選和鄭暖兒成親的前三日,皇上下旨命嚴選即刻前往前線。解決吃緊的戰況。


    “怎麽這麽突然?”嚴冰也不解。“皇上明明知道你們三天後要成親的。”


    “所以我認為皇上是故意的。”鄭暖兒隻能苦笑。


    “那也得等你們成了親再說啊!”


    “我連國舅爺的麵都沒見著……他就走了。”怪隻怪自己睡得太晚,日上三竿才起身。


    “怎會如此匆促?”


    “也許不見麵反而好,就不會哭哭啼啼的讓國舅爺見了心煩。”她自我安慰著。


    “大哥就這麽一聲不響的走了?”嚴冰一時之間也覺得有些心慌,平常對她嗬護備至的哥哥,不在身邊替她拿主意,她不知又會闖出什麽禍來。


    “我們還沒和好……他就走了。”鄭暖兒哭了出來。


    “你們吵架了?”


    鄭暖兒點點頭。“一點小事。”


    “什麽事?為何當天沒有和好?”嚴冰追問。


    鄭暖兒不知如何啟齒。“還不就是為了一封休書!怪我自己多嘴,哪壺不開提哪壺。”


    “什麽休書?”


    她將與嚴選起口角的過程說了一遍,越說越覺得自己活該,無理取鬧的結果是苦果自己嚐。


    “大哥那樣迴答也不應該,他太不了解女孩兒的心思了,你隻是在試探他嘛,又沒有惡意。”


    “國舅爺並不知情啊。”


    “大哥聰明一世、胡塗一時。”


    “我應該先低頭的,弄得現在連想好好說聲再見,他都不肯了。”鄭暖兒難受地道。


    “不用擔心,大哥會平安迴來的。”


    “皇後娘娘.皇上會不會派人暗中搞鬼?”她一直想著這個問題。


    “搞鬼?”


    “呃……莫怪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皇上對自己的妻子都可以不聞不問,對待功臣想來也不會手軟;娘娘,你可有在皇上身邊安眼線?”


    “眼線?”嚴冰搖搖頭。


    “那就沒辦法了,皇上若能盡釋前嫌、全力支持前方將領,我相信國舅爺一定會平安迴來的。”


    “是啊!大哥會小心的,又不是頭一迴上戰場。”


    “娘娘,燕子說你最近胃口不好,是不是哪裏不舒服?”她要代替嚴選照顧皇後娘娘。


    “王公公還是把那件事告訴皇上了。”嚴冰無奈地道。“他還是講了?”鄭暖兒倒抽了一口氣,這事兒越來越棘手了。


    “皇上把燕子找去問話,燕子很機伶,把我教她、說的話全對皇上說了一遍。”


    “結果呢?”鄭暖兒瞪大了眼,擔心極了。


    “不知道,皇上沒有為難燕子,還派人把她送迴永安宮,這是昨天的事了,到現在還沒有進一步的消息。”


    嚴冰神情哀戚,對孟藤,她還是不能忘懷。


    “孟大俠還是不死心。”


    嚴冰一愣。“他好嗎?”


    “不好!怎麽可能會好,一頭黑發……一夜之間竟變成蒼蒼白發。”


    “什麽?!孟藤一夜白發!”


    “他很想溜進宮看你,卻又怕被逮著了會連累你。娘娘,別怪孟大俠過分癡情,他本來就是這樣的人,,”


    嚴冰的心就像被人用匕首刺了_.下。


    “好疼啊!”她捧著胸口。


    “娘娘,請保重!”


    看來,她又多嘴了。


    這種無可奈何的苦戀莫說是發生在帝王之家了,連尋常百姓家多半也是無法解決的。


    “真是糟糕,想安慰你卻變成你來安慰我。”嚴冰心碎得快暈倒了。


    “娘娘,你的氣色很差,不如躺著休息一下。”


    嚴冰搖搖頭。“我睡不著。”


    “閉目養神也好。”鄭暖兒很怕嚴冰會想不開。


    “昨天下午毓貴妃來看過我,她說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話,想來那件事她也知道了。”


    “娘娘,需要我留在宮裏陪你嗎?”


