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趙軍找到周建軍,讓姐夫安排自己到招待所睡了一下午。昨天那二位喝多了打唿嚕,整得趙軍一宿都沒睡好。


    而趙軍在招待所睡覺時,趙有財、趙威鵬在家坐立難安。


    倆人心裏有事、心裏不安,如此一來,躺著、坐著、歪著、倒著都不舒服。


    趙軍越不迴來,趙有財和趙威鵬心就越沒底。心越沒底,就越是著急。


    到午後,倆人抓心撓肝,一個勁兒地往窗外張望。


    他倆不是沒想過出去散心,可又想等趙軍迴來,這就不能遠走。但他倆在院裏、院外轉悠,青老虎一直衝他倆叫個不停。


    下午四點半,趙軍從招待所床上起來,他坐在床上等下班時,忽然想起了家裏那二位。


    「嗬!」趙軍冷笑一聲,自言自語道:「哎呀呀,你倆真行。」


    好事不怕想,壞事怕琢磨。


    趙軍越琢磨越來氣,心中怒火堆到極致時,忍不住發笑:「嗬嗬嗬……」


    不怕咕咚叫,就怕咕咚笑。


    這話適用於二咕咚,更適用於小咕咚。


    當下班鈴聲響起時,趙軍和李寶玉他們一起往外走,眼看站在門前的李如海衝他們招著小手,趙軍等人齊齊別過頭去。


    「寶玉。」走出林場大門時,林祥順問李寶玉說:「如海今天還不迴家呀?」


    「應該是吧。」李寶玉答了一句,就聽林祥順道:「那明天我二嬸兒選婦女主任,如海也出不上力了。」


    原來大夥指著李如海迴家替王美蘭去拉選票,可這小子一直不迴家。而他不迴家,李寶玉等人就沒跟他說這事,因為他不迴家,說了沒有用。


    「不用他。」趙軍笑道:「我找咱屯長看名單了,跟我媽競爭那幾個人都是她們一夥的,她們都參選,他們那幫人的票就分散了。這麽一整,最後還是我媽票最多。」


    「那就行啊。」林祥順笑道:「明天咱都不上班,晚上多弄幾個菜,給我二嬸兒好好慶祝、慶祝。」


    「行!」趙軍笑嗬地應了下來,而慶祝的硬菜他都準備好了。


    坐著通勤車到家,趙軍進院就去找青龍等狗互動。而隔壁的小花一直叫個不停,李寶玉就迴自家院裏去安撫小花。


    這時,屋裏的趙有財、趙威鵬雙雙下炕,二人從西屋出到外屋地時,正好李大勇和林祥順進來。


    王美蘭剛要和他二人打招唿,就聽身後傳來趙有財的聲音:「趙軍呢?」


    王美蘭眉頭微皺,這一天趙有財、趙威鵬就像火燎腚似的,王美蘭哪裏看不出來他們不對勁?但她就是想不明白這二人是咋迴事。


    「外頭聯絡狗呢。」旁觀者清,李大勇向趙有財使眼色,道:「咋的了,大哥,你找他有事兒啊?」


    「啊。」趙有財點頭,道:「我尋思問問山上那事兒咋樣了?」


    趙有財說話時,東西兩屋男男女女都出來了,趙軍被人冤枉的事,他們都聽說了,所有人為趙軍鳴不平的同時也都很惦記此事。


    「啊,那沒事兒了。」李大勇也被趙軍給迷惑了,很輕鬆地對趙有財說:「他們楞場查出來了,說是嶺南來的兩個人打的。」


    「嶺南?」趙有財聞言一怔,旁邊的解孫氏嚷道:「他們早幹啥了?早咋不查明白呢?這麽冤枉我們孩子。」


    「媽。」劉蘭英在旁邊拉了解孫氏一把,解孫氏卻仍不解氣,揮著手喝道:「要不是他們扯淡,是不是我們孩子今天上山溜捉腳去了?」


    本來女人們還都挺氣憤,此時被解孫氏這一句話給說樂了,王美蘭笑著一擺手,道:「行啊,沒事兒就得了。」


    說著,王美蘭抻脖往窗外瞅了一


