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老王家要卸磨殺驢,趙有財可是坐不住了。


    “強子,要不明天你別去了。”趙有財一句話,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然後又補充道:“你去有啥用啊?你會下炸藥啊?”


    被趙有財這麽一問,王強哢吧兩下眼睛不吭聲了。


    趙有財問對了,王強還真不會。


    炸藥那玩意不是隨便整的,量多、量少都得把控好。除此之外,還需要雷管、引線方能引爆。


    王二少哪會這個呀?


    見王強不語,趙有財嘴角微微上揚,眼中閃過一抹喜色。


    從辭職那一刻起,趙有財就打算好了,在家待個三五天就找機會上山。


    而今天,正是趙有財在家工作的三天。


    這三天工作,給趙有財幹的是五脊六獸、鬧心巴拉。


    而眼下,機會來了!


    可讓趙有財萬萬沒想到的是,那邊王強不說話,邢三卻開口了。


    “二兄弟,不用你去。”老頭子的語氣中,滿是對趙家商會生意的關切,隻聽他道:“家裏這麽多事兒呢,你就擱家吧。”


    “嗯?”趙有財一怔,看著邢三問道:“老哥……那……那我不去,你會下炸藥啊?”


    “會!”邢三笑著對趙有財、王強說道:“我最早住那窩棚,你們不都去過嗎?就我那後山,有倆趴趴房,是你們林場擱那兒蓋的雷管庫、炸藥庫。


    那幾年擱那兒修道,天天叮噹的,給麅子都嚇跑了。我也沒法下套子,沒事兒我就看他們下炸藥,崩那大青石、崩那大倒木啥的。”


    “老哥,你看能看會嗎?”趙有財問,邢三笑道:“會,我還上過手呢,你就放心吧。”


    說著,邢三一指靠牆桌上的一摞皮張,道:“家這麽多活兒呢,沒有你能行嗎?”


    “我……這……”趙有財心中叫苦,急忙做著最後的努力,對邢三說:“老哥,還是我跟你去吧。”


    “不用啊。”邢三擺手,道:“我跟強子,我倆騎那摩托嗖嗖的多快呀,你就擱家吧。”


    趙有財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麽理由替換王強。他撇了撇嘴,無奈地將手中煙頭摁滅。


    王強見狀一笑,要是趙有財上山了,那他就得在家。在家事多還不消停,王強也不願意在家。


    王美蘭是不管他們誰上山,反正隻要能把自家的東西拿迴來就行。


    “那啥……他爸呀。”忽然想起一事的王美蘭,招唿趙有財說:“你給老哥他倆下麵條去唄?”


    “啊?”心情正不美麗的趙有財一愣,不讓自己上山,還讓自己做飯,真是太不像話了。


    “酸菜我都撈出來了。”王美蘭以為趙有財沒聽見呢,於是又重複一遍,道:“你切點酸菜絲嗆個鍋,給老哥他倆煮口麵條墊吧、墊吧,我去給陳大賴媳婦送麅子錢。”


    說完,王美蘭起身就走了。


    趙有財沒辦法,隻能去外屋地下廚。


    “鐺鐺鐺……”菜刀切酸菜絲,刀刀落在菜板上,趙有財雖有些沮喪,但心中仍有希望。


    給邢三、王強做完飯,趙有財出去埋麅子。黑虎偷迴來的麅子,被趙有財拿到後院埋在雪堆裏。


    黑虎那狗還算不錯它扒別人家埋的凍貨,但自己家的它不扒。


    迴到屋裏後,趙有財開始動手扒麅子。王強打迴來的麅子還沒凍,正好扒完了晚上吃。


    麅子肉炒酸菜、紅燒麅子排骨、炒麅子下水……有炒的,有燉的,有炸的。


    而遠在奉天做客的趙軍,也受到了梁占山一家的款待。


    豬肉燉粉條、燒雞、醬豬頭肉,再加幾道炒菜、嗆菜,在如今的城裏,這待客規格也不低了。


    男人在炕上圍著炕桌吃飯,女人、孩子在屋外地支桌吃。


    幾杯酒下肚,男人們話匣子打開,李寶玉講起昨天下午路遇歹人的事。


    聽說趙軍一槍打碎被人拋起的磚頭,正在啃雞鎖骨的梁占山驚訝地看著趙軍,含糊不清地說:“你打槍那麽厲害呢?”