    “不了!我還撐得下去,何況你留在這兒,我怕不能保護你。”


    嚴冰的顧慮鄭暖兒明白,得不到皇上寵愛的皇後,一點權勢也無,能自救已屬不易,何況要保護她這個平民女子,怕是比登天還難。


    “那好,我走了.請娘娘自己保重。”她起身告退。


    “等等!”嚴冰欲言又止。


    鄭暖兒了然於然心。 “我明白,孟大俠那裏,我會去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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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侍的煎熬。


    “你不用再勸我了,我不會離開京城的。我就住在這條大街上,直到我死。”孟藤癡情的道。


    鄭暖兒不想唱高調,因為她也是深陷相思泥淖的傻瓜。“皇後娘娘很關心你。”


    孟藤喜出望外地問:“真的?娘娘沒忘記我?”


    “怎會忘記?娘娘是身不由己,她絕不是薄情之人,孟大俠可以安心。”她看著他披在肩上的白發,淚眼蒙朧。


    “不是薄情……卻是膽小之人。”他心中仍有怨。


    “不是這樣的,娘娘不能為了一已之私,而枉頤嚴家百條人命的安危。”


    孟藤恨自己沒用。“我應該早一點認以她的,為什麽老天爺不讓我先遇見她?”


    “帥兄,你少做白日夢了,就算是你先遇見皇後娘娘,人家也未必看上你。”白樂稚由後方的臥室走來,還是一個勁兒的說著風涼話。


    “白姑娘,你說話可不可以不要這幺刻薄?”鄭暖兒已忍無可忍了。


    “我說的是實話,要不是皇後娘娘深閨寂寞,她根本看不上帥兄!”


    “樂雅!我的事不用你管。”他有也看白樂雅,逕自刻著手上的木雕菩薩。


    自從搬離國舅爺的府邸之後,他和師妹就在長安第一街上落腳,拿了國舅爺借給他的銀兩,頂下一間鋪子,開始他拿手的絕活一一雕菩薩。


    “鄭暖兒,如果你和皇後真有交情,麻煩你告訴她不要再來招惹我師兄。他已經被皇後害得好慘了,再受打擊,隻怕合也不何。”


    “皇後娘娘心裏也不好受啊。”


    “她不好受?難道她也像帥一樣一夜白發?”白樂雅撩了撩盂藤肩上的發。


    “樂雅!我叫你別說了。”他斥道


    “帥兄,你就是太老實了才會被耍,皇後現在還住在宮裏吃香喝辣.你卻在外頭受罪!”


    “這不是受罪,我是心甘情願為她守候的。如果你有別的發展,我也不會強留你。”孟藤正色道。


    白樂雅嘟著嘴,不平地嚷著:“師兄太絕情了!連師兄妹之情也不顧。”


    “是你自找的!”他說。


    最後,鄭暖兒悄悄地離開了盂藤的小雕鋪.


    她也需要別人聽她說說話啊!怎麽走到哪兒,都能遇到心煩意亂的人?


    難道,世人皆有煩惱,隻是表現出來的程度不同?


    嚴選到西域去了,何時能再相見沒人說得準.她在府裏其實是妾身未叫的;下人們待她是客氣,可少了一份由衷的恭敬,好像她隻是客人,不是女主人。


    也是,她還沒進門呢,自然不是女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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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來轉去,鄭暖兒轉進了自己的鋪子,馬情然正和一名婦人談生意。


    她在一旁靜靜的等著,一刻鍾後,婦人才滿意的離-去。“暖兒,什麽風把你吹來了?”馬倩然招唿她。


    “心情不好,來同你說話解悶。”


    馬倩然拉了張椅子在她身旁坐下。 “聽說國舅爺上西域去了?”


    “好想他。”她不想掩飾了。


    “哇!你動真感情了?”


    鄭暖兒點點頭。 “我和他之間經曆了一些事,是緣分讓我們在一起的。”


    “可你現在又怕緣分把你們拆散?”


    “倩然,你看這是不是我自怍多情啊?國舅爺一點也不喜歡我。”


    “不喜歡你就不會跟你成親了,男人不會為了做好事娶一個不愛的人。”


    “他是例外,他娶我真的隻是為了做好事。”她沮喪地道。


    馬倩然不以為然。 “不可能!他是國舅爺,不是那種隻要美女就好的人。”


    “倩然,我覺得自己好像變了,我從前不是這樣的人,我現在好愛哭喔!”


    馬倩然笑了笑。“心中有情才會變得愛哭。”


    “我一點也不喜歡這樣的自己,好脆弱、好敏感.什麽事郜能落淚。”


    “你和國舅爺……應該很要好了吧?”馬倩然朝她暖昧一笑。


    “什麽?”鄭暖兒一時沒反應過來。


    “就是很親密的意思,我聽人家說,男女情不自禁時都會有逾矩的行為,你們也有吧?”


    邵暖兒的心跳得飛快,不知如何迴答。


    何謂逾矩的行為?接吻算不算?擁抱算不算?