    眼,然後迴頭對眾人說:「放桌子,上菜!咱開飯!」


    王美蘭一聲令下,女人們紛紛動手,端盤子的端盤子,拿碗筷的拿碗筷。


    這時,進到西屋的趙威鵬小聲跟趙有財嘀咕,道:「哥,嶺南在哪兒啊?」


    「不是咱們這撇。」趙有財笑著跟趙威鵬說了一句,剛聽說27楞場那幫人找錯了方向,趙有財不禁鬆了一口氣。


    他感覺事情仍在自己掌控之中,明天是禮拜天,林場不上班,後天韓大春把錢捎迴來,大後天就讓張利福上山去給人賠牛。


    心裏一輕鬆,趙有財、趙威鵬立馬在飯桌上活躍起來,氣氛可是比昨晚上好太多了。


    二人也沒喝多,等送走李大勇他們,趙有財、趙威鵬又像前天一樣,坐在炕頭天南海北地嘮個沒完。


    「嘿!」眼看趙軍從外麵迴來,王美蘭輕聲喊他一聲,然後衝趙軍擺手。


    等趙軍到近前後,王美蘭湊在趙軍耳邊,指了下西屋門口後,小聲對趙軍說:「你爸應該是領你趙叔惹禍了。」


    趙軍一撇嘴,他一言不發卻向王美蘭使個眼色。


    就在王美蘭一愣神的工夫,趙軍長歎一聲,拽過四腳八叉凳,一屁股坐在了灶台旁。


    「咋的啦,兒子?」王美蘭急忙問道:「這是咋的啦?」


    王美蘭的聲音也是大,西屋裏趙有財聽著動靜立馬閉嘴,並抬手向趙威鵬示意。


    然後,就聽趙軍說道:「媽呀,這一天呐,憋老氣了。」


    「咋的了,兒子?」王美蘭彎腰歪頭看著趙軍,道:「有啥事兒,你跟媽說呀!」


    「我跟你說呀,媽。」趙軍道:「你兒子今天讓人熊完了!」


    「咋的啦?」王美蘭再三追問,才聽趙軍道:「今天我們到那楞場,跟那幫人幹起來了。」


    「咋還幹起來了呢?」此時王美蘭已經不是演戲了,她詫異地問趙軍說:「你李叔不說是誤會嗎?不說嶺南人打的牛嗎?他們跟你幹啥呀?」


    「唉呀!」趙軍劈著腿,雙手按著雙膝,頭往側麵歪,作出一副氣憤至極的樣子,沒好氣地道:「今天太丟人了,我沒好意思往外說。」


    「咋地了,兒子?」王美蘭拽過小馬紮,坐在趙軍麵前。


    而這時候,趙有財、趙威鵬雙雙來在西屋門口,二人目不轉睛地看著趙軍。


    趙軍豎起右掌,連比劃帶說:「今天到那楞場,那把頭領我們去看那老牛去,看完就說是我打的,說啥也不行了。」


    「這是幹啥呀?」王美蘭一下子從小馬紮上起來了,由於動作幅度太大還刮倒了小馬紮。


    「憑啥賴你呀?」王美蘭氣憤地道:「這不特麽耍臭無賴嗎?」


    「誰說不是啊!」趙軍雙手一攤,瞪大的眼睛中透著無辜,道:「咋說就不行了!」


    這時,趙有財從西屋走出,大聲問趙軍道:「那你沒張羅上山看看嗎?」


    趙有財此言一出,王美蘭瞬間冷靜下來,她哢吧下眼睛,想起了很多事。


    昨天下午,趙有財臨走時無事獻殷勤,說把熊掌留著,等他迴來做。可結果,他和趙威鵬一去就不複返了。


    而今天這倆人的狀態也不對,這不禁讓王美蘭有了一些聯想。


    見趙軍看向自己,趙有財微微一怔,隨即把手一揚,道:「咋不得上山看看槍溜子?」


    「看啥呀,爸?」趙軍裝作憋氣地道:「人家根本都不讓咱看。」


    說著,趙軍攤著右手,手背連往自己大腿上拍著,說道:「到那兒我就看明白了,這是硬給我咬上了!」


    「不是?」王美蘭背對著趙有財、趙威鵬,眼睛卻不由自


    主地往後瞟了一下,然後問趙軍說:「他們這啥人呐?咋那麽不嫌乎磕磣呢?」


