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在想不到,這般俗話,能從你這般世外道人嘴裏而出。”看著一臉淡然的清微,景天充滿意外。

    “修道之人雖超然物外,輕易不理世俗之事,然處人界,為人身,又怎能真正超然物外?”清微微微一笑答道。

    不論何等形式存在的生靈,環境對其本身的影響,都是極其至關重要的。

    若以神界環境而言,千秋不變的寧靜,縱然是一再平凡不過的生靈,長時間影響下,怕是也會如修行多年的仙神那般,情緒淡漠。

    而塵世人界,紅塵遍地。

    縱然性情再淡漠,亦會於不知不覺中,受到影響。

    無盡淡然中,多了一抹動人的性情光輝。

    “小兄弟既有此念,清微自不會勉強。”

    “待毒人事件處理完畢之後,請小兄弟隨小徒登臨蜀山。”

    “你徒弟?”景天有些疑惑的看著清微。

    “小兄弟,不是跟他見過嗎?”清微一笑道。

    “原來那白豆腐,是你的徒弟。”

    “好,這事兒我應你了,待毒人事件之後,隨他蜀山一行。”

    “這麽多年,一直都聽聞蜀山的傳說,還從來不曾見識過。”

    景天有些期待的嘀咕道。

    相對於太多世之前的無上豪情,現如今的景天,隻不過是永安當的一個小夥計。

    長這麽大,不要說太遠的地方,就算是渝州城,都未曾真正踏出過。

    多年前,剛剛成長為少年的景天,因茂茂的吵鬧,渴望,倒是曾偷偷帶著茂茂,溜出渝州。

    去往茂茂夢想中的長安一行。

    腳步剛剛踏足渝州城沒多遠,一大一小兩道身影,便有些狼狽的逃迴了渝州。

    這麽多年,不曾踏出渝州城一步。

    除了確實沒時間外,未嚐沒有當初的一些因素。

    “多謝陽和長老,讓老夫此殘軀,得以殘喘。”隨著徐長卿體內修行的灌入,唐坤那被疾病纏繞的身軀,如春季來臨,自土壤中,破土而出的嫩草一般,充滿了生機。

    感受著自身的恢複,唐坤站了起來,衝著陽和長老抱拳道。

    他自己的身體,他自然心中有數兒。

    若非這等超脫凡俗的修行手段,僅憑醫藥,斷無迴轉的可能。

    “唐門主不必客氣!”

    “小女子唐雪見,謝過二位!”乖巧的跪在了地上。

    “女施主快快請起,不必如此。”趕忙將跪在地上的唐雪見扶了起來。

    “”

    “咦?”陽和長老似是感覺到什麽異常,發出了輕咦之語。

    “長老?”唐坤疑惑中,有些凝重的看著突然發出輕咦之語的陽和長老。

    十多年過去了,當年抱在懷中的小女孩兒,已然成長為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而自己亦是難擋歲月的無情消磨,意氣風發,氣血渾厚的壯年,成了疾病纏身,苟延殘喘的糟老頭子。

    或許是因為年紀確實大了的緣故,一些過往的記憶,愈發清晰的浮現在腦海之中,細微小事兒,都曆曆在目。

    何況那件事兒,是他此生之經曆,最為深刻之事。

    “沒什麽,好像是······”陽和長老搖搖頭,欲言又止。

    “雪見,先陪這位少俠出去逛一逛,看看唐家堡,看看渝州城,爺爺還有點兒事兒,要跟陽和長老商量一下。”

    看著陽和長老猶豫之神情,唐坤要是還不知自己該怎麽做,真就白活了這麽多年。

    “長卿大俠,請隨小女子來。”聽著爺爺的話,唐雪見衝著徐長卿盈盈一禮道。

    這般彬彬有禮,宛若大家閨秀的姿態,若是讓景天看到了,怕是要目瞪口呆。

    這還是他所認知的那個刁蠻任性的大小姐嗎?

    “長老,若是有話,不妨直說。”看著唐雪見與徐長卿退了出去,並且關閉房門。

    脫離了病態的唐坤嗬嗬一笑道。

    “唐門主,你我之間的交情,絕非一日,故而有些話,我也就明說了。”相對於唐坤的直白,陽和長老則委婉了許多。

    雖然有徐長卿修為的梳理,生老病死終究是凡界的天理。

    又豈是那麽容易違背?

