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蓬,你以後就打算一直在這兒待著?”

    雲棧洞內,孫悟空萬般不解。

    先前一點誤會,引得如意神兵與九齒釘耙糾纏大戰。

    孫悟空這一次切實體會到,往昔能安穩坐定天蓬元帥位子的,本事終究不至於差。

    以目前雙方立場而言,自無所謂生死之數。

    再有弱水一旁看著,孫悟空自然不至於太不懂事兒。

    這麽一番下來,倒也算是有了幾分交情。

    眼看著天蓬如此能耐,卻安心偏居雲棧洞,實在有些不解。

    雖消了往昔安坐天庭,三界主宰至尊位的無上心思,想讓猴子安分,也是不太容易的事兒。

    也正因為不太容易,猴子才需要走這麽一遭。

    “你的意思是想讓我與你一般,一同護送大師西行?”

    天蓬聰慧,自然不會因為歲月的積累遞增而消散。

    都說人老成精,越活越明白。

    他就是再沒有出息,也不至於越活越迴去。

    “這一趟走下來,我也不清楚自己能得著什麽。”

    “不過有一點,老孫確信,師父不會害老孫。”

    說來真的是冥冥中的緣分使然,孫悟空自己也說不清楚。

    反正內心有一種強烈想法,得讓這天蓬隨自己以及和尚,走這一趟。

    有些事兒,實在是難以違背的因果循環。

    縱然一開始,天蓬的宿命已然有了幾分改變。

    雖遭貶斥,卻未曾錯投豬胎。

    與弱水安然享受了數百年的清淨,宿命的強大威能,終究還是讓天蓬麵臨這般選擇。

    天蓬一時間沉默無言。

    往昔小卒子一枚,憑著一股搏命的精神,強行橫渡弱水,得了天蓬元帥之位。

    心中自有一番豪情。

    後來這般豪情消磨在了歲月的恆久無情,以及天庭的寂寞清冷當中。

    後來又得弱水相伴,雖飄落人世,卻也安心滿足。

    也不知怎麽的,如今為孫悟空一句言語,倒是激發了內心豪情。

    原來自己還有這般豪情無限的時候,時間實在太過長久,連他自己都有些忘記了。

    “你想走這一趟?”

    與沉默無言的天蓬互相對視的那一刻,弱水言語間一分輕柔。

    “既然想,那就走一趟吧。”

    “若是不妥,大不了淹了他靈山也就是了。”

    言語清冷淡然,聽得卻是連孫悟空都不由眉角跳動。

    “這些年來,你我安寧相伴,弱水實在無不滿可言。”

    “隻不過有些時候,弱水還是有些懷念,當初那個敢隻身闖入弱水的少年英姿。”

    言語間,一番歲月流逝的感慨,以及幾絲對往昔的懷念,讓孫悟空又是幾分忍不住眉角跳動?

    少年英姿?

    這個形容詞,他沒聽錯,或者理解錯吧?

    就眼前這個肚子都快要凸起來的家夥,也能擔得起這四個字。

    “你什麽眼神兒?”

    天蓬亦有幾分對往昔歲月的懷念與感慨,接觸到孫悟空的眼神,卻是不由一陣兒難言。

    “莫看如今這般模樣,真要論往昔的話,不是瞎吹牛,能勝得過天蓬者屈指可數。”

    自豪間,盡是心酸無奈。

    滿腔的豪情熱血,終究硬生生消磨在無情歲月中。

    滿身的本事,身處安寧孤寂的天庭,也就剩下喝酒這麽一項了。

    對於自身的管理,自然也就不那麽容易上心思了。

    心念催動,外在模樣徹底改變。

    玉樹臨風翩然,眾多仙神中,好像也就楊戩能夠比擬。

    “既然出去,還是這般模樣,令人看著放心一些。”

    一根蔥白嫩指,點在了天蓬眉心。

    一身修為能耐,未曾半分影響。

    就是這翩然身姿,再歸幾分臃腫狀態。

    更絕的還在於,這種禁製還存在著時間限製。

    也可以這麽理解。

    西行一路,天蓬可以任意使用自己的本事,不會有半分影響。

    唯獨無能耐,變幻屬於自己的俊朗形象。

    “哈哈,現在你清楚,找一個比自己能耐強的老婆,是種什麽體驗了吧?”

