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著這柄本為朋友,一片心意的魔劍,重樓眼眸低垂,似有一絲黯然,一閃而過。

    自魔界出生的那一刻起,殘酷的環境下,為了生存,戰鬥便成了唯一的手段。

    隨著時光推移,或許還有那戰勝敵人的快感,不知不覺,戰鬥成了重樓漫長生命中的唯一追求。

    除此之外,其餘那些盡是牽絆的情緒,比如情,比如義,對他而言,根本是無所謂的東西。

    他本來就是魔。

    但在與飛蓬以及衛無忌的戰鬥,彼此交往中,他心中似是不自覺,多了一些牽掛。

    那似乎換做友情。

    但他是魔,飛蓬是神,衛無忌是人。

    從彼此的立場而言,他們之間無疑存在著不可調和的敵對矛盾。

    然在得知飛蓬被貶人界,甚至於此次龍陽的竭力戰死。

    他似乎並不開心,反而有種說不出的沮喪,落寞。

    或許,不知不覺中,真的把他們當做了朋友。

    畢竟這天地六界雖大,有能力與他暢快一戰的,也唯有二位。

    懷著這樣的心情,他讓人鑄造了這柄魔劍。

    記得那一戰,飛蓬的配劍似是遺落。

    那麽這柄劍,即便拋開朋友的因素,也可以算是一種賠禮。

    他始終不想欠別人的。

    或者說,他不想自己,期待了多年的戰鬥,最終成了一場欺負手無寸鐵之人的鬧劇。

    這不僅是對他的侮辱,更是對自己的侮辱。

    如果要勝之不武,他又何必等待這麽多年。

    這諸多隻在心中,默默流轉的心思。

    隨著飛蓬轉世之身的再一次戰死,而成為了徹底的沉默。

    生死輪迴,縱然以他的實力,也無法輕易插手。

    除了諸多外在因素,最主要,他乃是不死不滅的魔。

    這天地間,諸多事物都可一一體驗。

    唯一不可能的,似乎便是這生死輪迴。

    何況,連衛無忌都不出手,他似乎更加沒有出手的道理。

    看著手中的魔劍,重樓沉默了許久。

    突然間,一抖手,一柄利劍脫手,劃破空氣,向衛無忌刺來。

    雖無殺意,然以重樓的修為,隨手擲出來的一劍,其速度以及殺傷力,也是相當不可忽視。

    若真是一手無縛雞之力的主兒,僅是這一劍的氣機,就足以讓其,刹那間,神魂俱滅。

    衛無忌終究不是普通人,兩指這麽輕輕一夾。

    就似是筷子夾菜一般,那麽自然。

    劍便死死定在了那裏。

    不過終究是重樓送給朋友的禮物。

    身為魔界至尊,送朋友的一件禮物,終究不可能太差。

    即便沒有培養出劍魂,也有一些靈性意識,存身魔劍之內。

    故而感應到來自衛無忌兩根手指的限製,不等重樓發令,自我便投入了戰鬥之中。

    似是水波一般的抖動中,劍鳴聲不斷。

    “你個小東西,還想切我手指頭,也太狠毒了一些吧。”兩根手指,夾著不斷顫抖的魔劍,衛無忌有些好笑的說道。

    另外一隻閑置的手,於劍身處輕輕一彈。

    嗡!!!!!!