    緩解了傷病,一些根本性的問題,卻不是那麽容易拔出的。

    故而有些刺激性的話,還是小心一點兒比較合適。

    不論是彼此間的交情,還是道家順天應人的思想,陽和都不想過多幹預唐坤的生死。

    “陽和長老,你我相交多年,對唐某人的脾氣,自當了解,故而有什麽話,不妨直說。”

    陽和長老的話,聽得唐坤不由一愣中,繼而正色道。

    他唐坤曆經江湖事這麽年,風雨自是見識過不少。

    還不至於那般的脆弱,縱然有什麽大事兒,想來也足以承擔。

    “請唐門主看看,此物可是出自唐家堡?”陽和長老將一團自毒人身上提取的毒素,拿了出來。

    “這是······”唐坤眼眸瞬間瞪得老大。

    唐門的看家本事,就是玩兒毒。

    唐坤做為唐家堡的堡主,唐門的門主,對於此道,自然更是精深。

    一眼,便看透了此毒的本質。

    “這些混賬東西!”唐坤臉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蒼白了下來。

    “唐堡主,不要動怒。”一道修為,緩緩的紓解著唐坤的心火,陽和長老勸慰道。

    “此事,唐門必然給蜀山,給天下一個交代。”臉色陰沉灰白中,唐坤鄭重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他執掌唐家堡,家法嚴明。

    使毒雖說是唐家的看門本領,然一向深受約束,不得隨意泛濫使用。

    沒想到,老了老了,居然出了這般的岔子。

    “此次貧道帶著長卿下山,就是為了此事。能得到唐門主的大力支持,此事可妥當矣。”

    毒人的事情,有了一絲眉目,讓陽和長老那顆懸著心,不由放下了許多。

    唐坤的表態,更是至關重要。

    唐門不僅是使毒的行家,能追查到煉製毒人的歹毒毒素。

    而且唐家堡在渝州經營多年,可謂根基深厚。

    如果此次真的是實心實意的處理此事,用不了多久,必然有一個妥善的結果。

    “長卿大俠,我們渝州城跟你們蜀山大不相同吧?”

    在唐家堡遊玩一陣兒後,唐雪見將徐長卿帶上了大道。

    一身白袍,氣質飄逸的徐長卿,自然引得諸多目光注視。

    然有唐雪見跟在其身邊,倒也不至於有什麽麻煩。

    在這渝州城中生活,不認識這位唐家大小姐的,估計沒有幾個。

    “確實極大不同。”看著街道之上的形形色色,來來往往,徐長卿老實點頭道。

    他自小於蜀山中出生,平日裏所接觸的,除了諸位長輩以及師弟之外,便再無他人。

    後來因為任務的緣故,雖然也曾踏出蜀山。

    然終究是因為任務,多年的訓練下,徐長卿又怎敢怠慢。

    故而看到這人世間真正的繁榮景象,多少還真有點兒不適應。

    “那長卿大俠可否給小女子,講一講你們蜀山之中,那些奇人異事的經曆與故事?”

    唐雪見有些眼巴巴的看著徐長卿。

    “雪見姑娘喚我長卿就可以了。”

    從小麵對不是師父師弟,就是妖魔孽障徐長卿,此刻麵對女孩子的目光,真正是不自在許多。

    “不要,我覺得這麽稱唿,就真的挺好的。”唐雪見搖頭拒絕。

    “長卿大俠,爺爺給我講過你們這些奇人異事的許多事兒。聽說你們不僅能夠跟妖魔戰鬥,還可以預知前後事兒······”

    唐雪見咬著嘴唇兒,還是將自己一直壓在心頭的事情,告訴了徐長卿。

    那個除了專注做東西時,不是特別討厭,其餘時候極其討人厭的家夥,真的是自己命中注定的真命天子嗎?