    「可能是太困難了。」趙軍有些無奈地道:「我看死牛那倆人啊,穿破衣露餿的,那家夥那棉襖胳膊肘、波棱蓋都露棉花了。」


    聽趙軍這麽說,趙威鵬皺起了眉頭。緊接著,又聽趙軍道:「我聽說呀,他們那牛是抬錢買的,抬三分利呢。」


    「啊?」王美蘭大驚,道:「那麽高的利,他們也抬?」


    「要麽說給我咬上了呢?不找個人賴上,他們咋整啊?」趙軍撇著嘴點點頭,說:「這倆人不是親哥倆嗎?那哥他家孩子吧,說是腿腳不好;那弟弟跟他們媽在一起,完了那老太太還有喉(hu)嘍病。」


    「哎呦!」王美蘭皺起眉頭,強忍著不讓自己笑出聲來。


    這時,趙威鵬伸手拽住了趙有財袖子,然後聽趙軍繼續說道:「那老大家孩子不有病嗎?媳婦兒頭兩年跑了。這老二呢,都三十多了,去年才娶媳婦兒。」


    「哎呀。」王美蘭緊繃著臉,費了半天勁才擠出短短幾個字,道:「那是夠困難的了。」


    聽到此處,趙有財也忍不住向前邁了一步,張張嘴想說什麽,卻被趙軍搶先開口。


    「這迴呀,更困難了。」趙軍道:「他們買那大青牤子花了正好一千塊錢,裏頭有六百都是抬的,三分利一個月多少錢呐?」


    「三六一十八唄。」王美蘭道:「一月十八塊錢的利息,可是不少啊。」


    「是啊。」趙軍道:「這迴呀,老二媳婦都得跑。」


    「嗯!」王美蘭抿嘴點頭,道:「倆人沒孩子,估計得跑。」


    「所以他們那把頭就說嘛。」趙軍抬起左手,豎起食指、中指,道:「說要不能給打牛的揪出來,這兩個家庭都完了。」


    「那也不能把咱賴上啊!」王美蘭這句捧得恰到好處,她這話一出口,趙軍情緒一下子就上來了。


    「說的就是啊!」隻見趙軍一拍大腿,嚷道:「再困難也不能咬我呀,誰打的,就找誰去唄。」


    「兒啊!」趙有財心裏產生出一種叫做愧疚的情緒,他再也忍不住了,當即對趙軍說道:「你也別生氣,像你說的,他們可能是太困難了。」


    「困難也不行啊!」趙軍氣唿唿地一擺手,然後看向趙有財說:「爸呀,你都不知道啊,我一進他們那屋,四五個人就給我圍上了。那家夥給我一頓數落呀,指著我鼻子……」


    「還罵你了,兒子?」王美蘭問道。


    「沒罵也嘴巴啷嘰的。」趙軍沒好氣地道:「當時我就急眼了,我揪那小子脖領子,我直接就給他倆大嘴巴子。」


    聽趙軍這話,趙有財、趙威鵬都皺起了眉頭,緊接著就聽王美蘭問趙軍:「完了呢?」


    「完了他們那把頭也嗚嗚渣渣。」趙軍道:「說要告我去,我瞅他歲數大,我也沒搭理他,但我們組長不慣著他,上去就給那老頭兒一腳。」


    「徐寶山也動手啦?」王美蘭道:「我聽他們說徐寶山護犢子,有事兒他真行啊。」


    「哎呀,可不咋地。」趙軍道:「我們組長當時就把那個……給他們楞場檢尺那韓德江叫來了。完了當他們那些人麵兒就告訴韓德江,以後往死裏收拾他們。可給可不給的尺,以後就卡死了不給。哎!別的楞場套戶能掙著的錢,他們楞場就掙不著。」


    「這是幹啥呀?」趙有財皺眉、咧嘴,道:「那倆套戶冤枉的你,你不能誰都整啊。」


    「啊!是那倆套戶冤枉的我呀。」趙軍腦瓜也好使,當即道:「所以我組長說了,讓冤枉我那倆套戶明天就滾蛋。明天天亮以前,他倆要不下山,這楞場誰特麽也別幹了。」


    「下


    山就下山吧。」王美蘭道:「他們牛也死了,在山上也幹不著活兒了。那個……他們買那牛不有六百是抬的嗎?死那牛,賣肉也能賣個差不多,迴去跟抬錢那人說說好話,把饑荒懟上就得了唄。」


