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有財拒絕出戰,讓趙軍、王美蘭都很詫異。


    這還是個為打金錢豹,搭裏三隻羊的趙有財嗎?這還是那個為了打獵,連小閨女午飯都不管的趙有財嗎?


    雖然不知道趙有財是怎麽了,但上班是正事,他這麽說,趙軍和王美蘭就沒法說別的。


    過了八點,林祥順兩口子帶著孩子迴家,解臣陪著老太太、解孫氏走了。


    緊接著李家四口人也要迴家,趙軍則起身送楊玉鳳和小鈴鐺。


    外麵雖然黑了,但屯子裏很安全,趙軍送這娘倆的主要目的是為了把毛驢接迴來。


    張援民家雖然有地方,但楊玉鳳每天肩負著替幾家喂鵝的重擔,她還得照顧小鈴鐺,所以王美蘭說不給她添麻煩,即便驢最近每天都得拉磨,但王美蘭也要求它每天迴家住。


    在去張家的途中,小鈴鐺再一次念叨起了張援民,趙軍聽了也有些掛念那老小子。


    等給那娘倆送到家,趙軍去隔壁牽驢,看到趙軍的一瞬間,毛驢有些激動。


    毛驢沒忘了當初正是趙軍帶它離開嶺南的,它跟狗有些像,誰給它帶到陌生環境,它就認誰。


    “呃啊”的叫了兩聲,毛驢被趙軍牽著往迴走。當經過一戶人家時,隻聽有人喊道:“軍哥!軍哥!”


    “呀,顧洋。”趙軍循聲望去,見黑暗中走出一人,正是那從茅房出來的顧洋。


    “你這臉咋還沒消呢?”手電一晃,趙軍見顧洋臉上仍有挨揍的痕跡,忍不住問了一句。


    顧洋幹笑一聲,跟在趙軍身旁,未答反問道:“軍哥,這兩天家裏磨米呢哈。”


    “嗯呐。”趙軍隨口應了一下,然後閑嘮嗑似的說:“你家整粘幹糧沒有呢?”


    “沒有呢。”顧洋道:“我媽還沒淘米呢。”


    倆人說話時,已經走過了顧家門口,趙軍有些詫異地看了顧洋一眼,問道:“你不迴家呀?”


    顧洋嘿嘿一笑,道:“我迴去也沒啥事兒,我尋思跟你走一道,溜達、溜達。”


    “嗯?”趙軍聞言,當即停下腳步,轉身問顧洋說:“咋的,你有事兒啊?”


    “沒啥事兒,軍哥。”能看得出來顧洋有些尷尬,趙軍道:“你要有啥事兒,你就說唄。那咋的?上迴吵吵一通,你還記我仇啊?”


    “沒有,沒有。”顧洋苦笑著連連擺手,道:“軍哥,我哪能記你仇啊?”


    “那你就說唄。”趙軍道:“你一口一個軍哥叫著,要有啥我能幫上你的,你就直說。”


    說完這句,趙軍試探著問道:“咋的?蓋房子娶媳婦缺錢呐?”


    “不是,不是。”顧洋連忙道:“不是錢的事兒。”


    “那你看,那你就說唄。”趙軍是個急性子,受不了這吱吱扭扭的,當即道:“趕緊說,死冷寒天的。說完了,趕緊迴家。”


    “那啥……”顧洋終於開口,道:“我擱他們手裏淘騰個舊油鋸,我尋思擱林場幹個清理、打枝的活。”


    “啊……”聽顧洋如此說,趙軍沒插話,等著他繼續往下說。


    “完了吧,那油鋸要八十,我給他五十。”顧洋道:“他就沒把刀板跟鏈條給我。”


    “啊!”聽到這裏趙軍就明白了,當即笑道:“你意思是,讓我給你整套刀板啥的唄?”


    “嗯……”顧洋有些不好意思看著趙軍,卻見趙軍揮手道:“行,這沒問題。”


    “謝謝軍哥!”顧洋大喜,連忙向趙軍道謝。卻聽趙軍道:“就是我上次整迴來那些,都給張大哥了。今天這晚上了,他還沒擱家。明天吧,明天我領你去,擱他那兒先給你拿一套。完了等他要用,我再給他整。”


    “軍哥,那可麻煩你了。”顧洋再次向趙軍道謝,而此時趙軍忽然想到一事,便問顧洋說:“哎?你油鋸有了,你找著活了嗎?”


    “沒有呢,軍哥。”顧洋道:“我問我大哥了,現在咱林場不是生產采伐呢麽?營林他們清理、打枝啥的,得等來年了吧?”