    “到底有沒有嘛?”,馬倩然真的很好奇,她沒有姐妹隻好問鄭暖兒了。


    “沒有。”


    馬倩然先是一愣,隨即日哇哇大叫:“打死我也為相信!國舅爺喜歡你,怎會不想跟你親熱?”


    “喜歡一個人就會做出親密行為嗎?”邵暖兒偏頭一笑。


    馬倩然點頭如搗蒜“你怎麽知道?”


    “野台戲是這麽唱的嘛!什麽……色授魂與,心愉於


    側……哎呀!很多啦。你們真的沒有……真的什麽事也沒發生?連牽牽小手也不曾?”


    見馬倩然問得這麽認真,鄭暖兒抿嘴一笑,她好久沒這麽由衷地笑了。


    “到底有沒有嘛?”


    鄭暖兒緩緩地點頭,羞不自勝。


    馬倩然又是哇哇大叫,輕擊鄭暖兒的肩頭。“好啊!死丫頭,竟敢騙我!”


    “你問得這麽不清不楚的.我怎麽知道你問什麽?”鄭暖兒縮了下身子,哈哈笑著。


    “你們真的有那個、那個嗎?”馬倩然決定打破砂鍋問到底。


    “什麽那個、那個?”鄭暖兒真的不懂。,


    馬倩然怍勢又要打鄭暖兒。,“好家夥!又在裝糊塗。”


    “我是真的不懂嘛,我和嚴選之間可是很清白的,沒幹什麽壞事喔!”


    “誰說你們幹的是壞事了?那很平常啊!何況國舅爺是正常的男人,我可不信男人在喜歡的女人麵前仍能把持得住。”馬倩然說得頭頭是道。


    “你這個好奇鬼!這種事也問得這麽仔細,害人家怪害臊的。”


    “有什麽關係?咱們是好朋友嘛!也是好姐妹,分享、分享心底事有什麽好害臊的?”


    “其實我和嚴選之間不是你想的那樣”鄭暖兒黯然一笑,甚是無奈。


    “不會吧,你們真的沒有這樣、那樣?”


    馬倩然將左右手的食指時而碰觸、時而糾纏。逗得鄭暖兒不知該笑還是該羞。


    “倩然,你別再問了。”


    “哦——我明白了,你們隻有親親嘴,其他什麽事也沒做是嗎?”


    “倩然!”


    “好了,不鬧你了,知道你心裏煩,故意說玩笑話逗逗你。”


    馬倩然拿起裝水的瓶子往門外走去。


    “你上哪兒去啊?”鄭暖兒不想獨處,因為腦子總是停不下來。


    “你看著鋪子,我出門買些花,好久沒在鋪子裏擺花了。”


    鄭暖兒點點頭。 “快點迴來,一會兒我還想去育


    兒堂轉轉.好久沒去看那孩子了。”


    “育兒堂剛重建軍好,毛嬤嬤笑得合不攏嘴呢,直嚷著多虧了你。”


    “毛嬤嬤總是這麽客氣。”


    “好了!想吃點什麽?我順便給你帶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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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去冬來,銀白的雪花一片片的飄落,像風中飛揚的棉絮.美不勝收。


    三個月過去了,嚴選還是沒有任何消息,令鄭暖兒心裏發慌,不知如何排解。


    “鄭姑艱,國舅爺從西城寫來一封信。”馬戚遞上信函,知道她想獨處,立即離去。


    鄭暖兒又驚又喜,顫著手把信封撕開。迫不及待的讀信——


    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也無.(注一)


    短短的幾個字,她念了又念、讀了再讀。


    什麽意思?他用紅豆表相思,代表他也想念念她羅?


    她應該迴信嗎?怎麽迴呢?


    琢磨了半天,她拿出文房四寶寫下——


    天長路遠魂飛苦,夢魂不到關山難,長相思,摧心肝。(注二)


    她決定來個露骨真接的,不要玲瓏骰子安紅豆,“長相思,摧心肝”是不是更直接?


    把信交給馬戒後,她心情忐忑地思忖著,嚴選看了她的信會不會哈哈大笑?如果他取笑地.她該如何迴應呢?是不是也笑迴去?


    注一:唐·溫庭筠·新添聲楊柳枝詞


    注二:唐·李白·長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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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嚴冰召鄭暖兒進宮,說有要事跟她商量


    她的好f心情沒有持續多久,在嚴冰告訴她徐竟城還俗了之後,她的心情沉重起求


    “什麽時候的事?”