    剛剛還掙紮不已的魔劍,立刻安靜了下來。

    鎮妖劍,乃是神界至寶。

    即便沒有飛蓬的威名,以其自身的能力,也足以在六界,闖出好大名聲。

    就這樣的一柄劍,最終與魔劍合二為一。

    那魔劍本身,又能差到哪兒去。

    不是衛無忌瞧不起人族,經過切實體會之後。

    最起碼薑國,不存在鑄造堪比鎮妖劍之魔劍實力。

    尤其處在戰亂,風雨飄搖的薑國。

    “這是幾個意思?”隨手製服了掙紮不止的魔劍,將之牢牢攥在手裏,衛無忌有些不解問道。

    “這劍,原本是給他準備的。既然沒有趕得上,那便歸你了。”魔尊極為灑脫道。

    能夠與鎮妖劍媲美的神兵,就這麽輕易的被他給送了出去。

    對重樓而言,卻是真的無所謂。

    世上神兵縱有千千萬萬,對他而言,最好者莫過手中的一對薄刃。

    “劍倒是一柄好劍!”衛無忌手持魔劍,頗為感歎。

    “不過我已然有了合適自己的配劍,它的鋒芒,還是等千年之後,再啟吧。”言語間,毫不猶豫,便將其扔入了鎖妖塔中。

    刹那間,鎮壓在鎖妖塔中,來自群妖的無盡妖氣,被魔劍滾滾吞噬而下。

    論材質以及出身,魔劍都不在鎮妖劍之下。

    唯一所欠缺的,便是時光積累下,氣息的滋養。

    有了鎖妖塔中,無盡的妖氣,千年之後,魔劍若得宿命機緣出世,方才真正擁有了與鎮妖劍,以及重樓手中那對薄刃,爭鋒的資本。

    無盡妖氣,被魔界吞入,對於鎖妖塔來說,也是幫助其減輕了無窮壓力。

    對於那些被鎮壓進鎖妖塔的妖族來說,卻是無言苦難之日的開始。

    魔劍吞噬無盡妖氣增長自身。

    那些妖氣都是怎麽來的。

    還不都是這些被關入鎖妖塔中的妖孽,散發出來的。

    妖氣,便是這些妖孽,實力,甚至生命安全的保證。

    現如今,妖氣被大量剝奪。

    實力丟了也就罷了,真要是把命都丟了。

    可是哭天喊地的資本都沒有了。

    霎時間,無盡的惶恐,還有無盡的憤然,差點兒引發了群妖的暴動。

    要說最悲催的,莫過於被鎮妖劍釘在塔底的天妖皇。

    做為妖族中的皇者,哪怕隻是部分意誌化身。

    身上的妖氣,也是最為精純的。

    自然就成了魔劍針對的首要目標。

    感受著自身妖氣被莫名吞噬,天妖皇的第一反應,無疑是暴怒。

    然它的情緒波動,無疑引發了鎮妖劍,以及鎖妖塔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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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盡的鎮壓之力,霎時間傾瀉而下。

    高大塔身之上,道道五行氣息流轉,海量天地元氣吞吐。

    有了衛無忌鐫刻的五行陣法,鎖妖塔本身的鎮壓之力,可謂得到了極大的加持,發揮。

    山嶽般傾瀉而來的壓力,將情緒暴怒,獲得了一丁點兒反抗能力的天妖皇,再次生生鎮壓。

    麵對毫無反抗能力的鎮壓,暴怒,除了讓自己動氣之外,也沒有什麽實際意義。

    無比的絕望,刹那間籠罩心頭。

    一顆鬥大淚珠,不自覺間,及眼角滑落。

    “沒出息的廢物!”妖界,依舊陷入了療傷狀態中的天妖皇本體,猛地睜開了眼睛,臉色難看,極為沒好氣的怒罵出聲。

    被鎮壓在塔底的那部分之意,雖因衛無忌的劍,被生生分離。

    可至少曾融為一體。

    彼此間的莫名聯係,無論出了什麽情況,都可有所感應。

    不管怎麽說,那也是曾經的一部分。

    將來若有合適機會,必然是要重新迴歸本體的。

    這般的沒出息,居然被鎮壓的哭了。

    實在是太給他臉上抹黑了。

    要不是終有忌憚,要不是實力不允許。

    天妖皇本體,非得出手,將這個丟人現眼的玩意兒,滅了不可。

    寧可承受永遠失去一部分的代價,也不能讓這般永世洗刷不掉,惹人嘲笑的恥辱,記刻在自己身上。

    人活一張臉,樹活一張皮。

    哪怕是妖怪,那也是要臉的。

    何況還是統禦萬妖的妖皇。

    “你的意思是······”看著衛無忌隨手將魔劍扔進了鎖妖塔,重樓倒是沒多大波動。

    反正那是他送人的,人家怎麽處理,全是人家的自由。

    他不在乎。

    倒是衛無忌的那句話,讓重樓刹那間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若真有那種可能,莫說千年。

    就他的悠久生命而言,兩千年都不算什麽。

    “反正千年時光,對你而言,也不過彈指一揮間,耐心等待又如何?”

    “好!本座等著便是。”重樓認真的看了衛無忌一眼。

    這也就是衛無忌,說出的話,能讓他深深信任。

    千年等待,即便真是落空了也沒什麽,反正這個人還活著。

    到時候,找他打一架不就可以了?

