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俊無言,沉著一張臉,眼角抽搐,眉梢抖動。

    心情,實在難以平複。

    又如何能夠平複。

    本來是為了子嗣安然,為此哪怕付出一些代價,帝俊感覺也沒什麽。

    誰曾想,反倒成了子嗣被殘害的關鍵因素。

    換一個角度而言,十大金烏落得九亡一殘之結局。

    豈非是帝俊間接導致的。

    如此事實,帝俊如何能夠承受。

    太一更是直接,一句廢話不多說,便要起身去找扶桑樹算賬。

    為帝袍身影,出言阻攔了下來。

    “此事,倒也不必怪他。”

    “他縱有他的心思,卻也談不上有壞心。”

    “不過是隨大勢而為罷了。”

    “命數如此,便是無扶桑樹,依舊會有其他。”

    “相對來說,扶桑樹倒是可令十大金烏,多一線生機。”

    隨著言語,手掌攤開。

    似是一方世界於掌心沉浮。

    世界之最中央,九枚光點匯聚。

    帝俊,羲和,太一眼眸盡都直勾勾盯著那方存於掌心世界中的九枚光點。

    “十大金烏曆劫,此為大勢。”

    “吾本無心幹涉,然終究是帝俊後裔,豈能做到無動於衷。”

    “劫數之前,吾便已然截取了十大金烏,一絲真靈。”

    “掌心開界,已做孕養。”

    “或是千秋,或是萬載。”

    “喪命的九大金烏,便可憑此真靈,再得性命,再顯形態。”

    喜悅,已然不足以形容帝俊夫妻,太一,以及一眾妖族的心情。

    失而複得。

    什麽是失而複得。

    對於帝俊夫婦而言,再也沒什麽失而複得,比這個更加珍貴。

    至於時間,根本不必在乎。

    千秋也好,萬載也罷,都無所謂。

    情動至極,一顆蘊含情極至陽,一顆蘊含情極至陰的淚珠。

    自帝俊夫婦眼角滑落。

    衛無忌手掌伸開,兩滴情淚自然飄落。

    有心也好,無意也罷。

    往後自有緣分。

    “妖族已然無私怨可言了吧?”

    帝俊倒是不想承認,借此機會,一舉將巫族掃蕩。

    不過帝俊也清楚,若真如此做,妖族反而可能會災禍臨頭。

    這位將十二祖巫與眾妖族匯聚於此,僅是不想私情影響整個洪荒大勢。

    於巫妖二族的爭端,並無意見可言。

    也罷,還是靠自己更為實際。

    以妖族如今的實力底蘊,未必就不能將巫族覆滅。

    “巫族私怨,來自於誇父。”

    “那誇父的一線生機,已然掌握後土之手。”

    “甚至洪荒萬靈的一線生機,也掌握在後土之手。”

    十一位祖巫以及眾妖族的目光,匯聚在了後土身上。

    怎麽也看不出來,想不到,那後土身上有如此重要的機緣。

    “行了,該說的都說了。”

    “該幹嘛便幹嘛去吧。”

    “還是那句話,便有大勢因素,也當念洪荒安穩。”

    一甩手,十二祖巫與眾妖族便各自歸了位置。

    十二祖巫與眾妖族互相對視一眼,默默擺手,巫妖二族退去。

    此番爭端,實在是情緒激動所致。

    該說的,都已然說明白了。

    要是還一意孤行動手,那就是腦袋被砸出坑了。

    此事雖有天數緣故,卻也擺明了是有小人作祟。

    讓太一與伏羲率領妖族大軍,迴歸天庭。

    帝俊身化虹光,落在了湯穀。

    “天帝想來已然知曉因果。”

    “話,也就不必多說了。”

    “那準提,便是扶桑樹給予天帝的交代。”

    沒什麽機會發言的帝俊聞言,眸中不由閃過一絲深然殺機。

    十大金烏之災,有天數緣故,也有小人作祟。

    準提,便是那作祟的小人。

    鴻鈞的記名弟子又如何。

    但真以為帝俊可欺嗎?

    本想當即傳令,太一為帥,踏平須彌山。

    思量再三,還是忍下了衝動。

    於妖族來說,當前首要還是在於巫族。

    隨著一次次的衝突,兩族之間的矛盾,已然徹底顯露。

    洪荒再大,巫妖二族也是不可能兩存。

    若非衛無忌出手,若非十萬載期限未到。

    若非不想被摘了果子,這一場決定命運的大戰,早已開啟。

    “扶桑樹,你雖然行事巧妙。”

    “卻也終究沾染了因果。”

    “往後,便來太陽星修行吧。”

    一道意念,自太陽星傳入湯穀。

    “多謝前輩成全!”

