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藤堵住鄭暖兒的路。


    “方才聽姑娘喚這裏的主人國舅爺是嗎?”他想證實他的猜測,就算心碎也要問個清楚明白。


    “這裏是國舅爺的府邸沒錯。”她據實以答。


    “所以那位不住在這裏的姑娘……是當今的皇後羅?”他難受的問。


    鄭暖兒在他眼裏瞧出了失望,旋即明白他的心意。


    “孟大哥,你還好吧?”


    盂藤知道自己失態了。“我很好,隻是有些震驚。”他是因為想進一步認識她,才願意住進來的。


    “娘娘生得天香國色,自然容易令正常男子動心,孟大哥的心情,暖兒明白。”


    “讓你見笑了。”他憨厚一笑。


    “我自己也常做傻事、說傻話,怎會取笑大哥呢?”她友善的道。


    “她過得幸福嗎?”


    “幸福的定義是什麽?”她真的很想知道。


    “滿意目前的生活、有一個疼愛她的丈夫。”他希望她給的答案是肯定的。


    “皇上的妻子不隻一人,一個女人要和數十位女子共享一個丈夫,這樣的生活要說幸福,好像有點牽強。…她實話實說。


    “所以她過得並不如意羅?”他為她心疼。


    “也不是不如意,皇上沒有虧待皇後娘娘,隻是皇上不能隻愛一個人,皇上的愛要分給很多人。”


    “這樣還不可憐?”他不平地道。


    “皇後娘娘調適得不錯,至少我是這麽認為的。”


    鄭暖兒不認為嚴冰能離得開她腹中的孩子。


    “我還有機會見到她嗎?”


    鄭暖兒搖頭。“沒有。”


    “為什麽?她可以像今天一樣溜出宮啊。”他發現自己居然對一個才見過一次麵的女子產生不尋常的關心。


    “今天的事不可能再發生了,皇後娘娘很好,她隻是太寂寞了。”


    “她是個善良的女人。”她二話不說就替他和樂雅安排了住的地方。


    “是啊!可是她屬於皇上。”


    “我的心讓你看穿了嗎?”他有些倉皇失措。


    她淺淺一笑。 “這沒什麽啊!皇上喜歡的人,天下人自然也會喜歡;能讓皇上動心的女人,你自然也會為之動心。”


    “鄭姑娘,你是個貼心的朋友。”


    她溫柔的笑道:“卻幫不了你的忙。”


    “這事兒誰也幫不上忙。”


    “我要迴宮了,再蘑菇下去,國舅爺又要開罵了。”她扮了個可愛的鬼臉。


    “鄭姑娘,謝謝你。”


    “喚我暖兒吧,我們是朋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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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暖兒拿起象牙箸,準備一筷、一筷地品嚐眼前美食。


    “這些是什麽稀奇古怪的菜?”她問向禦膳房的丫頭小仙。


    “由左至右分別是熊掌肫鷓鴣、紅燒鯊魚皮、金豹火腿炒南薺、素梗米粥和千年人參熬野雉。”小仙緩緩道來。


    “什麽?!熊掌、鯊魚、鷓鴣?會不會吃得太補了?還有千年人參熬野雉咧!宮裏的夥食一向這麽好嗎?”她震驚不已地問。


    “暖兒姐姐有所不知,這些是很平常的菜色啊!”小仙怪她少見多怪。


    “嘎?這麽誇張還算平常的菜色?那皇上大婚、太後作壽時的菜色不就得拿千年瓦上霜作醬料、東海龍王須裝飾?”


    “皇上大婚時我還沒進宮,所以不知道用的是什麽食材,不過去年太後作壽,咱們禦膳房確實忙了三個月呢!”


    “這些東西我實在吞不下去。”她歎了一口氣。


    “暖兒姐姐好福氣呢,能嚐這些帝王後妃才能吃的東西是人生一大美事。”小仙好生羨慕。


    鄭暖兒沒有理由拒絕,遂一一嚐食,約莫一刻鍾後沒有異狀,才由小仙將膳食端入皇後娘娘的寢宮——永安宮。


    “暖兒。”是倩然的聲音!


    “倩然!你怎麽有空來?”她喜出望外的輕喊。


    馬倩然好整以暇的坐下。“我跟著叔叔進宮來辦點事,你住的這處南薰別苑真是個清幽的好地方。”


    “清幽是清幽,可每天都得小心翼翼的過生活,其實是苦中作樂。”


    “皇後娘娘不好伺候嗎?”她以為皇後沒什麽心機的。


    “不是皇後娘娘難伺候,而是宮門鬥爭令人心驚膽戰,我已經夠小心了,不料今早仍然中了招。”想來就有氣! “中了誰的招?”


