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學文工作忙,他從來也不跑山,可和他一起留守在林子裏的李老五等人,哪個也不是白給的。


    這些人在大隊打靶,進山打鳥獸,槍法自是無需多言。而論跑山、打獵的經驗,他們也不比那些老山狗子差。


    可以說,包括李老五在內的六個獵人隊成員。單拿出來的話,任何一人都不比王強差。


    此時眾人端槍向前追了幾步,眼看漆黑一片,這才懊惱地停下了腳步。


    於學文手握鋼槍、臉色鐵青,二三十人折騰一天,落得這麽個結果,屬實讓這位大隊書記沒有辦法接受。


    “攆!”於學文一咬牙,招唿眾人道:“不打死它,不行!”


    “於書記!”雖然於學文生氣了,但李老五不得不勸,道:“咱沒處攆去。”


    不是沒處攆,那熊奔走必有足跡留下,可問題是黑燈瞎火根本沒法打獵。


    “那就這麽地啦?”於學文轉頭瞪著李老五,問道:“啊?折騰一溜十三招,你們有臉迴去,我可沒臉迴去。”


    “於書記,這不賴咱。”李老五知道於學文這人極為要強,但眼下也不得不硬著頭皮,繼續勸說於學文道:“誰也沒尋思那熊鬼子冷不丁就蹦下來了。”


    “是啊,文哥。”於學文的叔伯兄弟於學亮知道自己兄長的脾氣,也跟著解釋說:“我們打多少年獵,都沒碰著這樣的。”


    這話是實話,打大圍的人因為種種原因蹲樹守熊的事常有。


    聽於學亮如此說,李老五迴身指著樹下火堆,對於學文說:“於書記,咱沒斷了加柴火,火苗子躥那老高,它不應該下來呀!”


    “就是!”李老五話音剛落,便有其他人附和說:“於書記,這熊鬼子太特麽奸了,先頭它在樹上一動彈,咱們就端槍往上瞄。


    完了它這迴冷不丁就蹦下來了,咱都沒反應過來。”


    “要不咋叫熊鬼子呢?”黃貴的朋友李樹峰接茬道:“我老丈人說,這玩意才賊呢!”


    聽眾人如此說,於學文才斷了摸黑追熊的念頭,可這時候他臉色仍十分不好。


    “咱還咋整啊?”於學文問了眾人一句,隨即一腳踹在樹幹上,怒氣衝衝地說:“白特麽折騰了!”


    “於書記。”李樹峰小心翼翼地對於學文說:“咱們迴去吧……”


    剛一開口,見於學文看著自己的目光不善,李樹峰忙補充說:“我老丈人說了,這熊鬼子跑山全是劃大圈、打倒蹤,腳印一圈套一圈,人根本整不明白。


    要想攆它,必須得有大頭狗,要不根本都搭不著溜子。”


    李樹峰話音剛落,旁邊有人搭茬,道:“老李,你那狗就大頭狗吧?”


    李樹峰一怔,他家哪有大頭狗啊?、


    可就在這時,隻聽那人說道:“你那狗攆熊鬼子,都攆洞裏去了。”


    “我去nmb,我……”反應過來的李樹峰破口大罵,他為了探那無底洞,將繩子拴在獵狗腰上,想著狗若有危險,也可將其從洞裏拽出來。


    沒想到連狗帶繩子都搭進去了。


    雖然事後於學文答應給他弄兩條好狗,但李樹峰心裏仍很是難過。此時聽人嘲諷,李樹峰哪裏能忍?


    “行啦!”於學文喝住李樹峰,然後狠狠瞪了剛才胡亂說話的那人一眼,隨即才問李樹峰道:“三兄弟,誰家有大頭狗啊?”


    聽於學文問話,李樹峰答道:“趙軍家就有啊,他家那青狗,還有那大黑胖子,我瞅香頭都可好了。”


    聽李樹峰這話,於學文嘴角一扯,想起趙軍臨走前要把那長毛青狗給他們留下,但於學文他們身上的幹糧不多了,留狗就得喂狗。喂狗的話,人就不夠吃了。


    當時於學文問過李老五,也不知道李老五當時怎麽想的,鬼使神差地說了句:“不用狗也行,這熊鬼子要下來,咱這些人磕它,那手拿把掐的。”


    於學文隻是想想,也沒說什麽。他不喜歡埋怨人,事既然已經出了,埋怨也無濟於事。


    “行了。”於學文將半自動保險合上,緊接著把槍往肩上一挎,道:“走,迴去吧。”


    “迴去呀,文哥?”於學亮隨口問了一句,於學文沒好氣地道:“不迴去,還幹啥呀?咱不還得找趙軍嗎?”