    扶桑樹躬身行禮,滿是喜悅。

    到此刻,帝俊方才明白扶桑樹所為,求的本真實際。

    成全人情,以自身提供十大金烏成長之所也好。

    動了準提,得罪了這個未來的聖人也罷。

    一切都是為了能入太陽星修行。

    心頭默然一念,帝俊迴歸天庭。

    默然立身羲和身旁,目光慈愛看著恢複中的小金烏。

    “陛下,話雖然說清楚了。”

    “然為母親,我依舊想做一件事兒。”

    看著小金烏,羲和眸中閃過一抹複雜,繼而堅決道。

    “心情,帝俊能夠理解。”

    “然你可知,此舉後果如何?”

    帝俊幾分肅然看著羲和。

    “天帝若是怕擔罪責,羲和一身承擔便是。”

    羲和冷意十足看著帝俊。

    話雖然說清楚了,可事兒豈能這麽容易便放下。

    “你明知道,我所言不是這個意思。”

    帝俊頗為無奈看著羲和道。

    “羲和並非不講理。”

    “說來也算是一道考驗。”

    “無論能否過去,至少於吾而言,是給孩兒們的一個交代。”

    “也可言因果消散。”

    話,已然說到這個份兒上。

    羲和已然下定了決心。

    “後土妹子,既然叔父說誇父的一線生機在你手中。”

    “那便趕緊施法,讓誇父再現天地間。”

    迴歸巫族之後,祝融幾分急切道。

    誇父為眾大巫之首,影響力可是不小。

    眼瞧著巫妖二戰時期,越發臨近。

    誇父能起到的作用,可是相當巨大。

    “此事並不容易,還請哥哥給予一些時間。”

    後土一聲歎息。

    終究強不過天數,也的確是時候,給巫族準備一條後路了。

    血海濤濤浪無邊,匯聚無數生靈之魄,亦在痛苦中,難以自拔。

    “這位怎的又來此了?”

    後土默然站立血海邊緣,瞧著無數生靈之魂,默然歎息。

    而在血海深處,感知後土氣息,冥河則不由心思煩躁。

    躲在血海深處,便是不想惹事兒。

    更不想被卷入大劫中。

    後土為十二祖巫,大劫中絕對的主角。

    她這般站立血海邊緣不動,誰知道會不會帶動劫氣,臨到血海。

    “塵歸塵,土歸土,靈魂歸於後土······”

    站立血海邊緣,瞧著諸多生靈之魂的掙紮,靜默許久的後土,終於有了動靜兒。

    盤膝而坐,聲聲大義,安撫諸多掙紮的生靈之魂。

    道道金光,起自盤膝而坐的後土。

    受金光照耀,諸多生靈之魂,顯露安寧祥和。

    “天道在上,吾為巫族後土。”

    “盤坐血海邊緣,感悟洪荒生靈艱難。”

    “秉承父神遺誌,洪荒長久。”

    “願以此身,化洪荒輪迴,全地數之本。”

    後土抬頭,聲聲言語,遍及洪荒。

    一道宏大氣息遍及洪荒,天道現身了。

    一道輕柔之光落下,祖巫至強身軀化作光點,落於無邊血海。

    血海翻騰,於冥河驚駭神情中,一分為二。

    一半兒的血海與祖巫身軀化作的光點融合,開辟出一方世界。

    “輪迴魔神,當初留你本源,便為此刻。”

    “彰顯輪迴道之根本吧。”