    「賣牛?美得他大鼻涕泡兒吧!」趙軍冷笑道:「我們組長說了,明天這楞場套子必須全上山,誰敢不上山,誰就別幹了。這沒有套子,他倆咋往迴整牛啊?他倆搞繩子拽呀?拽迴橫道河子去?」


    「你這孩子……」趙有財幾步走到趙軍麵前,道:「你這不是越學越迴旋(xun)嗎?幹啥那麽調理人呐?」


    「侄兒啊!」趙威鵬也過來,對趙軍說:「殺人不過頭點地,那都不容易,差一不二就得了唄。」


    「爸呀,叔啊!」趙軍對二人說:「那話不是我說的,我一個小技術員我算啥呀?那是我們組長說的。那你說,我們組長給我出頭,我還能在旁邊說三道四嗎?」


    聽趙軍這麽說,趙有財、趙威鵬不吭聲了。


    「兒啊。」王美蘭好像聽故事沒聽夠,有些意猶未盡地問道:「那完了呢?」


    「完了啊?」趙軍說:「完了那哥倆當時就跪地上了,但那也沒好使啊。我們組長那脾氣也是有名的,今年那啥前兒,他不都要碼人幹那竇保國了嗎?」


    「也是。」王美蘭微微點頭,然後又問趙軍說:「兒子,那這事兒就平了唄?」


    「平了。」趙軍道:「平了也憋氣,媽,你說我招誰惹誰了?這讓人一頓冤枉,還生一肚子氣。」


    「行啊,兒子。」王美蘭勸趙軍說:「你就攤上了,那還能咋整?」


    說著,王美蘭轉身扶起身後小馬紮,然後對趙有財、趙威鵬說:「你們晚上都沒少喝,早點上炕睡覺吧。」


    「嗯呐。」二人未應,趙軍卻從四腳八叉凳上起身,道:「我去焐被,完了咱睡覺。」


    響了兩夜的唿嚕聲,今天未能照常響起。


    趙威鵬躺在炕頭,在熱乎的被窩裏卻失眠了,他直勾勾地仰望棚頂,胖臉上沒有一絲神采。


    趙有財同樣睡不著,和一動不動的趙威鵬不同的是,趙有財睡不著就不斷地翻身,翻過來、翻過去。


    沒有唿嚕聲,趙軍倒睡得香甜。


    1987年12月20號星期天的淩晨三點,趙有財自炕上坐起,他穿上棉襖、棉褲下地蹬上棉鞋要往外走時,卻見趙威鵬也起來了。


    從西屋出來,老哥倆點著了外屋地的燈,一個坐在四腳八叉凳上,一個坐在小馬紮上,二人默默地抽著煙。


    今天的趙有財、趙威鵬,容貌好似昨天的林為龍、林為虎,大大的黑眼圈,眼睛裏布滿了紅血絲,嘴唇幹涸起皮。


    要麽說呢,七情六欲、萬般情緒,有啥也別有愧。人心裏一旦有愧,物質條件再好,他們也不會快樂。


    此時的趙有財、趙威鵬就是如此,他倆昨夜一宿沒睡,不是不困。而是一要睡著時,就會聯想到趙軍描述那哥倆妻離子散的話。


    一想到這兒,倆人立馬精神。然後再困、再想、再精神……就這麽反複地受折磨。


    「哥。」趙威鵬把煙頭仍在地上踩滅,問趙有財道:「咋整啊?」


    趙有財抬手看了眼表,然後對趙威鵬說:「兄弟,咱倆上山呐?」


    趙有財此話一出,趙威鵬直接從四腳八叉凳上起來了,隻見他胖手向窗外一揮,道:「走!」


    「等會兒,兄弟。」趙有財道:「你先拿一千塊錢,完了明天晚上哥就給你。」


    「啊?不五百就夠嗎?」趙威鵬道:「哥,我現在兜裏就六百多塊錢,那些錢都在林場招待所那個包裏呢。」


    說到此處,趙威鵬看


    向趙有財,道:「哥,要不咱倆開車上林場取(qi)錢去。」


    「這麽早,咋取啊。」趙有財說:「今天楞場休息,你不在招待所,招待所一個客(qi)沒有,外頭大門都鎖了,咱到那兒也進不去呀。」


    「那咋整啊?」趙威鵬苦著臉,道:「那咱跟誰借呀?」


    「這三點來鍾,上哪兒借去呀?」趙有財說著,也把手裏的煙屁股丟在地上踩滅,然後仿佛做了什麽重大決定一樣,雙手扶住膝蓋,緩緩自小馬紮上起身。