    說著,於學文望向永興大隊的方向,道:“咱現在迴去,用不上六點就能到家,他們那時候也不帶出來的,完了咱們吃口飯一塊堆兒來。”


    趙軍他們迴去的時候,於學文讓永興大隊的人天亮來接他們。


    至於趙軍那邊,於學文跟趙軍說好了,讓趙軍他們在招待所休息,就不用過來了。


    但於學文也說了,打死這熊鬼子,整個熊全都給趙軍,他們連一根熊毛都不要。


    可如今情況有變,於學文想的是迴去叫上趙家幫。


    一行人打著火把往永興大隊走,眼瞅著離家還有七八裏地,都聽能著大隊那邊傳來的雞叫時,趙軍、王強、解臣正往解放車後車箱裏鋪稻草呢。


    迴家肯定得把傷狗帶走,李文才弄了許多稻草讓趙軍他們鋪在車箱裏。然後讓傷狗趴在草上,再給它們蓋上麻袋。


    就在趙軍幾人忙活的時候,陶飛開著解放車駛進大院,副駕駛上坐著陶福林,後車箱裏站著陶大寶、陶小寶兩兄弟。


    頭兩次趙軍來,走的時候陶家人送雞、送鴨、送大鵝。此前趙軍從他們這邊買了七十多大鵝,所以這次陶大寶就沒送家禽。


    三隻羊,陶家送給趙軍三人三隻大公山羊,正好一人一隻。


    剛把羊送上車,陶大寶又打開最北邊的棚子。他開棚子後,黑虎、二黑從棚子裏躥出。


    陶大寶在開棚子門之前問過趙軍,趙軍說沒事,他才去開的。


    此時棚子裏的兩條狗跑出去,陶大寶指揮趙軍、解臣、陶小寶、陶飛從棚子裏拽出一個個牛皮卷。


    牛皮卷很沉,因為每一個牛皮卷都是一整張牛皮。


    昨天在陶大寶家吃飯的時候,陶大寶為趙軍的獵狗受傷而表示歉意。


    之後,陶大寶問起趙軍,為什麽有的狗著甲,有的狗卻沒有護甲?


    趙軍當時說的是,那前兒沒那麽多牛皮。


    趙軍可沒撒謊,當時真的是牛皮不夠了。


    雖然後來二趙槍打大青牤,但朱大江還沒來得及給趙家狗幫製作第二批護甲呢。


    可陶大寶聽趙軍說牛皮不夠,就要把永興大隊這兩年攢的牛皮送給趙軍。


    永興大隊近兩年有五頭牛因斷腿無法醫治而被殺,牛肉分給家家戶戶,而牛角、牛皮、牛筋什麽的就被保留了下來。


    永興大隊家大業大,沒想買這些東西,牛皮也是他們留著以後做大鼓用的。


    但陶大寶說趙軍為他們永興大隊解決了麻煩,這牛皮就送給他們了。


    牛皮是永興大隊給的謝禮,而那三隻公山羊是陶家送給趙軍他們的禮物。


    “這兩年我們就攢這五張。”陶大寶在趙軍他們往車箱上抬牛皮時,說道:“等以後再有的,我們給伱留著。完了你是買啊,還是我們送你,到時候再說。”


    今天這五張牛皮是送的,雖然陶大寶沒跟於學文商量,但陶大寶相信即便於學文在,他也會同意。


    “陶大叔,這我們都夠感謝你的了。”趙軍向陶大寶道謝,牛皮可是稀罕物,趙家有錢也不好弄。


    雖然大青牤的皮夠趙家狗幫一狗一身護甲,可牛皮這種物資趙軍願意多屯一點。


    至於陶大寶剛才說的“他們兩年就攢這五張牛皮”,也是有原因的。昨天說起來牛皮的時候,酒勁兒上來的王強,冷不丁來了一句“陶大哥,你們兩年才整這麽幾張牛皮啊”?


    王大少爺說這話並不是嫌少,而是他當時想到了趙有財。想自己姐夫以一己之力,兩個月殺下兩張牛皮。你們這上千人口的生產隊,兩年才攢五張。


    在趙軍他們將牛皮卷都搬上車後,陶大寶又打開從北數第三個棚子。在放出黃龍、花龍後,陶大寶從棚子裏拽出個麻袋。


    將麻袋拽到趙軍身前,陶大寶對他說:“這是兩套牛筋。”


    這兩套牛筋是趙軍主動開口管陶大寶要的,這兩套加上家裏那兩套,趙軍有大用處。


    這時李文才端著涼差不多的狗食過來,屋裏那幾條傷狗,老頭子都喂完了。


    趙軍把棚子裏的狗都放了出來,讓李文才幫著喂狗,他和王強、解臣將屋裏的傷狗都帶出來,一一抱上了後車箱。


    先安頓傷狗,再將吃飽的其它狗趕上車,一切收拾妥當後,趙軍與眾人告辭後,他翻身上了後車箱。


    這一路,趙軍都要待在後車箱裏陪著獵狗。


    汽車啟動,緩緩駛出招待所大院,陶福林不舍地向趙軍揮手,喊道:“小子,啥前兒來呀!”