    這時候,趙軍也不能說那是我蒙的,隻嗬嗬一笑就把這事滑過去了。


    “軍呐!”趙威鵬也很是驚訝地對趙軍說:“我才從你們那兒走幾天呐,你就出息成這樣了,你這都跟你爸有一拚了。”


    “哎呀!得虧他有兩下子,要不還麻煩了呢。”梁占河畢竟是年長,比趙威鵬和梁占山都要穩重,比起趙軍的槍法,他更感慨的是那幫歹人光天化日的就攔路訛人。


    隻聽他繼續說道:“大白天的,就出來攔道,這也太邪乎了。”


    “要過年了。”趙威鵬一語道破本質,說:“家沒錢過年,就想歪門邪道唄。這也不偷、不搶,就整個傻子管你要、訛你。”


    趙軍並不想多談這個事,他轉移話題地問梁占山說:“梁二叔,你那個羅刹的狗,是怎麽整迴來的?”


    “我戰友給我的。”梁占山道:“他在伊春那邊有買賣。”


    說到這裏,梁占山抬手比劃,說:“那兒跟老毛子就隔一條河嘛,他還就跟我白話呢,說在咱這邊兒,就能看著那老毛子娘們兒擱那頭河裏洗澡。”


    老毛子娘們兒洗澡的話題,趙軍更不想聊,他再問道:“那狗就是他擱邊境整過來的唄?”


    “嗯呐。”梁占山先是應了一聲,緊接著嘟囔了一句髒話,道:“我特麽才反過味兒來。”


    說著,梁占山抬起頭,道:“那狗,他養不了,他給我送來了。”


    “不至於呀。”趙威鵬道:“那狗不就淘點兒嗎?”


    “那哪是淘點兒啊!”梁占山擼起左胳膊衣袖,展示給趙威鵬看,並說道:“你瞅它給我咬的。”


    “哎呦我艸!”趙威鵬一看,見梁占山那胳膊上有處傷疤,趙威鵬便問:“狗咬人,你咋不勒死它呢?”


    “它也不是故意的。”梁占山端起酒盅,招唿李寶玉等人喝酒。在喝下一口酒後,梁占山說道:“那天我們擱前院晾苞米,我家虎子不怎麽就從後院出來。完了它倆就掐一起去了,我拉仗就給叨一口。”


    聽梁占山的話,趙軍想起來了,下午梁占山曾經說過,他家虎子讓那紅狗咬過兩次。可那虎子,趙軍下午的時候也去看了,那狗得有八十多斤將近九十斤。


    由此可見,那紅狗的素質確實不錯,怪不得說是專門獵狼的猛犬。


    至於這條狗到家會不會惹事,趙軍完全不擔心。它是獵狼的,但自己狗幫的狗都是獵虎、獵熊的。


    那紅狗能幹過超出它體重十斤的虎子,它還能幹過超過它體重四十斤的白龍和二黑嗎?黑虎就更不用提了,不說趕紅狗兩個沉,也差不太多。


    酒足飯飽,趙軍、李寶玉、解臣與趙威鵬,在梁占山家西屋住下。他那“吭吭”的唿嚕聲,讓小黑熊倍感親切。


    第二天一早,在梁家吃過早飯後,趙軍一行人繼續趕路。趙威鵬開著車在前,副駕駛上坐著懷抱小黑熊的趙軍。


    “我沒尋思你年前能來。”開車的趙威鵬,對趙軍道:“先頭不說年後嗎?”


    “尋思跑一趟,掙點兒錢唄。”趙軍笑道:“在家待著也是待著,我尋思把過年錢掙出來。”


    “行。”趙威鵬點頭表示讚同,道:“你這做的對,年紀輕輕的可不能懶。你別看你叔胖,你叔老勤快了。”


    “是,是。”趙威鵬這話,趙軍還是認可的。趙老板工作確實很努力,家底都那麽厚了,人家仍在拚搏。


    “你貨都在那車上呐?”趙威鵬問,趙軍道:“嗯呐,叔,那車上除了給你的野豬、麅子、大米,剩下全都是貨。”


    “滿滿登登一下子?”趙威鵬驚訝地道:“你們沒少整啊。”


    “嗯呐。”趙軍道:“得有十來萬的貨。”


    “哎呦我天呐!”趙威鵬更驚訝了,他轉頭看向趙軍,笑道:“這家夥,買賣幹挺大呀。”


    “大夥湊的錢。”趙軍把幾家人成立商會的事說給趙威鵬聽,趙威鵬聽完以後,對趙軍說:“軍呐,今天到我家住一宿,完了明天你們也別著急走。好不容易來一趟,在我們家玩兒兩天。”


    “不玩兒了,叔。”趙軍道:“眼瞅著過年了,我們賣完東西就迴去了。”


    今天是1988年的1月27號,也就是農曆的臘月初九。再有半個月,也就是2月10號,那天是北方的小年。


    有句話叫:進了臘月就是年。


    趙軍這趟沒有工夫玩兒,他得抓緊時間迴去,然後上山好把“年貨”運迴家。


    “你別著急。”趙威鵬一抬胖手,對趙軍道:“你整這老些貨,你們仨咋賣呀?”


