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清晨總是濕漉漉的,冷風唿嘯著,吹落了臘梅花瓣上的露珠。冬日的陽光很淡,卻是讓人渴望的溫暖。那陽光像是碎落一地的金子一般,傾瀉在淩霄閣的窗台上,帶著淺淺的光暈。穆清坐在窗前的軟榻上,正繡著手中的帕子。她目光清澈,含笑吟吟,那思緒分明不在手中的針線上。


    “但你,是我見過我,笑起來最好看的姑娘。”


    穆清淺淺而笑,腦海中突然冒出來錦書的這句話。她眉眼盈盈,忍不住偷偷地樂了起來。忽而之間,穆清腦中一震,收了唇邊的笑容搖了搖頭,我在想什麽呢?錦書誇我有什麽好高興的?他不過是個侍衛,我是要嫁給陛下的。就算不嫁給陛下,也是與齊宣王有婚約的。哎呦怎麽這麽亂。


    “公主,您想什麽呢?”錦瑟端著茶碗,見穆清一會兒笑一會搖頭的,便走到穆清身邊說道。


    穆清微微抬頭,“沒,沒什麽。”她頓了頓,又道,“我讓你製作的香料可弄好了?”


    錦瑟道:“公主放心,奴婢去找莫太醫領了藥材,又去絳雪園摘了些新鮮的臘梅,經過混合,再曬上一天,今個兒一早就給錦書大人送到武台殿去了。”


    穆清輕輕點了點頭,“那就好,之前他買了我的荷包,裏麵還沒裝香料呢。這下才算一個完整的荷包。”


    二人正說著,有個小宮女進來行了一禮,“公主,皇後娘娘在禦花園設了茶宴,請公主前去品茶賞畫。”


    穆清麵色淡然,說道:“知道了,待我換件衣裳就過去。”


    “是。”


    錦瑟的眼中帶著幾分擔憂,“公主,自打上次抄《女誡》一事,皇後和元妃就沒再找過公主麻煩了,怎麽今日又請您去茶宴,莫不是又要為難您?”


    穆清眉心微蹙,說道:“上次我把皇後氣成那樣,你以為她怕了?就會此收手,和我化幹戈為玉帛?今日我若是去了,她必定想出法子為難我。但我若是不去,她必然也會降罪於我,說我藐視宮規,不把皇後放在眼裏。”


    “那我們怎麽辦啊?”


    穆清眼神一定,說道:“去,我們一定要去。我說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就不在怕的。”


    “是,公主。奴婢這就為您梳妝。”


    禦花園的問月亭中,放著景泰藍的熏籠,籠內的銀炭燒的正旺,那火光盈盈,使得整座亭子都十分溫暖。


    “穆清給皇後娘娘請安,給各位娘娘請安。”穆清身著藍色蝴蝶花卉長袍,發間以東珠簪花步搖為飾,看上去鍾靈毓秀,溫婉可人。


    卓皇後坐在北麵的椅子上,淺淺而笑,“穆清公主免禮,賜坐吧。”


    “謝皇後娘娘。”


    卓皇後身著金絲彩線鳳袍,頂鎏金寶石鳳冠。她眉眼溫潤,乍一看去,很是溫文爾雅,端莊大氣。“近日本宮得了一幅顧愷之的《廬山圖》,便想讓諸位妹妹一同欣賞。”說罷吩咐兩個宮人將畫卷抬了上來。


    元妃眉眼伶俐,說道:“這顧愷之的真跡,千金難求,陛下也實在是喜歡,竟舍得送給皇後娘娘。看來陛下對皇後娘娘,果然情深意切。”


    貞嬪眼底閃著光芒,笑著說道:“顧愷之的《廬山圖》,那可是難得一見的山水名畫啊。嬪妾今日可有眼福了。”


    卓皇後眉眼帶著幾分得意,笑著說道:“諸位妹妹可以走近些看。”


    諸位妃嬪聞言,皆起身上前觀摩。


    陳婉兒走到穆清身邊,故作親昵的說道:“姐姐,你怎麽不走近些看呢?婉兒聽聞那顧愷之是東晉著名的畫家呢,他的真跡千金難求,實在是難得一見。我們一起上前看看吧。”


    穆清白了陳婉兒一眼,“不了,我坐的挺近,看得到。”


    陳婉兒微微而笑,給蓮芝使了個眼色,便走到畫卷邊上欣賞去了。


    穆清拿起茶碗,輕輕飲了一口茶水,誰知下一秒,她不知被誰用力推了一把,整個人向前倒去,口中的茶水噴湧而出。那畫卷本就離穆清不遠,她這一摔,將口中的茶水全吐到了畫卷上。隻見那畫卷即刻被水浸濕,還沾上了幾粒茶葉。


    一時間,眾人皆驚。卓皇後憤怒而起,指著穆清怒吼道:“穆清公主,你這是做什麽?你若是不想看畫,不來便是。弄髒了陛下禦賜的顧愷之真跡,你該當何罪!”


    穆清下意識朝身後看去,見身後站在蓮芝、素芝、青釉幾個宮女,竟不見錦瑟的身影。


    穆清跪在地上,麵色清冷的說道:“皇後娘娘,我方才飲茶,是有人故意推了我一把,我才會摔倒在地,弄髒了畫卷。”


    元妃冷眉鳳目,輕哼一聲說道:“推你?眾目睽睽之下,誰會推你?弄髒了禦賜的畫卷,還敢狡辯。你可知這顧愷之的真跡,天下僅此一幅,如今被茶水弄髒了,你說該怎麽辦?”


    “皇後娘娘,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是有人推我。”穆清解釋道。


    卓皇後冷眼怒道:“這麽多雙眼睛,都看到是你弄髒了畫卷,竟然還敢推脫罪責。來人呐,將穆清公主打入尚衣局,反思己過,非本宮懿旨,不得放出。”


    陳婉兒見狀,淚眼朦朧,急忙跪在地上幫穆清求情,“皇後娘娘,尚衣局是為各宮做衣服的地方,穆清公主千金之軀,怎麽能受得了那種艱苦呢?還請皇後娘娘開恩,饒了穆清公主吧。”


    卓皇後冷哼一聲,“你們二人當真是姐妹情深啊,既然如此,婉美人,不如你隨穆清公主一同去尚衣局可好?”


    陳婉兒苦著臉,“我……”


    卓皇後冷喝道:“不去就別在這兒惺惺作態,誰再敢替她求情,同罪論處。還不快把穆清公主拉下去。”


    穆清冷著臉從地上站起身來,瞪著卓皇後說道:“皇後娘娘,什麽品茶賞畫,這分明就是你設下的陷阱。您想懲罰穆清,隻管叫兩個內侍將穆清拉到尚衣局便好了,何必這麽大費周章,您累不累啊。”


    穆清說著,便被兩個內侍官拉出了問月亭。


    “竟敢這般口出狂言,汙蔑本宮。”卓皇後冷著臉說道,“靈芝,去告訴尚衣局的陸司衣,穆清公主是本宮罰去的,讓她嚴加管教。”


    “是,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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