    「兄弟。」趙有財對趙威鵬說:「你先上車裏等我,我……找你嫂子拿錢去。」


    聽趙有財此言,趙威鵬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前天趙有財說他的錢沒在家,趙威鵬就知道是怎麽迴事兒。此時趙威鵬不禁有些擔心,既擔心趙有財要不來錢,也擔心王美蘭追問的時候,趙有財瞞不住自己二人屠牛的事。


    沒錯,此時此刻二人還不知道劉二已經把他倆供出來了。他倆還以為趙軍不知道呢,還以為裝作嶺南人就能蒙混過關呢。


    「哥,能行嗎?」趙威鵬又問了一句,卻見趙有財一揚脖,道:「兄弟,那你不用管,這家誰當家,你還看不出來嗎?」


    趙威鵬深深地看了趙有財一眼,重重點了下頭,轉身就出門而去。


    一出門,一股寒風襲來,三點多鍾正冷的時候,趙威鵬正往院外走時,青老虎自狗窩中躥了出來。


    黑唿的,趙威鵬隻見一道黑影閃過,然後就聽到了狗發出的示威聲。


    「人家都睡覺呢,你可別叫喚了。」趙威鵬指著青老虎說句話,青老虎竟像聽懂了似的,轉身就迴窩了。


    這鬼呲牙的時候,狗也冷啊。


    眼看青老虎撤退,趙威鵬不由得一愣。他記得大前天剛來的時候,這老狗對他十分友好。可從前天開始,這狗對他的態度就變了。


    昨天趙威鵬指著青老虎,隨口問了解臣一句「這狗咬人啊」,當時解臣也沒多想,隻按照馬玲三姨夫的話,說這狗不咬好人就咬壞人。


    這話,說的趙威鵬有些自閉。


    當趙威鵬鑽進吉普車,哆哆嗦嗦地啟車時,趙有財躡手躡腳地摸進了東屋。


    來到炕稍位置,趙有財順著枕頭摸到了王美蘭的腦袋。


    這一摸,給王美蘭驚醒了。但聽那熟悉的聲音,喊著「蘭呐,是我」時,王美蘭直接起身問道:「幾點了?是不是做飯不趕趟了?」


    說著,王美蘭摸到枕頭邊的手電筒,在將其推亮後一照牆上掛鍾,隨即轉頭怒視趙有財,道:「這才幾點呐?你就豁楞我。」


    「蘭。」趙有財壓低聲音,衝王美蘭擺手道:「你出來。」


    說著,趙有財就出了東屋。


    王美蘭氣唿唿地穿上棉褲、棉襖,下地穿鞋出來見趙有財。


    王美蘭一出來,就被趙有財拽到四腳八叉凳前坐下。


    然後,趙有財將其按在凳子上,才對王美蘭說:「蘭呐,給我拿倆錢。」


    「幾點呐,你要錢?」王美蘭沒好氣地道:「你要多少錢呐?」


    「五百。」趙有財簡簡單單的兩個字,給王美蘭嚇了一跳,還沒睡醒的王美蘭頓時精神了。


    「五百?」王美蘭瞪大眼睛,問趙有財說:「你要幹啥呀?」


    「蘭呐,那你就別管了。」趙有財說:「你先把錢給我拿著,明天晚上我就給你拿迴來。」


    「什麽叫別管了?」王美蘭一下子就急了,怒視趙有財道:「你從家往外拿錢,我還不能問啦?要五百塊錢,幹啥呀?」


    說到此處,王美蘭歪頭看向趙有財說:「你是不是擱外頭搭擱哪個娘們兒了?」


    「不是!」趙有財急地直跺腳,道:「蘭呐,我求你了,你別問了。」


    說到此處,趙有財雙手合十在胸前,向小狗拜拜似的,頻率極快地衝王美蘭搖手,道:「蘭呐,我求求你啦,以後我再也不上山了,行不行?你先把錢給我,等我迴來,要殺要剮隨你便。」


    王美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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