    “嗯?”趙軍一怔他沒明白趙威鵬的意思。而緊接著,趙威鵬便道:“你是知道辛集那麽個地方,那你咋地?你不能直接就往裏闖吧?你這一車貨那麽多錢,容易招事兒啊。”


    趙威鵬這話不是危言聳聽啊,有句話叫強龍不壓地頭蛇,更何況趙軍三人也算不上強龍。他們是有槍有子彈,但三人誰也沒見過人血。


    “叔,我是這麽尋思的。”趙軍道:“到時候我借你個倉庫用用,我把貨卸你倉庫裏。完了我分三天,給那皮張賣出去。”


    聽趙軍這麽說,趙威鵬擺了兩下手,道:“那你別折騰了,我等給你找個人,讓他一堆兒給你那些玩意都收了得了。”


    “那可太好了。”趙軍聞言大喜,緊忙向趙威鵬提供情緒價值,道:“叔,還得是你大老板呐,你這路子就是廣啊。”


    “嗬嗬嗬……”趙威鵬得意地一笑,道:“你來的也是巧,正好上禮拜天,我叔伯哥攛個局,完了我認識一個在辛集收皮貨的。他那買賣做挺大,在那邊兒數一數二的。”


    “叔啊,你真是及時雨啊。”趙軍從小就被李寶玉稱作是及時雨宋江,如今這個名頭卻是被他扣在了趙威鵬的大腦袋上。


    “哈哈哈……”趙威鵬笑道:“你別說,還真是。”


    說著,趙威鵬話鋒一轉道:“也是你命好,趕巧我認識這麽個人。”


    “叔,我命好也是因為遇著你了。”趙軍又捧了趙威鵬一句,緊接著便問:“叔啊,你認識收中藥材的麽?”


    “中藥材……”趙威鵬思索了一下,反問趙軍道:“熊膽唄?”


    “對!”趙軍道:“主要是熊膽,完了還有兩副豬砂。”


    “咱先賣皮貨。”趙威鵬道:“等賣完皮貨,咱問問那個收皮貨的。你整的這些玩意都屬於山貨,他不收也能知道哪兒有收的。”


    趙軍很讚同趙威鵬的說法,他相信有趙老板相助,自己這趟河北之旅會順利許多。


    就當趙軍一行人奔赴錦西時,從趙家出來的王強、邢三,又一次來到埋寶地。


    到那棵水曲柳前,王強從肩上摘下油鋸就準備放樹。


    昨天晚上,王強和邢三又商量了一下。決定今天從家出來,直接來這裏放樹。


    至於炸藥、雷管和引線,就讓李大勇到林場後去找周建軍要。這樣省著王強、邢三再往林場跑了,等晚上李大勇把東西帶迴來,倆人明天再來一趟。


    王強拽開油鋸,準備作業。要想從這邊炸過去,這樹是個阻礙。剩一個樹墩子好說,這麽大一棵樹那沒辦法炸。


    王強伐木,邢三端著槍在周圍巡視放哨。


    忽然,下頭有兩人上來。


    邢三下意識地把槍交在左手,右手往身後一掏,便從他後腰拔出刀來。


    眼看兩個人迎麵走過來,邢三緊忙迴身去找王強。


    “強子,下麵來人了。”這話邢三不能喊,但他不喊的話,正在伐樹的王強還聽不見。


    “誰呀?”王強停下油鋸問道。


    “好像是護林員。”邢三道:“來倆。”


    “沒事兒,老哥。”聽說來的是護林員,王強對邢三說:“你在這兒看著,我下去。”


    “你自己能行啊?”邢三問,王強說:“那有啥不行的?他們都認識我!”


    上次趙軍給所有護林員開會,王強也去了。當時他跟解臣,如哼哈二將一般,站在趙軍左右。


    王強快步往下走走兩分鍾便看到兩個人,穿著黑色特製的棉猴往上來。


    倆人一抬頭,看到王強站在前麵,直接便問王強:“你誰呀?”


    王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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