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電話裏,趙有財答應宋祥臣,答應得很痛快。


    可撂下電話,趙把頭心裏就泛起了嘀咕。


    王美蘭能讓他去嶺南才怪呢。


    「哎?」忽然,走在趙有財身旁的趙國峰,扒拉趙有財一下,指著不遠處問趙有財道:「你看那是不是永興陶主任?」


    「啊?」趙有財一愣,順著趙國峰所指望去,隻見不遠處走來兩人,其中一人正是陶大寶。


    而另一人,乃是永興大隊獵人隊隊長李老五。


    從張廣才嶺下的雲杉林出來,陶大寶一行人遇到了陳良友。


    聽說熊鬼子是趙有財打死的,陶大寶忽然心血來潮,想來趙家串個門。


    順便再通知趙有財,啥時候有工夫了,可以去他們大隊領取獎金。


    本來陶大寶是讓李老五帶人迴去,但李老五不肯,他也要來趙家串門。


    李老五還說了,去年年初他和季林送趙軍、李寶玉迴永安的時候,王美蘭要留他們吃飯來著。


    當時他二人著急返程,就婉拒了王美蘭的好意。王美蘭送他們出門的時候,曾叮囑李老五和季林,有機會一定得到家裏來。


    在李老五看來,今天就是機會。


    聽他這麽說,陶大寶也不能不帶他。


    就這樣,兩個人坐爬犁到了三工段。


    在得知陶大寶是永興大隊的治保主任後,陳良友派人趕爬犁,一路將二人送來了永安屯。


    本來是要給他們直接送到趙軍家的,但陶大寶說不能空手登門。


    於是,爬犁費了一番周折,才將他二人送到王富家小賣店。


    然後,趕爬犁的就走了。


    而陶大寶和李老五,各自買了兩瓶桃罐頭和兩瓶西鳳酒,湊足四盒禮才奔趙軍家來。


    趙有財不認得李老五,但他認識陶大寶啊。


    而看到陶大寶的一刹那,趙有財冥冥之中感覺自己的機會來了。


    「陶大兄弟!」趙有財小跑著向陶大寶迎去。


    「哎呀,趙哥!」陶大寶一看,來串門碰見主人家了,於是便向趙有財走來。


    兩人將手握在一起,陶大寶問趙有財說:「趙哥今天咋沒上班呢?」


    「今天休息了。」趙有財笑嗬嗬地先答後問,道:「陶大兄弟,你今天咋也這麽閑著呢?」


    「我哪閑著呀?我這兩天也忙屁了。」陶大寶笑著說完,又反問趙有財道:「趙哥,你昨天是不是擱山裏打著熊了?」


    「嗯?」趙有財一怔,隨即道:「是啊,打著了,咋地了?」


    陶大寶繼續問道:「趙哥,你知不知道那是啥熊?」


    「大兄弟,這話讓你問的。」趙有財笑道:「我打多少年圍了?啥熊,我還能不知道嗎?那不黑瞎子嗎?」


    「不是!」陶大寶笑道:「趙哥,我是問你,你知不知道那熊是咋迴事兒?」


    「咋迴事兒還能咋地?」趙有財笑道:「反正讓我一槍撂那兒了!」


    聽趙有財這麽說,陶大寶和李老五對視一眼。果然如此,果然隻有一槍!


    自己隊上百十號人,圍追堵截都不曾拿下的熊鬼子,被人家一槍爆頭了!