    衛無忌身形悄然而現,一大團本源分裂一十八份兒,化作十八層地獄。

    隨手一張輪盤自衛無忌手中甩出,落於十八層地獄最底部。

    此輪盤為輪迴盤,乃是輪迴魔神的伴生至寶,亦是演化六道輪迴之根本所在。

    地界開辟,演化十八層地獄,六道輪迴落成,洪荒三數便算是徹底齊全了。

    然僅於此,還不足以完善地府,為洪荒生靈轉生之所。

    後土以祖巫身軀演化地府,已然到了一定程度。

    得以完全,卻是還差一些。

    衛無忌隨手一點,誇父大巫身軀顯現。

    再次一點,大巫身軀如先前祖巫身軀一般,化作光點,落於地府。

    陰陽路,望鄉台,一一成全。

    手掌攤開,兩滴淚浮現。

    出自羲和的陰之真情淚,於地府高空,演化成一輪圓月。

    地府所在,不似洪荒,有日月旋轉。

    然魂魄生存,依舊需要光芒。

    此陰之真情淚演化的一輪圓月,甚至可以看做是地府魂魄存在之根本。

    自圓月中吸取力量,方才不至於魂魄消散。

    此也算是一種特殊的修行法,言曰鬼修。

    陰之真情淚,化作圓月。

    而那陽之真情淚,則化作滾滾河流奔騰。

    此河流乃是黃泉。

    陰魂之身入黃泉,受極陽洗練。

    便可由陰生陽,成混元之象。

    隻不過此法兇險莫測,僅有萬一之可能。

    天數之下,有一線生機。

    此黃泉,便是陰間鬼修的一線生機。

    奈何橋,黃泉,望鄉台,陰陽路,再有那十八層地獄。

    地府該有的一切,基本上已然齊全了。

    “如今所欠缺的,便是陰陽生死之門。”

    咚咚心髒聲跳動,後土祖巫之心化作一道門戶。

    此既是陰陽生死之門,也代表了後土守護地府之決心。

    一直靜默的天道終於有了動靜兒,無盡功德落下,融入那後土僅存的一道清氣當中。

    朵朵蓮花開放,喪失了祖巫之身的後土,憑此清氣,得天道相助,生成了元神。

    一股獨屬於聖人的威嚴,遍及洪荒。

    “這是後土成聖了?”

    “不可能!”

    “巫族身軀強大,修不得元神。”

    “怎麽可能成就聖人!”

    感知那一道聖人威嚴的歸屬,洪荒無數生靈,陷入不可置信當中。

    “原來是這麽迴事兒。”

    “縱然處在敵對立場,帝俊也不得不心服。”

    “拜見後土聖人!”

    天庭之上,帝俊歎了一口氣,繼而行禮。

    有帝俊為表率,其他妖族自不會多言。

    處在妖族敵對立場的妖族,都能做到如此。

    就不用言說其他生靈了。

    後土化輪迴,意義之重大。

    於洪荒無盡生靈而言,便是多了一次機會。

    一次機會,僅是一次機會,卻是無盡生靈,無望之渴求。

    以此來說,整個洪荒,凡屬生靈者,皆欠了後土一份兒莫大因果。

    無數的信念匯聚後土元神,卻被素手一點,聚攏在了一起。

    “後土化輪迴,卻是平心不再巫。”

    “誇父若當生存念,寄托地道萬古存。”

    隨著平心話語落下,一道身影逐漸聚合成型。

    誇父的麵容,卻是多了一副大胡子,身著紅袍,披風飄蕩。

    “本座知曉爾之心念所在。”

    “然此卻是巫族一線生機所在。”

    “你我終究是別無選擇。”

    誇父默然許久,撩袍拜倒。

    “吾為鍾馗!”

    “永鎮地府,蕩一切作惡之鬼!”

    一言落下,天道微動。

    一柄劍,落在了鍾馗麵前。

    此劍秉承正念,斬一切妖邪。

    待做完了這一切,天道隱身。

    於地府中的一切限製與影響,盡都消散。

    也就是天道退去的刹那,帝江與諸位祖巫,撕裂虛空而至。

    “妹妹,為何至於如此?”

    “可有卑劣之輩,暗中算計?”

    帝江明顯急躁,也明顯的怒火中燒。

    後土為巫族十二祖巫,影響可是太大了。

    尤其是缺了後土,都天十二神煞大陣,必然威力銳減。

    那可是巫族準備多時,要用來對付妖族的底牌絕招。

    “諸位兄長見諒!”

    “非是陰謀,非是算計。”

    “一切皆是後土自願。”

    “實際上,後土早有此心。”

    “隻不過終究放不下巫族。”

    “故而全力培養誇父,希望其能繼承吾之衣缽。”

    “不曾想,出了這般變故。”

    “後土隻能做此無奈之舉。”

    帝江與一眾祖巫長出一口氣,隻要不是陰謀算計,一切便都好說。

    隻不過一眾祖巫依舊想不明白,後土為何如此。

    難道她不明白,自身於巫族的重要性嗎?

    “後土此舉,為的是洪荒,也是為了巫族。”

    “以巫妖二族之底蘊,此一戰一旦全麵展開,必然是無數生靈塗炭。”

    “若是洪荒,更要麵臨崩碎的兇險。”

    “此也是天道與叔父,一再出手調解的緣故。”

    “然此戰終究不可避免。”

    “巫族將欠下洪荒無量因果。”

    “勝也好,敗也罷。”

    “巫族都要麵臨這個結果。”

    “此也是巫族,極可能要麵臨滅族危機的重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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