    “那你跟著放樹去呢?”趙軍問道。


    “放樹……我倒想去。”顧洋道:“我也沒有路子啊,我跟我大哥說了,完了我大哥讓我等等,先擱家編土籃子賣。”


    “唉!”聽顧洋這話,趙軍忍不住長歎一聲。顧洋那大哥也是個極品,林場收土籃子是五毛錢一個,顧洋編完土籃子交給他,然後他給顧洋三毛錢,從中掙顧洋兩毛。


    “那啥……”趙軍自認為想了個一箭雙雕的好辦法,當即問顧洋道:“我給你送楞場當油鋸手去,你幹不幹?”


    “幹!”顧洋喜道:“那可太好了,軍哥。”


    說完這句話,顧洋忽然自己有些泄氣,問趙軍道:“軍哥,都這時候了,還能找著活了嗎?”


    “太能了。”趙軍道:“他們那邊前陣子不鬧大爪子嗎?停工好幾天,現在怕完不成生產任務,找人都沒地方找。”


    趙軍說的是實話,而顧洋聽了很是高興,當即重重一點頭,道:“軍哥,那我去!”


    “行!”趙軍道:“那你明天早晨……”


    說著,趙軍想起自己明天要去77、78那邊獵金錢豹,想捎這顧洋還不順路。


    “哎?”趙軍又想起一人,便衝顧洋一擺手,道:“走,你跟我走。”


    “咋的了,軍哥?”顧洋問道。


    “我給你找副架。”趙軍說著,一邊牽驢,一邊帶著顧洋來在一戶人家院外。


    這戶人家院裏養了條花狗,看到有人來了“汪汪”直叫。


    趙軍把驢拴在這家的柳條帳子上,帶著顧洋往裏走,那花狗有鐵鏈子拴著,雖然看到生人進院很激動,但也躥不到趙軍、顧洋身上。


    沒辦法,黑燈瞎火的,趙軍必須得往院裏走,要不人家推門出來也看不清來人。


    當趙軍走到院中間位置時,屋門被人從裏麵推開,緊接著就聽一個女人的聲音傳出:“誰呀?”


    “劉嬸兒。”趙軍道:“我趙軍呐,我劉叔擱家沒有啊?”


    “哎呀,趙軍!”那女人一聽是趙軍,立馬聲音就變了,在喊了一聲提醒屋裏人後,女人也不顧外麵天氣冷,小跑著迎了出來。


    “你劉叔擱屋呢,快進屋!”女人熱情地招唿著趙軍,但當她看到顧洋時,臉上神色一滯。


    “顧洋也來啦?”女人招唿沒有對趙軍那麽熱情,顧洋卻好似沒察覺一樣,笑著叫了一聲“劉嬸兒”。


    當趙軍被女人讓進屋時,劉漢山父子倆趿拉著鞋下地迎接。


    將趙軍、顧洋讓進裏屋後,劉漢山媳婦去給二人倒水,劉漢山拿出煙來給趙軍。趙軍婉拒後,直接道明來意,問劉漢山是否願意去解忠的楞場拉套子,如果願意的話,正好跟顧洋一組。


    劉漢山一聽有這好事,當即一口答應下來,兩口子一起向趙軍道謝。


    又往那楞場裏安排了兩個人,趙軍感覺又給張援民套上了一層保險,但當著劉漢山媳婦的麵,趙軍沒提讓劉漢山看著張援民的事,而是起身告辭離去。


    劉漢山親自送趙軍出門,在往院外走時,二人同時開口。


    “劉叔。”


    “趙軍呐!”


    “嗯?”趙軍一怔,隨即問道:“咋的了,劉叔?”


    劉漢山抿了下嘴,道:“我前天跟如海他媽說那話,都讓如海知道了。”


    “啊?”趙軍愣了一秒,緊忙搖頭道:“劉叔,我們誰也沒說是你說的。”


    說完這句,趙軍又補充道:“你是好心好意,我們還能給你賣了嗎?”


    劉漢山聞言苦笑,道:“今天早晨我上小賣店打酒,看著如海跟你爸他們上班,那孩子瞅見我,沒跟我打招唿,完了還瞪我一眼。”


    “劉叔啊!”趙軍連忙打包票道:“我們真誰也沒跟他說是你說的呀。”


    這個保證,趙軍敢下。因為像李如海那麽嘴鬆的沒有幾個,大夥都是該說的說、不該說的不說。


    “那我知道了。”劉漢山苦笑道:“這屯子有啥事兒也瞞不過他。”


    說完,劉漢山看向趙軍道:“以後這孩子不得記恨我啊?”


    “不能,劉叔。”趙軍道:“他要敢跟你倆這個、那個的,你告訴我。完了我告訴我李叔,讓我李叔大嘴巴子抽他。”


    “對!”被李如海坑過不止一次的顧洋,在旁邊溜縫道:“告訴他爸,讓他爸揍他。”


    比起顧洋的天真,劉漢山似乎還有些不放心,這時趙軍卻對他道:“劉叔,我尋思有個事求你呢。”


    “嗯?”劉漢山頓時來了精神,別說趙軍今天幫他找了掙錢的活,就算趙軍不幫他,劉漢山也願意幫趙軍。


    “你跟你叔還客氣啥?”劉漢山大包大攬道:“你說完了,用叔幹啥?”