    “可能有一段時日了.我是昨天才知道的。”嚴冰道。“還俗也好,這麽久了,也該還俗了。”


    外頭的雪越下越大,屋子裏早已燒起柴火取暖。


    “他已同意娶永樂為妻,等春天來時.他們就成親。”


    “真的?”這個結局是她始料未及的。“競城哥還是讓步了。”鄭暖兒若有所思地道。


    嚴冰見鄭暖兒陷入沉思,便道:“毓貴妃昨天到我這


    兒來品茗,隨口跟我聊起這件事,她也是聽和永樂最要


    好的瑜妃講的。”


    “希望他們有真感情。”


    “應該沒有。”


    “那竟城哥這麽做是為了什麽?”


    “是啊!我也納悶著,不過瑜妃猜測和兩個月前永樂夜宿靈犀寺有關。”


    “公主夜宿靈犀寺?”這不合禮教的,尤其寺裏住了和她傳過緋聞的和尚。


    “瑜妃探了半天也沒探出什麽消息,這迴永樂的口風緊得跟什麽似的。”


    “竟城哥還俗了,那官職呢?官職也恢複了嗎?”


    “沒有,皇上沒開口,也就沒人敢主動提起,也許要等到永樂順利出嫁才會有所行動。”


    鄭暖兒心中五味雜陳,說不出真切的感受。


    一個信誓旦旦要愛她一生一世的男人,最後還是背棄了他對她的誓言。


    “你還好吧?”嚴冰問。


    鄭暖兒同過神。“好呀!怎會不好?一早接到國舅爺的信,好開心呢!”


    “大哥來信了!信上寫了什麽?有沒有說什麽時候可以凱旋歸來?”


    “什麽也沒說,隻寫了‘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也無’這兩句詩。”


    “暖兒,你也寫詩給大哥嘛!”嚴冰笑。


    “我寫啦!‘長相思,摧心肝’。是不是更肉麻?”鄭暖兒調皮一笑。


    “摧心肝!哇——真的很肉麻。”


    “國舅爺一定會取笑我。”她有點後悔,待會兒應該把信從馬戒那兒拿迴來。


    “才不會被取笑,我覺得很好啊!既簡單又明了,可以把你的真實感受完全表達出來。”嚴冰心有戚戚焉.她對盂藤何嚐不是……


    “我們好像沒向彼此承認過自己的情感。”長相思,摧心肝……她也覺得這是神來之筆。


    “你好厲害喲,怎會恰巧想到李白的詩句?”


    “也沒什麽啦!心有所感才會引用啊,希望國舅爺別把信給燒了。”


    “怎麽可能?大哥一定隨身攜帶,把它當作幸運符,打起仗來勢如破竹。”


    兩人相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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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雲變色,朝野震蕩。


    “皇上,探子來報嚴選將軍前線陣亡,屍身被禿鷹分食,隻剩一堆白骨。”


    尚書李顯明連夜進宮心慌意亂,忙不迭地向皇帝通報最近的戰況。


    “你確定?”聞言,身為九五之尊的皇上卻絲毫不以為意,反而露出莫測高深的詭笑。


    “迴皇上的話,臣得到的消息絕對是千真萬確的,假不了。”李顯明道。


    “確實隻剩一堆白骨?”


    “控子是這麽迴報的,此乃嚴選將軍的副將所見。”


    “怎麽死的?”


    “中了敵軍的埋伏,毒箭射中心口。”


    李顯明看向神情冷厲的皇帝,猜不出他有何盤算,所以選擇噤聲。


    “確定是嚴選?”


    李顯明遲疑了。“皇上……”


    “迴報的探子是誰的人?”


    “是冀王爺的人,皇上!冀王爺的探了一向信得過,微臣認為這個消息應該不會有誤,八九不離十。”


    “不能八九不離十,我要的是千真萬確!”


    “是!皇上,微臣再去確認,請皇上給微臣一點時間。”


    “先把消息放出去,三天內我要全安城人盡皆知。”


    “微臣遵旨!”李顯明平日同嚴選並無交情。同朝為官,也因理念不同而少有往來,如今嚴選遇上這等慘事,他也頗有狡兔死、走狗烹的感慨。


    “宣兵部尚書何建來見朕。”


    李顯明為難地道:“何大人不在長安。”


    “何建不在長安,上哪去了?”


    “何大人昨兒個到魏州去了。”李顯明據實以告。


    “他到魏州做什麽去了?”不滿寫在皇帝的臉上。


    “微臣不知。”李顯明誠惶誠恐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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