    天蓬眸中盡是無奈,盯著眼前樂不可支的猴子。

    這猴子倒是能耐,卻是未曾有機會體驗,被弱水凍結,是個什麽滋味兒。

    感受清冷落在自己身上,樂不可支的猴子,迅速迴歸了幾分靈動間的肅然。

    這女人,也算是天地間不可輕易招惹的存在了。

    畢竟可不是誰都有這般僅憑一絲寒意,便讓自己大受震動的能耐。

    “話說這麽強的女人,你是怎樣讓她甘心與你在此隱居的?”

    從未嚐過狗糧滋味兒的孫悟空,被強製性的喂了一把後。

    衝著天蓬,幾分好奇言道。

    “她有她的哭,能安然隱居,實在是一種幸福。”

    “於她也好,於天地也罷,都該算是一番幸事。”

    對於往昔之事,天蓬並沒有跟孫悟空多言的心思。

    一聲歎息後,與唐三藏四目相對。

    “自別之後,施主雖多了幾分風雨,卻也得了自在。”

    雙手合十間,唐三藏言道。

    唐三藏自然跟天蓬無幹係可言,金蟬子卻與天蓬幾分熟識。

    “歲月悠然間,能與大師再次相遇,倒也是緣分。”

    天蓬一番迴禮言道。

    “道兄曾言,緣分二字如環,既有起點,當有終點。”

    “唯一不可知的,便是何處起點,何處終點。”

    西行路再多一人,默默以步伐向西方而去。

    而在華山,方才處理了一些事情的楊嬋,卻有幾分心思難定。

    或者說,自那一日親眼見識狐妹誕下新生命之後,便一直心思難定。

    那種生命成就的感動,實在不知遠超如今這般生活多少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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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有幾番心思難定,楊嬋卻也心思多想。

    倒不一定真畏懼天條森嚴,不過有些事兒,看的多了,也就有了幾分透徹。

    並不平等的生命狀態,最終遺留給對方的,唯有無盡的懷念。

    類似七公主這般,曆經三世,最終修成正果,得長久相伴的,實在太少。

    待在山中,終究難免無聊。

    漫步天地間,聽得海水波濤,也算是一番釋然。

    “前方仙友留步,既入東海之地,可否介意停留一番。”

    幾分言語輕柔,讓楊嬋腳步停留在了東海上空。

    一聲龍吟長嘯,化身一尊女仙,停留於楊嬋麵前。

    修行路,實在幾分艱難。

    女子身能長久堅持而得果者,終究少數兒。

    名聲最顯的,自然是天庭王母,月宮嫦娥。

    除此之外,自然還有幾位名聲也是響徹天地。

    比如那向來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女戰神。

    能相遇,自是緣分。

    同屬女子之身,雖無言,卻也在刹那,不禁多了幾分親近。

    “楊嬋見過這位仙友!”

    初見,已然是幾分眼緣。

    楊嬋態度自然和善。

    而那長龍化身的女子,聽得楊嬋自我介紹,臉色不由一變。

    “可是那昔日相救哪吒的楊嬋?”

    臉色隱隱間,已然有些不對勁兒,卻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敢問仙友出身東海行幾?”

    楊嬋亦有幾分隱晦神色變換,而後問道。

    想想此地所在,再看臉色變幻,身份自然不難猜想。

    四海龍族雖同樣歸屬天庭,可人家家大業大,獨有相對自主權。

    且向來有龍生九子一說。

    不得動私情,更不得生命演化的無情天條,自然管不到這裏。

    “他行三,我行四。”

    一句話,幾分莫名其妙。

    可對往昔事情太過了解的楊嬋,卻是聽得再清楚不過。

    “原來是東海四公主當麵,楊嬋有禮了!”

    右手搭扣左手,楊嬋行禮道。

    “不必,實在不必!”

    “若你非楊嬋,你我該有一番緣分。”

    “可你卻是楊嬋,與哪吒關係莫逆的楊嬋。”

    一個閃身退避,四公主幾分傷感。

    不僅是因為好不容易得了一個投入眼緣的朋友,卻是仇敵的無奈。

    更有對往昔歲月的追憶。

    行三行四,緊緊挨著。

    從小到大,彼此間感情終究幾分特殊。

    “哪吒兄弟與我楊家恩德非凡。”

    “見他遭難,若無所為,又何必生在天地間。”

    “若往事能夠重來,楊嬋所行,依舊是當行之事。”

    說到這兒,楊嬋吸了一口氣。

    “對往昔之事,有許多的遺憾感慨,此自是常情。”

    “然歲月悠悠而過,連三太子自己都不甚在意······”

    楊嬋的話,被四公主無情打斷。

    “身在天庭,他敢在意嗎?”