    “那個吧……劉叔、顧洋!”趙軍將顧洋也卷進來,然後說道:“你們到那楞場以後啊,幫我看著點兒張援民。”


    “張援民?”一聽趙軍讓自己看著張援民,劉漢山有些詫異地問道:“他手腳不老實?”


    “沒有!”見劉漢山誤會了,趙軍忙解釋說:“我這張大哥哪都好,就是好捅咕黑瞎子。”


    趙軍此言一出,當聽到結尾那“黑瞎子”仨字時,顧洋心裏沒有由來的一突,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


    而此時,趙軍繼續說道:“我們都囑咐他好幾遍了,但是總感覺不托底,這劉叔你去了,你幫我看著點兒他。”


    “哎!”聽明白了事情原委,劉漢山笑道:“那妥嘞,趙軍,那我知道了。”


    “那行,劉叔,我先迴去了哈。”趙軍說著,已走到了帳子外,和劉漢山告辭後,解下了拴在帳子上的毛驢。


    離了劉家,趙軍與顧洋同行一段路程。在這過程中,趙軍也托顧洋看著張援民。


    ……


    第二天,也就是1987年的12月4號。


    趙軍早早就起來,端著狗食出去喂狗。趙有財今天不跟他去,趙軍就準備帶狗圍豹。


    遠東豹的戰鬥力尚在猞猁之上,但遠東豹擅長的是長途奔襲,不會猞猁縱樹反撲那一招。


    而它的長途奔襲,一旦被狗圍住,未必能翻起什麽風浪。


    趙軍今天決定把花龍、黃龍也帶著,加上大前天圍猞猁那六條狗,趙軍給它們都喂了半飽。


    六點半時,劉漢山趕著爬犁帶著顧洋來了。


    趙軍、王美蘭拿出三麵口袋的粘豆包,托二人帶上山,一口袋給邢三,一口袋給張援民,最後那一口袋給解忠。


    然後,趙軍跟著爬犁到張家。


    在對楊玉鳳、小鈴鐺說出自己的想法後,趙軍得到了那娘倆的一致擁護,楊玉鳳從家出來到倉房去給顧洋去油鋸刀板、鏈條時,小鈴鐺跟在趙軍後麵,小聲道:“叔,我昨天又夢見我爸掉壕溝了。”


    “這一天呐!”趙軍揉了揉小鈴鐺的小腦袋瓜,說道:“不用掂心他,這迴叔又托付倆人。”


    “嗯!”小鈴鐺像小雞啄米似的點著頭。


    在把劉漢山、顧洋送走後,趙軍到解家新宅看了小熊。


    喂到今天,這老母狗已經不咋護崽子了,看到趙軍來了,小熊很是興奮,撲在趙軍懷裏不住地嗚咽。


    它是獵狗,而且是好獵狗,好獵狗就是要上山。


    但小熊剛生完孩子,最近身體大部分營養又隨著母乳給了小狗,趙軍怕它恢複不好,所以不敢帶它去獵豹子。


    在安撫了小熊以後,趙軍、解臣一起迴家。二人倒是不著急,要等天完全亮了才出發。


    八點鍾,趙軍、李寶玉、解臣帶著青龍、黑龍、白龍、黃龍、花龍、二黑、小花、青老虎,八條狗上了車。


    然後由解臣開車,趙軍、李寶玉擠副駕駛,三人八狗乘車出屯入山場,直奔二鍋盔後的77楞場。


    而在將近九點鍾時,一架馬爬犁駛進了小43楞場。


    昨天邢三上山重新下的套子,明天才去溜,所以今天他在楞場休息。


    眼看生人趕著爬犁進來,邢三忙將劉漢山喝住。


    劉漢山、顧洋一看是個老頭兒,倆人不敢怠慢。因為在來之前,趙軍告訴過他們,到了那楞場就算跟解忠那個當把頭的幹仗,也不能跟老頭兒發生衝突。


    在問清此人就是邢三後,顧洋忙將一個麵口袋拽下爬犁,說是趙軍給邢三拿的粘豆包,然後還主動留下,幫著邢三把麵口袋掛在窩棚後。


    顧洋在這兒拍馬屁,劉漢山則趕著爬犁直奔把頭窩棚。


    而此時,張援民正在把頭窩棚裏愁眉不展,當看到劉漢山進來時,張援民一愣。


    都是一個屯子的,他哪能不認識劉漢山?


    當劉漢山跟解忠說,他和一個叫顧洋的,受趙軍差遣來楞場幫忙時,還不等解忠說話,張援民直接從炕頭彈起,笑道:“顧洋來投,破熊之事成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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