    “毓慶宮的毓貴妃!她將皇後娘娘視為眼中釘、肉中刺,連我這個才進宮不久的小人物也不放過。”


    “毓貴妃整你?”


    鄭暖兒點點頭。 “早上一出房門就踩到狗屎。”


    馬倩然捧腹大笑。 “什麽?踩到狗屎,真是夠了!誰家的狗?怎會在你房門前‘清理門戶’?”


    “毓貴妃的愛犬——阿草,是一隻家教很差的狗,到處撒野!”


    “就當你要走運了,踩狗屎就像踩黃金,也許你最近會有意外之喜。”


    “天天待在宮裏,何喜之有?”她沒這麽樂觀。


    “聽叔叔說前幾天你和皇後娘娘一塊兒溜出宮,是嗎?”


    鄭暖兒黯然地道: “結果被國舅爺罵得狗血淋頭,慘到無以複加的地步。”


    “你真大膽!”


    她聳聳肩。“有什麽辦法呢?後宮皇後最大,我不聽娘娘的話在這裏能混得下去嗎?想來我也真是可憐。”


    “你是國舅爺買下的人,當然隻聽國舅爺的啊!誰的話都不能聽。”


    “現下我明白了啊!所以我拚命告訴自己,隻做國舅爺交代的差事,其他人一概不理。”


    偶爾得拒絕皇後時,隻要搬出國舅爺,皇後就不會再為難她了;她也很無奈啊!皇後老想出宮.國舅爺要是知道了可是會砍死她的,她不能不狠下心。


    “這樣就對了,皇後娘娘年紀輕,有時會不知輕重,需要有人在一旁把關。”


    “天知道我比皇後娘娘小三歲!”


    馬倩然勸她看開些:“娘娘出身高貴,豈是我們能比的?人家是金枝玉葉,我們是風中孤雛!”


    “所以娘娘有任性的權利。”她有感而發。


    “是啊!我們這種人要是敢我行我素,一定馬上出事。”馬倩然苦澀一笑。


    “說穿了我也是為了那一百兩黃金才不得不低頭。”這是平民百姓的無奈。


    “毛嬤嬤一直問我,你哪來那麽多黃金。”


    “你說r?”


    “我當然不能說羅!這足你的心意嘛,不過若是讓毛嬤嬤知道那一百兩黃金是你賣命得來的,她一定很舍不得。”


    毛嬤嬤將育兒堂的孩子視如己出,年幼時無力迴饋,如今她長大了,也有點本事了,是該飲水思源……


    “謝謝你!我最怕看人哭哭啼啼的,尤其是毛嬤嬤,她年紀這麽大了,可不能太激動,我怕她老人家承受不住。”


    馬倩然搖頭歎道: “你就是這樣,平日嘻嘻哈哈的,任誰也瞧不出你會做這麽人的犧牲。”


    “你別把我形容得這麽慘好嗎?我又不一定會死於非命,我一直相信自己不會那麽倒楣。”


    她還沒活夠本呢!怎麽可以這麽早下地府同閻羅壬下棋?


    “皇宮不比外頭,往往腦袋是怎麽掉的都i兌不準。”馬倩然提醒她要小心。


    “掉腦袋的事也不是滅天發牛,我還是覺得我不會那麽倒楣。”


    “小心點總足好的……對了!徐大人凋迴京城的事你知道嗎?”馬倩然壓低嗓音問。


    “徐人人?哪一個徐人人?”她一時沒意會過來。


    “徐競城、徐大人啊!你忘了?他老嚷著要娶你啊!前天我才開鋪沒多久。他就上門找人了。”


    “競城哥……”往事一一浮}:心頭。


    徐競城是育兒堂裏最疼愛她的大哥哥,十多年的相知相惜留給她無限迴憶。


    “就是你的競城哥!那個沒有人緣的徐競薇到現在還沒嫁掉.跟著迴來了。”


    “競薇總是覺得競城哥偏心。”她掩嘴一笑。


    “徐大人是偏心啊!他疼你疼到達我這個不相幹的人都羨慕至極。”


    “競城哥老以為我體弱多病,其實才不是呢!我隻是不長肉罷了。”