    “哎,陶爺。”趙軍迴應喊道:“快迴去吧怪冷的!”


    趙軍話音落下,解臣稍微給了一腳油,車駛入茫茫夜色之中。


    送走了趙軍,陶家人祖孫三代四口人要各迴各家的時候,卻被李文才叫住了。


    李文才把眾人帶進招待所東屋,指著炕上的東西,對陶家人道:“這趙小子給你們買的,你們樂咋分,我是不管了。”


    在那炕沿邊,擺著十二瓶西鳳酒、十二條迎春煙。


    這應該是給陶福林、陶大寶和陶小寶三個人分的。


    這次趙軍沒給陶大寶買石林,因為陶大寶不是趙有財。即便趙軍送他整條石林,陶大寶也是連封都不會拆。


    而迎春,陶大寶平時雖也舍不得買這個,但有人送,他還是會抽的。


    “這孩子!”陶福林輕歎一聲,拿起一條迎春煙,說:“啥時候買的呢?”


    迎春沒有石林貴,但趙軍買的這些煙酒加一起,也得一百來塊。


    說完,陶福林拿著迎春煙,看向李文才道:“給你一條啊?”


    “我有。”李文才一笑,指了下炕櫃,道:“趙小子也給我了。”


    說完這句,李文才又補充道:“就這些東西,他給學文還準備一份呢,讓我擱碗架子裏了。”


    於學文、陶大寶都是他看著長大的,所以李文才不用叫於書記、陶主任。


    “這孩子,多像樣兒!”陶福林忍不住誇讚趙軍,陶大寶、陶小寶在旁附和。


    他們一家四口拿著東西走後,李文才關好房門,迴到東屋上炕坐下,笑嗬嗬地從兜裏掏出一盒石林。


    這老頭子平時連金葫蘆都抽不上,但趙軍送陶家人什麽,就送李文才什麽。不僅如此,趙軍還額外多塞給老頭子一盒石林煙。


    要擱以前,李文才絕對會把這好煙、好酒拿去換錢,但最近他想開了,就自己一個老軲轆棒子,留錢還有雞毛用?


    拆開包裝,李文才抽出一顆塞進嘴裏,劃火柴點著煙吸了一口。


    唿出煙時,李文才掐煙在手,拿在麵前觀瞧嘴裏嘀咕道:“這煙是特麽好抽!”


    說完,李文才緊忙又將煙塞進嘴裏,生怕這煙自著浪費。


    一顆煙,老頭子抽到燒手才把煙頭丟在地上。


    然後,李文才靠在炕櫃上,拿出一整條迎春煙,美滋滋地端詳著,自言自語道:“我一天就抽一顆,這幾條煙得夠我抽好幾年的。”


    話音落下,李文才將整條煙盒打開,拿出一包打開,點著一顆煙剛抽一口,外屋地的門猛地被人給拉開了。


    “哎呦!”這冷不丁的可把老頭子嚇一跳,李文才坐起身,看著闖進屋來的於學文問道:“學文,你來取煙的吧?”


    “什麽?”趕迴來的於學文連家都沒迴,直接來到招待所找趙軍,剛進屋時氣沒喘勻,正準備問趙軍去哪了的他,被李文才搶了個先。


    聽李文才的話,於學文是一頭霧水。


    見他發愣,李文才一邊下地,一邊對於學文說:“不光有煙,趙小子還給你買酒了呢。”


    “不是,李叔。”於學文忙攔下李文才,問他道:“趙軍呢?”


    “迴家啦。”李文才此話一出,於學文著急地道:“他咋迴家了呢?”


    “他們林場書記昨晚上來電話了,說讓趙小子迴去磕大爪子。”說完這句話,李文才緊接著又道:“咱這邊兒也完事了,就讓人就迴去了唄,要不高低不能讓他走啊,說啥得好好安排、安排他。”


    聽李文才這話,於學文轉身就往外走,李文才追到外屋地喊道:“學文,你走啊?那煙、那酒,你拿著呀?”


    “不拿啦!”於學文哪有心思管什麽煙酒啊,在關門之前迴應李文才道:“給你了,李叔,你留著抽、留著喝吧。”


    說完,於學文將門關上。


    屋裏的老頭子也不知道山裏發生了什麽,聽了於學文的話他樂顛地跑到碗架前,從中拿出四條迎春煙抱在懷裏。


    然後,李文才一邊往東屋走,一邊笑嗬地嘀咕:“這夠我抽十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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