    身遭劫難,哪怕一點真靈難滅,也不再是東海的三太子。

    “以四公主之意,又當如何?”

    看著四公主眼眸中一絲曆經歲月沉澱的悲痛,楊嬋忽然有幾分理解。

    若自己的兩位哥哥出事兒······

    呸!

    這麽想,自然是幾分不吉利。

    然就單純感情而言,又豈能因為歲月無情而消磨。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應該何以所為。”

    “可我三哥的仇,東海必然要個交代。”

    一柄仙劍淩厲,卻是直衝楊嬋而來。

    東海之事,楊嬋固有參與的份兒。

    可她畢竟不是直接導致此事的元兇。

    如此找麻煩,實在是有些過。

    一柄仙劍淩厲,楊嬋卻是淡然。

    連一絲半毫的波紋都未曾泛起。

    剔骨還父,割肉還母,因果已然消散。

    不管內心情感如何,這事兒唯有無言選擇。

    雖無言,情緒卻是積壓在了內心。

    若不能發泄,將來怕是一番麻煩。

    平靜間,一柄淩厲仙劍,止於額前。

    “你什麽意思?”

    “篤定了我不敢傷你,不會殺你嗎?”

    劍尖距離眉心不過一瞬,稍微動手,便可輕鬆破開皮肉防禦刺入。

    四公主卻無論如何,都有幾分難以下手。

    “四公主縱有幾分情緒難忍,楊嬋終究相信,四公主還不至於屠戮無辜。”

    劍距離眉心,不過一瞬,楊嬋神情依舊無比平靜。

    “你算是無辜嗎?”

    哪吒是東海的仇人,相救哪吒,便是與東海為敵,又豈能算是無辜。

    “不算無辜,四公主緣何停滯不前?”

    楊嬋幽幽一笑,反正不管說什麽,就是不動彈。

    “往昔你也曾戰場兇險殺伐,如今緣何束手?”

    四公主頗為惱恨道。

    楊嬋若是動手還擊,一場大戰,自可盡情發泄情緒。

    進攻目標,如今卻是毫無反抗。

    再激烈的情緒,也不禁消磨大半兒。

    針對一個不反抗的下死手,實在太丟東海四公主的顏麵。

    “生死,不過最簡單的那個字。”

    “怎的讓你們弄得這般婆媽。”

    “既然你下不了手,那就本座代勞。”

    一聲幾分不耐煩自下方濤濤海水起,一隻烏黑爪子探出,爪向了楊嬋。

    風雲之間的速度,遠比眨眼還要快,便要落在了楊嬋之身。

    七彩光輝自然而起,照射之下,一團黑色霧氣蒸發。

    “哪兒來的孽障?敢在東海搗亂?”

    四公主一聲嬌嗬,對準楊嬋的劍鋒刹那翻轉,狠狠劈落而下。

    與楊嬋動手,不過是一番情緒翻湧。

    真傷損楊嬋性命,也是不可能的事兒。

    以功績受封華山聖母,一場大戰中位數不多的肉身成就,還是一位女子,自然幾分傳奇。

    動了她,為了天庭威嚴,必然不可能善罷甘休。

    便是不提天庭,有楊蛟與楊戩在,也是不可能傷損楊嬋。

    上一刻傷損楊嬋,下一刻,鎮守泰山的鬼軍便要鎮壓東海。

    更莫要如今的楊戩,身在司法。

    調動天庭兵力,本就是職權之內。

    便是那從小培養的一千二百草頭神,便足以將東海圍堵。

    “如此行事,是不是太不講究了?”

    “我出手相助,你卻反過來傷我?”

    海浪濤濤間,一聲聲怒言震蕩。

    “吾何曾出言,需你相助!”

    “究竟哪兒來的藏頭露尾之輩,還不與本公主現身出來!”

    一聲叱喝下,四公主再次鋒芒淩厲落入東海,引起了無數波濤翻滾。

    好在楊嬋反手以寶蓮燈,封堵東海海岸,否則濤濤海水上岸,可是了不得之事。

    “待我來看看,你究竟何等存在?”

    封堵了東海海水翻滾上岸的可能,隨手一點,寶蓮燈七彩光輝更甚,照耀整個東海海域數十裏範圍。

    “四公主,此地可是出了什麽事兒?”

    一群兵將自海浪中現身,身上流淌著真龍血脈的蝦元帥拱手道。

    “東海竟有邪祟作亂,簡直豈有此理!”

    “蝦元帥,即刻命令屬下將此海域圍困,不可走脫一靈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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