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很熟悉,趙軍、王美蘭齊刷刷向東邊望去,影影綽綽見一人向這邊跑來。


    “是我趙叔吧?”趙軍嘀咕一聲,隨即快步迎上,問道:“趙叔,咋的啦?”


    來人是屯長趙國峰,他見趙軍迎上來,便在離趙軍四五步的地方停下,招手道:“趙軍,趕緊跟我上屯部,有電話找你!”


    “啊?啊!”趙軍反應過來後,卻沒著急跟趙國峰走,而是迴頭對胡振江道:“大哥,那我不送你了哈!”


    “兄弟,你忙去吧!”胡振江衝趙軍擺手。


    望著趙軍隨趙國峰而去,王美蘭不禁有些擔心,能讓屯長這麽著急,必是有大事發生。


    能找到自己兒子頭上的,那不用問,必是與打獵相關。


    王美蘭能想到的,趙軍自然也能想到,在往屯部趕的途中,趙軍找機會問趙國峰說:“趙叔,咋的了?”


    “永興陶主任給你打電話。”趙國峰道:“可著急了!”


    “哎呦!”一聽是陶大寶找自己,趙軍就知事情比想象的嚴重。永興大隊可是有獵人隊,如果他們都搞不定,那必然是大事。


    來到屯部,趙軍拿起話筒“喂”了一聲,就聽電話那頭傳來陶大寶的聲音:“趙軍呐,你能不能過來一趟啊?”


    “啊?”趙軍一愣,道:“陶大叔,咋的了?”


    “就我們那塊兒青石頂子……”陶大寶話剛說半句就頓住了,他怕趙軍不了解他們那邊的山場,於是便換了種說法,道:“就你上迴來,你們哥兒幾個打熊霸那地方。”


    “陶大叔,我知道。”趙軍道:“還碰著東北虎了呢。”


    說這話的時候,趙軍還在想會不會又是東北虎惹事了。


    “對,對!”聽趙軍之言,陶大寶附和兩聲道:“那東北虎頭些日子走了。”


    “啊?”趙軍一愣,脫口問道:“上哪兒了?”


    坐山虎輕易不挪窩呀!


    “讓我們送走了。”陶大寶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頭些日子你不來電話了嘛?聽你說完,老於我倆一商量,那玩意留著也是禍害。


    完了……正趕上我們隊產隊有個馬腿別(biè)折了,我們就……那啥……就那麽迴事兒吧。”


    趙軍:“……”


    要不看在黑妞和大花、二花的份上,趙軍就撂電話了!


    上次趙軍往永興大隊打電話,想讓隊上幫他找一個打虎的指標。


    當時於學文問起趙軍打虎緣由,趙軍沒說是為了給自己的獵狗報仇,而是編了個理由說自己為了防止那東北虎傷人害畜、破壞冬運生產。


    這個事,於學文沒答應趙軍,但撂完電話,他自己卻活心了。就那麽和陶大寶一商量,永興兩大巨頭申請個指標,把他們那邊的老虎給打了。


    而他們申請指標的手段,竟然與王美蘭之前想的一樣,都是栽贓嫁禍。


    當初王美蘭想把自家小毛驢送上山,然後將其殺害在老鬼頭子嶺下。這樣往林場一報,就說驢是東北虎害死的。


    王美蘭隻是一婦人,雖然是有錢的婦人,但咋也不比了永興那二位。


    那二位連現場都懶得偽造,直接把屎盆子扣東北虎腦袋上了。


    趙軍能想象得到,那頭東北虎一定死不瞑目。但他想象不到的是,永興大隊連東北虎都能處決,那山裏又有什麽是能抵抗56半和迫擊炮的?


    “那陶大叔……那……”趙軍遲疑一下,問道:“那你打電話讓我去,是幹啥呀?”


    “你聽我說呀。”陶大寶道:“就你打那大熊霸跟這虎一沒,我們大隊的人也不用躲著那邊走了。沒成想就這兩天,那頂子上不又去個啥玩意,就給人拽亂(làn)石窖裏去了。”


    亂石窖就是石塘帶,有些地方也叫它亂石塘、花石塘。


    “給人拽裏頭去了?”趙軍下意識地問道:“那人救迴來沒有啊?”


    “救迴啥呀?”聽陶大寶語氣,明顯是壓抑著憤怒,道:“現在還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呢。”


    “啊?”趙軍聞言,脫口道:“那人呢?”


    “你看你這孩子。”陶大寶說:“不告訴你了嗎?拽亂石窖裏去了。”


    “啊……”趙軍這才反應過來,道:“拽石頭洞裏去了唄?”


    “對!”陶大寶道:“那洞挺深,裏頭還七擰八歪的,透不著底。”


    “那堵洞眼子使火熏呐。”趙軍這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這都是最粗淺、最傳統的招,永興大隊那麽多打獵的,還能不知道這個?