    有的時候,被人捧在手心疼惜著,是一件既痛快又甜蜜的事。


    “記得徐大人下江南時曾說過會等你長大.三年過去,你已長得亭亭玉立了,是不是該做個決定了?”馬倩然半開玩笑的探問。


    “做什麽決定啊?”鄭暖兒故意這麽問。


    “嫁給徐大人,一圓他的美夢啊。”馬倩然說得煞有其事。


    鄭暖兒眨著一雙水眸。 “競城哥或許有別的意中人了。”


    不知道為什麽,她的心中竟冒出不能嫁給競城哥的聲音,怎會如此詭異?  ,


    競城哥是那樣好的人,為什麽不能嫁呢?


    “前天見麵時沒有,除非這兩天徐大人對某家閨女一見錘情,但是這個可能性很小。”


    “你別瞎說!”


    “才沒瞎說,徐大人一直問我你的近況耶!”


    “你全說了?”鄭暖兒心知大事不妙了。


    “徐大人問我,我當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羅!又不是毛嬤嬤,我才不怕他禁不起。”


    “老天爺!競城哥一定覺得我太冒險了。”她咬了咬下唇,懊惱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徐大人恐怕會去找國舅爺。”馬倩然甜甜一笑。


    “什麽?!”


    糟了!競城哥根本不是國舅爺的對手。


    “怕什麽?船到橋頭自然直,好久沒看兩男爭一女的戲碼了。”馬倩然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國舅爺不好惹,競城哥鬥不過他。”她得想個法子替競城哥化解可能惹上的麻煩。


    “那有什麽?大不了讓徐大人替你還清一百兩黃金。”鄭暖兒閉了下眼。“這不是好主意。”


    “一百兩黃金買迴你賣出的自由,很公平。”


    “倩然.你根本不了解國舅爺。”


    她沒料到簡單的事也能變得如此複雜,隻能說競城哥迴來得不是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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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預警的,他出現了……


    “你是什麽意思?”


    果然是山雨欲來風滿樓,像是被雷劈到一般,鄭暖兒心驚地閃開身子。


    “國舅爺……”


    嚴選霍地抓住她的手,狠狠地盯住她。


    “你找徐竟城來威脅我?”


    “沒、沒有……”她結巴了。


    “他帶來一百兩黃金說要買迴你的自由。”


    “國舅爺,你聽我說,我沒有要竟城哥做那樣的事。”她腦中一片空白。


    他霸道的說著:“鄭暖兒!我隻說一次,你的自由屬於我,徐競城休想跟我搶!”


    她愣住了。“你憑什麽說出這麽狂妄的話?”


    “就憑我買了你的自由!”他目光迷離的看著她。


    她無法相信他會說出這種話,以充滿占有欲的、不容他人置喙的口吻……


    “你不該這麽說的。”她迎視他。


    “我說錯了嗎?我再度提醒你,你的命屬於我!”他嗤笑道。


    “我不屬於你。”她掙紮著。


    “一百兩黃金買下你的命,你別想賴!”他斬釘截鐵的宣示他的所有權。


    “我的命屬於你,但是我的心卻是自由的。”她反擊他,停止掙紮,因為她知道掙紮也沒有用。


    “等著瞧!”他放開她的手。


    “你……好奇怪。”她抬起充滿疑惑的眼。


    “我就像野獸一樣,屬於我的獵物,誰也不能搶走。”他冷笑。


    “嚴選!從現在開始,我不再尊敬你為國舅爺,因為我看不起你!”她說了重話。


    他仰天一笑。“很好!我們終於旗鼓相當了。”


    “你好可怕!”


    “我不受威脅,你請一百個徐競城來也沒廂。”他咧嘴大笑。


    “競城哥不可能用脅迫的方式遇你讓步,他一直是個溫和的人。”競城哥的笑像春風一般溫柔.怎麽可能耍狠。


    “狗急了也會跳牆。”他冷哼一聲。


    “一定是你迢他眨擊的。”她想都不必想。


    他看著她,突然問:“你想嫁給徐競城對不對?”