    “先生!”小小女孩兒,來到了衛無忌麵前,一板一眼的躬身一禮。

    “倒是個極可愛的小女孩兒。”看著這個極其可愛的女孩兒,本來打算離開的重樓,不知怎麽的,莫名會心一笑。

    一笑之後,便不在意的重樓,瀟灑離去。

    卻遺留衛無忌,在那裏,一個勁兒的眼角嘴角抽搐。

    重樓與紫萱之間的緣分,居然是這般開始的?

    那她糾纏了三世的情緣,是否······

    想到這兒,衛無忌眸中道道八卦虛影閃爍。

    他倒要實際看看,那個讓他耗費了諸多力量,依舊測算不出的神秘顧留芳,究竟是何來曆。

    “先生?”在衛無忌的目光下,這個目前隻有幾歲的女孩兒,不由自心底升起了一抹怯然。

    縱然她心智已然成熟了許多,在衛無忌的目光籠罩之下,心頭依舊一陣兒說不出的慌亂。

    一種冥冥中的直覺告訴她,似是有一件關係到自己未來,極其重要的事情,正在發生。

    “原來是他!”半晌之後,衛無忌收迴了籠罩在小丫頭身上的目光。

    “無盡殺伐掩蓋天機,難怪之前一番努力白費。”衛無忌明悟了許多。

    “先生,我有什麽不妥嗎?”小丫頭怯然看著衛無忌。

    “今日因,借出了來日的果。惟願莫過於執念,因果循環,孽業無邊。”小丫頭怯然中帶著探究的目光,讓衛無忌神色複雜。

    沉默許久之後,衛無忌說了一句,已然超出了小丫頭理解範疇之外的話。

    “雖然我太不明白先生這番話,深層次的意義為何,但已然銘記在心。”丫頭雖小,跟在衛無忌身邊的時日,卻也不短。

    再加上女媧後人,天地賜予的智慧,對衛無忌的話,自不敢完全無視。

    “是否記得,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是否能做出對的抉擇。”這又是一句讓小小丫頭,難以理解的話語。

    然衛無忌從來不說,無用的廢話。

    這世上太多的事情,不能以單純的對錯而論。

    何況這一最為複雜的情字。

    “劫啊劫!終究還是因果難纏!”深然歎息,久久縈繞衛無忌心頭。

    多年來,縱有五毒獸化身之少女相助,情義終究在時日中,逐漸根種。

    雖無血緣,說到底,也頂多是一句承諾職責。

    此刻,仍有一種莫名老父親的心態。

    說句真真的大實話,順著因果糾纏,所看的最終結果,真有一種按耐不住,出手將之毀滅的衝動。

    還好,衛無忌還算理智尚存。

    這是小丫頭,已然注定的因果糾纏。

    即便現在出手,掐斷根源。

    到了合適的時機,難免會有另外一種猝不及防的形式,上演這場注定的因果糾纏。

    在世界本身強大的更正能力作用下,這實在是說不準的事兒。

    與其將來猝不及防,不如留著任其發展。

    一些適合心意的糾正手段,潤物細無聲般的落下。

    將來,未嚐不可改變這般結局。

    反正時間,相對來說,還寬裕得很。

    “爹爹,您都跟那孩子,說什麽了?”一襲黃衣,明眸皓齒的少女,有些怒氣衝衝的找到了衛無忌。

    “怎麽?那丫頭跟你說什麽了嗎?”衛無忌似是有些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子。

    “即便沒說,我也能看得出來。那小丫頭,思緒恍惚,似是惆悵重重。”

    “這天底下,除了您之外,還能有誰,具備這般的能耐,讓好好的一小丫頭,變成那樣?”縝密思維下,依舊不改質問的口氣。

    對於賦予了自己生命的衛無忌,黃衣少女五毒獸,是發自真心的感激。

    也是真心把衛無忌當做自己的父親。

    可那小丫頭,卻是她從小一手看護長大的。

    雖無母親之名,卻也有母親之實。

    有句話怎麽說的來著,女本柔弱,為母則剛。

    “這事兒縱然機緣所致,我也確實孟浪了許多。”說著,衛無忌便將自己透過宿命因果,看到的畫麵,以及一些早已知道的結局推測,通通講了出來。

    “啊?怎麽會是這個樣子?”聽完衛無忌的話,黃衣少女頓時急眼了。

    “有沒有什麽辦法,將這段因果徹底掐滅。”少女滿含希望的目光,灼灼盯著衛無忌。

    “你把我看得,太過無所不能了。”若有可能,衛無忌自然也不會希望,這些事情發生。

    “不過你也不必過多的擔心,這諸多的糾纏,這一世,不會顯現,終究還有一些時間和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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