    果然他話音剛落,就聽陶大寶說:“熏啦,火頭子都往裏扔多少呢,大老鬆木紮子塞進去唿唿著,那都不好使啊。”


    陶大寶的話聽得趙軍直皺眉頭,據他猜測那洞裏藏的不是黑熊就是棕熊,但當初他們燒火連黑熊怪都能熏出來,永興這洞裏藏的又是啥呢?


    這時,陶大寶繼續為趙軍介紹情況,說:“雙響子,我們一捆子、一捆子往裏扔,那也不行。我說特麽地趕爬犁給炮拉上去,老於不同意,說那兩邊坡子積雪都厚,整不好再雪崩就麻煩了。”


    “那……”趙軍想了想,才對陶大寶說:“陶大叔,這個……我也沒招啊。”


    “那你來瞅一眼唄。”陶大寶用商量的語氣對趙軍說:“老於和我都認為你是那個,你那腦瓜比我們都好使,沒準你到地方一看,你就有招了呢。”


    趙軍雪陷東北虎、橋套黃鼠狼的手段給於學文的印象很深,所以他們百般無計的時候又想到了趙軍。


    “陶大叔。”趙軍直接對陶大寶說:“我調動工作了。”


    “啊?”陶大寶一怔,隨即問道:“調哪兒去了?”


    “調保衛去了。”趙軍說:“我現在是營林保衛員,然後呢我們新來營林場長和保衛場長明後天到任,這時候我不能走啊。”


    趙軍的理由合情合理,可讓他沒想到的是,陶大寶聞言就道:“你真調保衛去啦?”


    “啊?”趙軍有些懵,咋聽這話感覺不對勁呢?


    “那天我跟老楚、趙胖子,我們喝酒來著。”陶大寶提到的都是趙軍熟人,並道:“老楚說要給你調他們局裏幹保衛去,你不幹。”


    趙軍忽然想起來了,陶大寶他們仨是戰友啊。當初楚安民來永安打獵,就是因為陶大寶顯擺的。


    此時,陶大寶繼續說道:“調保衛那就好辦了,我一會兒給老楚打個電話,讓他給你辦個借調。你上這兒幫我們個忙,完了你差工資啥的,我們隊上給你補貼。”


    趙軍忽然有一種不好的感覺,自己當上這個營林保衛員,以後怕是沒得消停了。


    沒聽到趙軍說話,陶大寶道:“你那邊場長啥的也沒事兒,他們要知道林業局借調你,他們不敢……不能說啥呀。”


    “那倒是。”趙軍苦笑,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不去怕是不行了。


    “陶大叔。”趙軍想了想,才跟陶大寶說:“那你可跟楚局長說一聲啊,完了明天我就奔你那邊兒去啦。”


    “來呀!”陶大寶說:“我家西屋那大炕,你那迴來也看見了,我讓你嬸兒收拾出來,完了你們就擱我家住唄。”


    “不,不,陶大叔,可別勞煩我嬸兒。”趙軍推辭,道:“我還住招待所吧。”


    “什麽勞煩?”陶大寶道:“住咱自己家,吃的啥都有,住招待所的話,那老李叔做飯淨糊弄。”


    “沒事兒,陶大叔。”趙軍道:“我就住招待所,我跟那李爺,我們爺們兒處的都挺好。”


    “那……也行吧。”聽趙軍如此說,陶大寶就沒再客氣,而是道:“那你就來吧?你們幾個人呐?”


    趙軍在頭腦裏過了一下,老舅王強和解臣肯定能跟自己去,但在給陶大寶迴答時,趙軍卻是留有餘地道:“三四個吧。”


    “那行。”陶大寶道:“那口糧啥的,我明天都給你預備出來,還有喂狗的。”


    “那個……陶大叔啊。”趙軍攔了陶大寶一下,道:“喂狗的,你得多準備點兒,我家狗幫狗比以前多了。”


    “多少狗也不怕。”陶大寶豪氣地道:“咱生產隊,還能喂不起你家狗?”


    趙軍在心裏琢磨一下,明天去外地不帶花妞妞,這樣就是二黑、二虎、三花、五龍。


    於是,趙軍便對陶大寶說:“陶大叔,我現在十二條狗呢。”


    永興大隊確實是家大業大,但陶大寶應該想不到趙家狗幫現在有多大。


    果然聽趙軍說他要帶十二條狗,陶大寶愣了一下,隨即高興地道:“沒事兒,都領來吧!”


    陶福林嘮嗑的時候曾說過,永興大隊自有大鍋飯那天,他們就有獵人隊。從那以後,獵人隊成員養狗上山狩獵,迴來將獵物交給隊上,這獵物算公分。而且,獵狗還是隊上出糧給喂。


    陶大寶不怕趙軍的狗多,趙家狗幫戰鬥力越強,獵殺那洞中牲口的幾率就越大。


    “那行,陶大叔。”趙軍在臨撂電話前,向陶大寶問了最後一個問題,道:“那洞附近有腳印吧?是不是熊瞎子呀?”