    “雪見姑娘能將此事與長卿訴說,感謝對長卿的信任。”

    縱然自小生活在一群道士中,徐長卿也是明白,女孩子的心事兒,是何等的重要。

    “不過對於此事,長卿能夠給你的提示,隻有五個字——抬頭向上看。”

    “抬頭向上看?能看到什麽?”唐雪見一臉的迷糊。

    可徐長卿已然不願意再多說一句。

    “誒呀!”有些心事重重的唐雪見,不知怎麽的,突然跟人撞在了一起。

    失神狀態下,縱然唐雪見對自己身形的把控,已然非常人所能比。

    卻還是被撞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本就不怎麽順暢的心情,刹那間似是小火苗一般,熊熊燃燒了起來。

    “怎麽走路的······”一個挺身站起來,唐雪見就不想再顧忌自己,開口叫罵道。

    可這話,隻說了一半兒。

    當看到那個同樣被撞倒的身影後,言語不自覺的停在了那裏。

    滿懷心事之時,遇到了這個人。

    又怎能不讓唐雪見,刹那間心亂如麻。

    再刁蠻任性,也改變不了,她是一個女孩子的事實。

    “原來是你這位堂堂唐家大小姐,算我倒黴吧。”看到唐雪見的一瞬間,景天就不由有點兒詫異,怎麽又遇上了呢。

    這情況,可是跟第一次的相遇差不了多少。

    唯一缺少的,不過兩塊兒玉佩的牽引吧。

    想起玉佩,即便是覺醒了一點兒前世記憶的景天,依舊難免一陣兒心痛。

    那可價值不少銀子呢。

    有句話叫做本性難移。

    縱然再改變,這份兒骨子裏對錢財的執著,怕也消散不了。

    若是當初,他的口袋裏有足夠的錢,也不至於爹辛苦經營的永安當,被趙文昌那個吸血鬼給奪去了。

    “喂!幹嘛不說話?”看著呆愣著不言語的唐雪見,景天倒是不由愣了一下。

    “算了,我沒事兒招惹你做什麽啊?”有些無言的搖搖頭中,景天繼續往前走。

    “這位兄弟,當日一別可還好?”一直默然不做聲的徐長卿,看著景天開口打招唿道。

    “是你啊!”看到徐長卿,景天倒是挺開心的,畢竟人家也救了自己一條命。

    “等會兒······”景天突然似是想起了什麽,直愣愣的看著徐長卿。

    “你是蜀山的大弟子?”景天問道。

    “長卿正是蜀山大弟子······”

    “喂,你問這個做什麽?不會是想拜長卿大俠為師,繼續你的大俠夢吧?”

    一直陷入呆滯,思緒不知道飄蕩到哪裏的唐雪見,終於迴歸了正常頻道。

    “一會兒再跟你鬥嘴磨牙。”景天迴過頭來,看了唐雪見一眼。

    一句話語,氣的唐雪見眼珠子都要鼓起來了。

    “這老頭兒,你應該認識吧?”景天沒心思搭理唐雪見的想法,應付了一句之後,便從懷裏拿出了一本盡是畫像的小冊子。

    一張張圖像,絕對栩栩如生。

    景天與別的方麵,本事可能差點兒,唯獨這古董的鑒定,修複,甚至仿造,沒有幾人能比得上。

    經過景天手裏的東西,基本上連貨主都分不清是真是假。

    而大部分的古董,除了純色瓷瓶器物之外,身上基本都帶著極其豔麗的彩色。

    想要修複甚至於仿造這類東西,一個最基本的畫畫,自然不能弱到哪兒去。

    有點兒特殊天賦也好,還是背後不知多少辛勞的汗水也罷。

    反正隻要景天想的話,他可以將自己看到的東西,盡數惟妙惟肖的畫下來。

    對於生活的態度,由於童年經曆的緣故,固然看起來有點兒不著調。

    但景天絕不是一個分不清是非,不懂輕重之人。

    最重要的事兒,除了眼下的毒人之外。

    莫過於三百日之後的那一場大劫。

    經過重樓與衛無忌還有清微的降臨之後,景天才懂了,那副曾經看過的淒慘畫像,絕不是一句玩笑。

    或許真的是因為認知心性的改變吧。

    晚上睡夢中浮現的,都是那副畫像上的圖像。

    那般真實的場景,讓景天的心頭,有種說不出的壓抑。

    “這位兄弟見過掌門?”看著景天手中栩栩如生的清微畫像,徐長卿不由愣道。

    “見過,他不久前剛從我這兒離開。”景天說著將畫像收了起來。

    “掌門曾來過?不知掌門有何吩咐?”疑惑中,徐長卿臉色不由一肅道。

    “長卿大俠,你還真相信他的話啊?這家夥滿嘴,沒有一句是實話。”唐雪見有些著急的喊道。

    “雪見姑娘,這位兄弟若是沒有見過掌門,絕不可能畫的如此惟妙惟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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