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轍走後,鐵騎營的弓箭手也都撤了。


    忽而之間電閃雷鳴狂風大作,豆大的雨滴連成了珠簾。城牆上,周內侍撐了把傘站在蕭九辰的身後,“陛下,下雨了,外麵風大,早些迴長樂殿休息吧。”


    蕭九辰鳳目冷然,直直的盯著穆清的身影,看了片刻後拂袖而去。


    大雨傾盆,落在穆清的臉上和身上,早已分辨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雨聲很大,掩去了穆清的哭聲。她就那麽跪在雨地裏,失聲痛哭起來。


    不遠處,錦瑟和洛瑤撐著傘過來,將穆清接了迴去。


    午膳過後,長樂殿中隻有蕭九辰一人。他眼底冷肅,迴想著雨地裏穆清單薄的身影,渾身的戾氣又升了起來。


    “陛下,欽天監的劉大人派人送信,說天象已過,是否擇吉日冊封貴妃娘娘?”周長生站在蕭九辰身邊問道。


    蕭九辰鳳目微抬,眼底散發著冷冽的氣息,“不急,這事兒等等再說吧。”


    周長生聞言,心底疑惑,當初陛下急著冊封貴妃娘娘,為此還與幾位大人惡言相向,怎麽如今又說不著急了。他搖了搖頭,卻又不敢多問。


    蕭九辰起身走到桌案前,低聲吩咐道:“擬旨吧。”


    賜婚聖旨一下,即刻傳遍了六宮上下,宣室殿也不例外。


    午後的天晴朗了起來,宣室殿的寢殿內,魯太醫仍在忙碌著。


    “魯太醫,穆清她怎麽樣了?怎麽一直發抖啊?”洛瑤守在床榻前急切的問道。


    魯太醫收起銀針,沉聲迴道:“娘娘的龍胎月份還小,今日淋雨受了風寒,加上急火攻心有滑胎之像。微臣已用銀針為娘娘保胎,隻需臥床休養便可。”


    “有勞魯太醫了。”


    魯倚俯身一禮,“微臣這就去為娘娘熬藥。”


    床榻上,穆清蜷縮在被子裏,輕聲抽泣著。洛瑤見狀,遣退了殿內的宮人。


    “冉冉,這到底是怎麽迴事啊?你懷有陛下的皇子,他怎麽還忍心綁你去朱雀門街?”洛瑤問道。


    穆清坐起身來,一下撲到洛瑤的懷中,失聲痛哭起來,“洛瑤,我好難過啊洛瑤。我的心口好疼。”


    洛瑤見穆清泣不成聲的樣子,心疼的也跟著哭了起來,“冉冉,我的好冉冉,你快跟我說說,到底發生了何事?”洛瑤說著,用手幫穆清擦去臉上的淚水。


    有那麽一瞬間,穆清覺得自己渾身冰冷,所有的迴憶都湧上心頭,最後都化作一汪熱淚,傾瀉而出。她雙眼無神,默默地留著眼淚,腦海中都是蕭轍方才的話。窗外的風吹幹了穆清臉上的熱淚,又有新的淚珠落下,粉白的臉上,總是濕漉漉的一片。


    穆清哽咽著說道:“洛瑤,蕭轍他不信我,他問我在他身邊有什麽目的?我今天一直在等,等他來救我,我以為我終於等到他了,可他不是來救我的,他還了我的生辰帖,說以前都是誤會。”


    洛瑤見狀,心中疼惜,輕輕地拍了拍穆清的肩膀,安慰的說道:“冉冉,你別太傷心了,若是哭壞了身子可怎麽辦啊。”


    穆清說著,嚎啕大哭起來,“洛瑤,他以前跟我說,此生隻認我一個夫人,他說要八抬大轎抬我進門,他想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是他蕭轍的妻子。這些都是假的嗎?都是誤會嗎?我一開始那麽討厭他你知道的,是他一步一步走到我的心裏,為何他現在卻告訴我,都是誤會?”


    洛瑤雙眉輕蹙,一邊為穆清擦著眼淚一邊安慰道:“冉冉,我們以後不理他了,他們男人都是說一套做一套的鬼東西,不值得為他傷心。”


    “城牆四周那麽多支箭對著我,他沒有救我,他丟下我就走了。”穆清說著,早已泣不成聲。


    洛瑤聽著也哽咽的哭了起來,她輕輕的抱著穆清的肩膀,安慰著她:“別太傷心了。男人的話都是不能信的,蕭讓還說過要娶我呢。果然,他們蕭家的男人都是薄情,沒一個好東西。好了好了,你別難過了,你現在可是兩個人。你有了陛下的皇子,也要為小皇子打算啊。”


    穆清微微一愣,下意識撫上肚子,“什麽小皇子?我懷的是蕭轍的孩子。”


    “啊?糟了,誤會了。蕭轍定是以為你懷的是陛下的孩子,所以才會這樣的,我們得快去告訴他。”洛瑤著急的說道。


    “不必了。”穆清麵色冷然,眼底盡是絕望,“從他不相信我的那一刻開始,就不會認這個孩子了。就算我告訴他,孩子是他的,他會信嗎?不重要了。”


    洛瑤望著穆清眼底的痛楚與絕望,不由得握住了她的雙手,將她抱在懷裏。可穆清的哭聲並沒有因此而緩解,她在洛瑤的懷中輕輕的顫抖著,哭泣著。


    就在這時,窗外的兩個小宮女的對話飄到了她的耳朵裏。


    “你聽說了嗎?陛下給齊宣王殿下賜婚了呢。”


    “賜婚?是哪家的小姐這麽有福氣的?快給我講講。”


    “還能有誰,就是中大夫家的陶姑娘唄。”


    “真的是陶姑娘啊?前些日子總在宮裏碰到二人,他們倆郎才女貌真的好般配啊。”


    “是啊,是啊。”


    穆清聞言,麵上的淚水還未擦幹,隻覺得渾身一震,腦子裏一片空白。賜婚?陶姑娘?是陶靜姝嗎?穆清心裏一陣慌亂,下意識抓住了自己的裙擺。


    洛瑤見穆清那痛苦的樣子,急忙到窗前吼道:“哪裏來的宮女?莫要擾了公主清淨,還不快滾!”


    幾個打掃的小宮女聞言,急忙行了一禮離開了。


    “休息會兒吧,我已經讓錦瑟給你燉了粥,等睡醒了起來喝。”洛瑤扶著穆清躺下休息,許是哭的久了,沒一會兒穆清就睡著了。


    清玉館的書房裏,蕭轍呆呆的站在窗前的桌案邊。他心情複雜,眼底的恨意又深刻了幾分。如今隻有與穆清保持距離才能保她性命,這不就是自己想要的結果嗎?為何心口這麽疼呢。冉冉,你別怪我,若無今日的隱忍,就沒有我們的明日。


    桌上的宣紙上,是蕭轍抄寫的《詩經》“仲山甫徂齊,式遄其歸。吉甫作誦,穆如清風。”


    忽而一滴熱淚落在宣紙上,暈開了紙上的墨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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