    聽趙軍問這個,陶大寶遲疑了一下,然後道:“旁邊沒有腳印。”


    “啊?”趙軍一驚,問道:“沒有腳印,那咋給人拽進去的呢?”


    “那附近撲擼溜平。”陶大寶道:“完了窟窿前麵有隻棉鞋,石門子上還有血手指頭印。”


    “那也不可能啊!”趙軍皺著眉頭,問道:“那東西要在洞裏,周圍必保有腳印啊!哪管它是走駝子來的熊瞎子,一進一出不也得有蹤嗎?”


    “大侄兒啊!”陶大寶輕歎口氣,道:“第一天我親自上去的,我領我們獵人隊擱那兒……那叫套蹤啊?”


    套蹤是打圍的行話,又叫圈蹤、圈山,是以足跡圈定野獸的活動範圍。正常套蹤要按野獸的腳印,往外擴一圈,這個工作量可不小,畢竟山牲口走起來漫無目的。


    陶大寶腳上有傷,能讓他親自出馬的時候可是不多。


    聽陶大寶說起套蹤,趙軍沒吭聲,然後就聽陶大寶說:“找一圈沒有,後來幾趟老於也跟我們去了,那整個青石頂子,我們套了五遍,沒有!”


    眼下倆人通過電話交談,趙軍看不到陶大寶的臉色,但從他的語氣中,趙軍能聽出來陶大寶很是堅定。


    當初東北虎獵馬,趙軍和陶大寶上山,他見識過陶大寶的軍人作風,他相信從陶大寶嘴裏說出來的話一定不會有差錯。


    更何況永興大隊那麽多獵人,將山頭翻了五遍,不可能誰都看不到。


    “陶大叔,那毛啥的呢?”趙軍追問道:“洞口有毛啥的嗎?”


    “沒有。”陶大寶幹脆利落地給出答案,然後道:“幾個洞口,我們都找了,沒有。”


    “那熊鬼子是啥呀?”趙軍再問陶大寶,他感覺這應該是熊,但被山民傳邪乎了。


    “應該是熊瞎子。”陶大寶說:“但是這熊瞎子吃人腦子了,反正老輩人傳麽,熊鬼子專吃人腦子,吃完它就聰明。”


    熊瞎子會傷人、會殺人,但很少有吃人肉的。


    又與陶大寶聊了幾句,趙軍撂下電話後走出屯部。往家走的時候,趙軍還在想,自己這副組長剛上任一天就被借調了。


    再想想永興大隊、嶺南橋頭村、韓宋堡子,三地方都讓自己過去,自己劈兩半也忙不過來呀!


    想著、想著,趙軍忽聽有人喊自己,但聽到這個聲音,趙軍樂嗬地迴頭,應道:“哎,玲兒!”


    馬玲拿著手電向這邊走來,問道:“你看著小弟沒有?”


    “沒有啊!”趙軍反問:“他這時候應該放學了吧?”


    “沒有!”馬玲氣惱地說:“他中午迴來的,不知道擁唿啥哭嘰尿腚的,完了都一點多鍾了,躺炕上也不動彈。我媽過去說他兩句麽,還跟我媽強嘴。我媽打他一巴掌,他哇哇就跑了。”


    “你都找哪兒了?”趙軍問,馬玲道:“屯子都找個遍了。”


    這時,不遠處傳來了王翠花喊馬玲的聲音。


    趙軍、馬玲迎過去,趙軍讓王翠花迴家,他帶著馬玲騎著摩托出屯子尋找馬洋。


    二人從屯南而出,繞著南大地地邊跑了一圈,然後奔東邊而去。


    摩托車穿過楊樹林,又奔屯北。


    遠遠地,趙軍、馬玲就看見前頭有火光。趙軍在三十米外停下摩托,帶著馬玲躡手躡腳地走過去。


    屯南是苞米地,屯北是稻田地。


    稻田地邊上有枝丫垛,趙軍、馬玲過來的時候,就聽避風那邊傳出說話的聲音。


    仔細一聽,不光有馬洋,還有李如海!


    李如海這小子一早就離家出走,趙軍迴來也沒看著他,沒想到他跑到這裏來了。


    聽著馬洋動靜,馬玲上就要上前,但被趙軍一把拽住。


    趙軍右手拽住馬玲胳膊,左手舉起搖了搖,示意馬玲不要上前,然後趙軍手往後擺,讓馬玲跟自己往迴走。


    馬玲瞪大眼睛,想要說些什麽,卻見趙軍給了她一個放心的眼神。


    抱歉了,兄弟們,昨天差那章今天補不了了,打字隱隱約約帶點重影,強把這章打完了。


    昨天欠那章先掛著,明天不補,後天也早早的。我最近這一陣子說話還挺有譜,欠這差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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