    她呆住了。“我……我不想迴答這個問題。”她渾身輕顫著,明明是大熱天.她卻覺得冷。


    “徐競城指著我的鼻子指控我,他說我控製你是因為我對你有非分之想。”他目光灼灼的凝視她。


    “競城哥不可能說出這樣的話!”她大聲咆哮。


    他搖頭失笑。“不信的話,你可以去問問他。”


    “你可不可以不要找競城哥的麻煩?他和這件事根本沒有一點關係啊。”


    “因為你,這件事和他脫不了關係了。”


    她僵住了。“怎麽可以這樣?你想怎樣就衝著我來.別對付競城哥。”


    “當然是衝著你來,我買的是你的命。不是徐競城的.他還不配陪你一塊兒死!”他就是不由自主的想傷害她。


    “嚴選……”她喃喃自語。


    “放心.我不會輕易讓你死的。”他說。


    “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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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競城費盡心力才見到鄭暖兒的麵。


    “暖兒,你好不好?”他向來不是懦弱的人,他這次請調迴來就是為了娶他的暖兒妹妹。


    “竟城哥……”


    徐競城捉住鄭暖兒的手,一臉渴慕的望著她.如同多年前那樣,他沒想過要掩飾。


    “國舅爺是不是為難你了?”


    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徐鄭兩家原本就是世交,一場瘟疫奪走了許多人的性命,包括她和競城哥的父母,是毛嬤嬤收留了他們。


    那段患難與共、福禍相依的日子,不是三言兩語能說得清的。


    “沒有,圍舅爺沒有為難我。”她眨掉差點奪眶而出的淚珠。


    “你肯定受了不少委屈。”他不舍的道。


    她搖搖頭。“哪有什麽委屈,我在這裏每天和皇後娘娘吃一樣的東西,幸福得不得了。”


    他撫了撫她的發。“你還是一樣,沒長高多少。”


    她感受著熟悉的關懷,不禁悲從中來。


    “竟城哥,你總有辦法讓我哭.我一向不是愛哭鬼的,你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


    “我不對你好誰對你好?傻丫頭。”他寵溺的看著她。


    她哭出聲來,他將她摟進懷裏。


    “別哭了,給競城哥一點時問,我一定會把你救出去的。”他保證。


    “不用了。”她搖頭。


    “為什麽?”


    她含著淚水瞅著他。 “我要保護皇後娘娘,不能離開這裏。”


    “保護娘娘是大家的責任,怎能隻靠你一人?”他心疼的捧住她的小臉。


    “我答應過國舅爺。”


    “國舅爺可以另請高明。”他心急的道: “你待在這裏一天,我就一天不安心。”


    “競城哥,為什麽你離開的這三年裏音訊全無?”她改變話題。


    “一時之問難以解釋清楚。”他深吸了一口氣。


    她偏著頭,露出純真的笑容。 “是不是認識了哪家閨女,所以把我給忘了。”


    “才不是,我說過要等你長大的。”他深情一笑。“其實就算你真的喜歡上哪家閨女,暖兒也能理解的。”


    “什麽閨女不閨女的,你就是我最中意的閨女了!”他輕點了下她的俏鼻。


    “我不是什麽閨女。”她輕笑。


    “不是閨女是什麽?”  ‘


    “我是鄉下野丫頭。”她撒嬌道。


    “你是鄉下野丫頭,我就是森林野樵子,鄉下野丫頭正好配森林野樵子。”他心中充滿無限愛意。


    她始終笑著,就是不給他明確的答案。


    “如何?”


    “呃……”她裝胡塗。


    “野丫頭就嫁給野樵子如何?”他追問。


    她顧左右而言它。 “暖兒現下的情況,實在不便考慮這些遙遠的事。”


    “怎會遙遠?”他不想聽到的就是這樣的答案,弄得他心裏七上八下的。


    “競城哥,讓我把這件事做完好不好?我不能半途而廢的,皇後娘娘真的很可憐,她住在這裏,一個人很孤單。”


    “宮裏這麽多人怎會孤單?”暖兒一向心軟。


    “有人要害皇後娘娘,我不能說走就走。”


    “國舅爺會找其他人接替你,他不是很有辦法嗎?要找幾個死士為皇後擋箭並不是難事,不是非你不可;暖兒,不要太死心眼。”


    “那不一樣,我拿了國舅爺的一百兩黃金。既然許了諾,我就要做到。”


    “暖兒,國舅爺分明沒安什麽好心眼,我怎麽能讓你身陷險境?”


    “競城哥,你就讓我做完這件事嘛!”她放軟音調地請求。


    “沒好處的事為什麽非做不可?”他不能理解。


    她不想害他,競城哥哪是嚴選的對手,嚴選已經撂下狠話了,她不能看他為了她受到傷害。


    “我是心甘情願的。”她淡淡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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