    「咋地了,兄弟?」趙有財感覺陶、李二人神色不對,便問了這麽一句。


    「趙哥,你兒子頭兩天上我們那兒去了。」陶大寶對趙有財如此說。


    「啊!」趙有財下意識地點頭,道:「你們不找他打熊鬼子……」


    話說到這裏,趙有財忽然反應過來了。


    見趙有財小眼睛裏目光發直,陶大寶就知道他明白了,當即笑道:「趙哥,我們


    就是攆它過來的。攆到兩省交界大崗底下那雲杉林裏,到那兒一瞅,它死那兒了。


    我們從林子出來麽,碰著你們三工段陳段長了,他告訴我說,那熊鬼子是讓你打死的。」


    「是,是,我讓他拉那熊瞎子迴去扒肉。」說到這裏,趙有財忽然想起一事,便問陶大寶說:「陶大兄弟,那個熊瞎子你們要麽?」


    「我們要個腦袋,都已經讓他們帶迴去了!」陶大寶道:「我們隊上有個人讓它禍害了,咋也得給家屬個交代呀。」


    「可不咋地!」趙有財說著,目光投向李老五。在看了李老五一眼後,趙有財看向陶大寶問道:「那兄弟是誰呀?」


    「這是我們大隊的獵人隊隊長。」陶大寶為趙有財引薦,道:「叫李武波,我們都管他叫老五。」


    「五兄弟!」趙有財向李老五伸手。


    李老五忙與趙有財握手,在喊了聲「趙哥」後,就聽趙有財說:「五兄弟,我聽說過你。」


    「嗯?」李老五一怔,就聽趙有財說:「上次我去你們大隊,招待所李叔跟我說的,他說你打圍可厲害了!」


    「哎呦。」李老五麵帶惶恐地道:「趙哥、,我那兩下子跟你可比不了,我今天上山看你那槍溜子了,真nb!」


    李老五說著,向趙有財豎起了大拇指。


    「哈哈……」趙有財哈哈一笑,剛要繼續吹噓,就覺得有人在後麵捅他。


    趙有財把到嘴邊的話咽了迴去,而趁這工夫,趙國峰急忙上前,向陶大寶點頭道:「陶主任!」


    趙國峰認識陶大寶,陶大寶第一次來趙家答謝,就是趙國峰給帶的路。


    但在陶大寶麵前,趙國峰將自己地位擺的很低。


    畢竟陶大寶是與周春明平起平坐的人物,他趙有財要不是有個好兒子,想跟陶大寶搭上話都不容易。


    「老趙!」陶大寶笑著與趙國峰握手,然後他又對趙有財說:「趙哥,之前我們隊上說過,誰能打死熊鬼子,就給誰二百塊錢。


    今天我出來沒帶錢,但這錢黃不了。你看你啥前兒有機會,到我們隊上溜達、溜達。在那兒打幾天圍,讓我們好好招待、招待,完了你走前兒呢,順便給獎金領迴來。」


    趙有財聞言,小眼睛瞬間一亮,心想這機會不就來了嗎?


    但人得有深沉,人家剛說讓他去領獎金,他緊接著就張羅要去,那不讓人想歪了嗎?


    趙把頭可是要麵子的人,自然不會做這種事。


    去永興大隊的事,須得順其自然。


    想到此處,趙有財微微一笑,對陶大寶說:「陶大兄弟,你跟五兄弟來的太是時候啦,今天咱家好酒、好菜,哈哈哈……」


    「那好啊!」陶大寶笑著一提手中東西,道:「正好我們一人給你添兩瓶酒啊!」


    「兄弟,你看你們呐!」趙有財聳打一下,道:「來就來唄,買什麽東西呀?」


    「趙哥,那你看。」陶大寶連比劃帶說,道:「你去我們隊上,打著野豬、麅子,你還往我們家送肉了呢。」


    聽陶大寶如此說,趙有財嗬嗬一笑。想當初他去永興的時候,王美蘭特意給他拿錢,讓他給陶家人和李文才買東西。


    但那時候囊中羞澀的趙有財,偷摸把錢眯下了。


    「還有你家趙軍!」陶大寶單手前伸,道:「哪迴他去,都不落(l)過兒!」


    不落過兒是這邊的方言,意思是將禮數盡周到了!


