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守府門前,蕭轍與白子佩穿著破爛的衣服,渾身髒兮兮的,頭發上還沾著枯草。長風卷地而過,帶來幾分秋日的涼意。白子佩不禁抱緊了雙臂,打了一個冷顫。天邊顏色好似潑墨一般,黑漆漆的,看不見半分星辰。


    “主子,這元珩該不會是不認賬吧,怎麽這麽長時間了,還不出來。”白子佩緊緊地抱著雙臂。他鼻尖通紅,時不時打個噴嚏。


    蕭轍麵色沉著,縱是破布麻衣,也掩不住他眼中高貴的氣質。隻見他微微側目瞥了白子佩一眼,並不作聲。


    “我沒有別的意思,我是怕主子凍著了。您本就受了傷,再這麽折騰,會生病的。”白子佩小聲嘟囔道。


    就在這時,太守府的大門被人緩緩地打開。元珩麵帶笑容,迎了上來。“微臣元珩,給五殿下請安,不知殿下駕到,有失遠迎,還望殿下恕罪。”


    “好你個元大人,這麽久才出來迎接,秋風蕭瑟,你是誠心想凍著殿下。”白子佩站在蕭轍身邊,板著臉說道。


    元珩跪在地上,低著頭迴道:“微臣不敢。”


    蕭轍劍眉輕蹙,眼中冷光流轉。他低頭看著元珩,冷聲說道:“那還不快迎本王入府。”


    “是。”元珩站起身來,對身邊的下人吩咐道:“侍奉殿下沐浴更衣。”


    “是。”


    一番梳洗過後,元珩為蕭轍二人擺了一桌子好酒好菜。蕭轍也顧不得自己的身份,坐在飯桌前狼吞虎咽起來。元珩見狀,不由得笑出聲來。


    蕭轍聞聲,麵色一沉,放下筷子瞪著元珩說道:“你笑什麽,有那麽好笑麽?”


    元珩抬手,為蕭轍倒了一杯酒,複笑著說道:“我是沒想到啊,此生竟有機會見到殿下如此狼狽的樣子,又怎能不笑呢?”


    蕭轍白了元珩一眼,不悅的說道:“若非迫不得已,本王才不會如此狼狽的來找你。”


    元珩淺淺而笑,“殿下應該慶幸啊,見到殿下如此狼狽的是微臣,而不是別人,至少微臣的心始終向著殿下。”


    蕭轍沉著臉,拿起桌上的手帕擦了擦手,說道:“你快別貧嘴了,卓戰夏的人正在全城通緝本王,你還不快想想辦法。你以為本王來找你是什麽好事,等明日一早,本王來找你的事情傳到我二皇兄的耳朵裏,看你還笑的出來。”


    元珩目光微沉,帶著點點星光,“辦法早就給你想好了,等你的傷養好了,我就一把火燒了這太守府,然後護送你迴京。”


    蕭轍麵色一冷,眼中有幾分不屑,“然後你趁亂逃走,對外宣稱元太守被火燒死了,你好退隱江湖,逍遙自在。這就是你想的辦法?”


    元珩微微而笑,眼中流露出幾分坦然之色,“我這辦法不好嗎?我早就不想在這官場待了,你又不是不知道。當年若非師父一再囑咐,要我在朝中助你,我才不會趟這趟渾水。”


    蕭轍白了元珩一眼,說道:“虧你還是師父的得意門生,是本王的大師兄,你既然蹚了這渾水,哪有那麽容易全身而退。你以為陛下是好糊弄的,你護送本王迴京,還會有命走出京城嗎?”


    元珩劍眉微挑,一本正經的說道:“我師承天下第一劍客元士驍,還怕卓戰夏那個狗賊不成?”


    “你以為陛下身邊隻有卓戰夏一個可用之人嗎?”蕭轍說道。


    元珩冷笑一聲,又道:“不過,那你二皇兄還真是厲害。你去南陳不過數月,這龍椅上便換了個人坐。看來先帝早有預感,擔心你小命不保,這才派你去南陳求娶公主。”


    蕭轍麵色冷逸,白了元珩一眼,“此番我去南陳乃是秘密出行,你知道的還挺多啊。”


    元珩雙手環於胸前,得意一笑,“有人的地方便是江湖,江湖之上到處都是我的眼線。”


    “所以啊,你既不能死,也不能走,你得留下來幫我。正好我京中有不少私置的產業,需要你幫忙打理。”


    元珩微微一愣,“產?產業?誒我說蕭轍你可真行啊,我這太守沒做幾日,又改做商人了,你可真是我的親師弟啊。”


    蕭轍拉了拉衣領,嚴肅的說道:“這件事不用商量,本王說了算。還有啊,你還有朝中什麽消息?我母後如何了?”


    元珩附到蕭轍耳邊,低聲說道:“這,還真有。你這個二皇兄當真是個狠人,一箭射穿了先帝的胸膛不說,還親自上前將那支黑羽箭拔了下來。”


    蕭轍冷哼一聲,眼底升起一股恨意,“生身父親,他真能下得去手。”


    元珩又道:“更奇怪的是,先帝臨死前留了兩道聖旨,二皇子派人幾乎將皇宮翻遍了,也沒找到另一道聖旨。諸多人猜測,這不見蹤影的聖旨上麵寫的是傳位昭書。一聽到此事,我立刻派人調查。”


    “可有消息?”


    元珩接著說道:“我派去的探子打聽到,當時先帝確實留下兩道聖旨,一道是將兵權交給你。另一道由皇後娘娘保管。”


    “我母後怎麽樣了?”


    “怪就怪在這兒,皇後娘娘將聖旨交給了一個姓梁的女官帶出了宮。我派人查閱了宮人的記錄要案,卻隻記載了她姓梁,她手下的宮人也隻稱唿她為梁尚衣,不知她的真名。可我們的人在大梁的境內幾乎都快找遍了,也沒能找到她。隨著時間的推移,再想找到這個人,隻會越來越難。不過最近,我得到了一個好消息。”


    “什麽好消息?有梁尚衣的下落了?”


    元珩搖了搖頭,說道:“最近我的屬下傳來消息,那坊間的梁三娘刺繡技藝卓然,正是當年的梁尚衣。隻是這梁三娘十分神秘,關於她的消息都是坊間傳聞,沒人見過她的真麵目,所以你放心,咱們找不到梁三娘,皇帝那也不會有什麽進展。”


    蕭轍點了點頭,“說了半天,你還沒說我母後如何了?”


    元珩微微垂目,歎了口氣道:“如今的皇後是卓國公之女,言盡於此,等你迴京就知道了。還有啊,咱們這位陛下承不承認你和公主的婚事還不一定呢,等你迴京,可千萬得小心。”元珩起身,輕輕拍了拍蕭轍的肩膀。


    蕭轍聞言,不禁黯然神傷,“我今晚整頓一番,明日便啟程迴京。”


    “你的傷……”元珩望著蕭轍淡然離去的背影,心中有種說不出的疼惜。五殿下蕭轍,今年不過才十八歲,便要肩負著家國的重任。蕭轍的背影,帶著沉著與落寞。元珩不禁想起當年長白山上,層巒疊嶂、秋水落霞,白色的仙鶴展翅而飛,在長白水邊棲息宿眠。那時的蕭轍隻有十歲,還不懂什麽是家國天下,他的眼中像長白山上的泉水一樣清澈。那些單純快樂的時光,是他們一生都奢求的過往。


    秋日的風吹進堂中,吹起元珩翻飛的衣袍,吹開了他眉間的褶子。隻是他眼底黯然,又帶著幾分微不可察的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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