    「那是啊!」陶大寶話音剛落,李老五在一旁插話,道:「趙軍那孩子最仁義了。」


    說著,李老五向陶大寶這邊一比劃,道:「去年你家我二哥,讓我和季林送他們迴


    來的麽。完了再以後,趙軍哪次到咱們隊上,都不忘了我倆。」


    要麽說趙家父子的關係比較矛盾呢,平時趙有財一口一個「小犢子」的叫他兒子。


    可當有人誇趙軍的時候,趙有財得意地把小眼睛都笑沒了。


    「行,行,嗬嗬。」趙有財連連點頭,掃了眼二人手裏拎的東西,道:「你們還真行,還找著我們屯子賣店了呢。」


    「哎呦我的媽呀!」陶大寶道:「趙哥,你還說呢。趕爬犁送我們那人呐,好像是後搬你們林區的。


    能找著你們屯子,但你家在哪兒,賣店在哪兒,他都不知道。


    完了我們尋思打聽唄,沒成想讓一個人給我們指大北頭子去了。


    這爬犁就跑啊,眼瞅著都看著大地了,我說再跑這不就進山了嗎?」


    「不能吧……」聽陶大寶的意思,自己治下出了刁民,趙國峰忙出頭,道:「我們屯子能有那人嗎?」


    「那誰知道了!」陶大寶道:「瞅特麽小歲數不大,走道兒劈腿拉胯、拉扒、拉扒的。」


    趙國峰:「……」


    陶大寶簡單的一句描述,趙有財、趙國峰就知道他說的是誰。


    麵上無光的趙屯長心中暗恨:「雜艸的,張來寶,你個遭大瘟的,一天不夠你丟人的了!那天讓老邢頭子給你捅了好了!」


    「那啥……」趙有財也感覺抹不開,當即招唿陶、李二人,道:「走,走,陶大兄弟、五兄弟,咱們家去!」


    就在四人往趙家走去時,嶺南雙馬架林場,生產場長辦公室。


    原永安林場營林場長範誌生,合上小本、扣上鋼筆帽,然後將鋼筆別在本皮上。


    忽然,一陣敲門聲傳來。


    「請進。」範誌生說完話,眼睛看向門口。


    門開,一人走了進來,叫了聲「大場長」。


    在林場裏,書記之下便是生產場長。


    林場最主要的也是生產,生產是一個林場的重頭,調度、統計、驗收都歸生產這管。


    而生產場長手下,更是號稱有八大金剛。


    在三個場長當中,那倆場長綁在一起,地位也不及生產場長。


    所以在林場裏,又稱生產場長為大場長。


    「呦,洪技術員。」範誌生看到來人,便從座椅上起身,抬手示意來人到沙發就坐。


    洪技術員名叫洪聞亮,是雙馬架林場的山場技術員,屬於範誌生手下的八大金剛之一。


    範誌生剛到這林場,正想著籠絡手下。今天洪聞亮到訪,範誌生心裏很是高興。


    二人坐下後,範誌生問洪聞亮道:「洪技術員,你來是有事兒啊?」


    「是,大場長。」洪聞亮道:「剛才我小舅子來了。」


    正在給洪聞亮倒水的範誌生,抬起臉點了點頭,示意洪聞亮繼續往下說。


    「他是咱們北邊五道溝,韓宋堡子的大隊書記。」洪聞亮道:「他們堡子外頭,現在仨老虎。」


    「什麽?」範誌生手一抖,水都灑外頭了。


    範誌生急忙放下暖瓶,拿來幹抹布擦了茶幾上的水。


    等坐下後,範誌生問洪聞亮道:「仨老虎?咋整的呀?」


    「咱也不知道啊。」洪聞亮苦笑,道:「反正給他們堡子禍害夠嗆,牲口都嚇掉崽子了,老百姓也都不敢出去。」


    牲口掉崽子,指牲口流產。


    即便是二三十年後,牲口掉崽子都是大事,何況現在了?


    「那你找我啥意思?」範誌生笑道:「這事兒,你得找保衛場長啊?」


    雖然這洪聞亮是自己手下,但洪聞亮和


    雙馬架保衛場長都共事五六年了。如果有需要的話,根本用不著他範誌生出麵去說。


    「大場長,是這麽迴事兒。」洪聞亮一笑,道:「頭兩天,我小姨子家閨女出門子,我們都聚一起了。


    吃飯的時候嘮嗑,我說我們新來的大場長人挺好,是從嶺西永安調過來的。


    完了,那個……今天我小舅子就來了。他跟我說,大場長你是永安來的,那你應該認識那個伏虎將。」


    「啊……」範誌生終於明白是咋迴事了,當即一笑道:「認識,能不認識嗎?連他爸,我都認識。」


    「不用他爸,嗬嗬。」洪聞亮說了句玩笑話,然後道:「現在就是求你幫個忙,看能不能給伏虎將請來,他們都傳那人厲害。」


    「是厲害!」範誌生點頭,道:「確實是厲害。」


    範誌生說完,就見洪聞亮麵帶笑容地看著自己。


    「行,你等我打個電話。」範誌生說著,起身走向自己辦工桌。


    雖然是兩個林區,但林業專線是通的,範誌生一個電話要到永安林區周春明的辦公室。


    「喂,老周啊,知道我是誰不?」


    「啊?小於呀,我範誌生!老周呢?」


    「啊!啊!那我知道了。」


    「行,等他迴來,讓他給我來電話!」


    範誌生撂下電話後,見洪聞亮已來到他辦公桌前。


    範誌生一揚下巴,對洪聞亮說:「那個……有個好消息,還有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個?」


    「大場長,我先聽好消息行不?」洪聞亮感覺範誌生這個電話,打的好像不成功。


    「好消息呀,就是你們要找的這個伏虎將,他叫趙軍。」範誌生道:「這人嘎嘎厲害,前兩天永安林區,下來個老虎給一屯子毛驢子咬死了。


    完了這趙軍就去了,嘁哩喀喳就給那虎摁(nn)那兒了!」


    「這麽nb呐?」不是洪聞亮不信,而是這種事不但駭人聽聞,而且聞所未聞!


    「真的!」範誌生道:「電視台今天過來錄像,過兩天人家就上電視了!」


    這年頭上電視,那可不是開玩笑的。


    聽範誌生這麽說,洪聞亮心裏便相信了,心想如此一來,自己小舅子的事就解決了。


    不過,洪聞亮又想起一事,便問範誌生道:「大場長,那壞消息呢?」


    「壞消息,我剛才說了。」範誌生道:「電視台來錄像,人家上山了,我這沒聯係上呢。」


    洪聞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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