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家西屋裏,趙軍、趙有財、趙威鵬和三個小丫頭,全都目瞪口呆地看著一臉躍躍欲試的王美蘭。


    “嫂子,可不行啊!”迴過神來的趙威鵬連忙勸道:“驢是家裏大牲口,可不能殺呀?”


    說著,趙威鵬看向趙有財,卻見趙有財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沒事兒的。”王美蘭笑著一擺手,道:“兄弟來了,我們必須得招待好你。”


    “那也不行。”趙威鵬說著起身就要下地,並極為堅定地道:“嫂子,你要殺驢,我就不在你家待了!我馬上就走!”


    趙威鵬此言一出,王美蘭臉色微變。趙威鵬話都這麽說了,自己再張羅殺驢就像要攆人家走一樣。


    “那行吧。”王美蘭有些無奈,但話不能掉地上,她隻能道:“兄弟,那不殺驢了,一會兒我上外頭翻翻,看看缸裏還有啥吃的。”


    “嫂子,啥也不用。”趙威鵬擺手道:“就家常菜比啥都好吃。”


    “叔啊。”這時,趙軍在旁邊問趙威鵬說:“我今天上山下捉腳,伱跟我去溜達不得?”


    被趙軍這麽一問,趙威鵬看了趙有財一眼,見趙有財向自己使眼色,趙威鵬便對趙軍說:“侄兒,叔不去了,你們去吧。”


    說著,趙威鵬手往趙有財那邊一比劃,道:“我跟你爸,我倆挺對撇子的,今天我哥倆在家嘮嘮嗑。”


    聽趙威鵬如此說,趙軍看向王美蘭,而此時王美蘭也看向趙軍。娘倆很是默契,都以為趙有財要借著趙威鵬搞幺蛾子。可聽趙威鵬剛才的話,趙軍、王美蘭全以為是自己多想了。


    從家出來,趙軍去隔壁李家找李大勇,讓他替自己給周春明捎話,然後趙軍才迴家打綁腿準備上山。


    “兒啊。”這時王美蘭在旁邊叮囑道:“一走一過,看有麅子、野豬啥的,就打迴來。”


    王美蘭此話一出,趙威鵬詫異地看著他,心想這嫂子說話怎麽比我還狂呢?


    更出乎趙威鵬意料的是,趙軍卻習以為常地答應道:“知道了,媽。”


    一切收拾妥當,趙軍背槍、開著解放車離家,到江、解兩家去找解臣、黃貴他們。


    接上黃貴等人後,趙軍開車從屯西頭走,在入山場前將黃貴、薑偉豐和陳家兄弟放下。他們四個要到永勝屯蔣明家去走親戚,趙軍順路給他們送到這兒。


    然後,趙軍開車入山場去下捉腳。


    趙軍走後,家裏三個小丫頭去上學,王美蘭在外屋地收拾碗架,趙有財和趙威鵬在東屋裏看電視、嗑瓜子、抽煙、喝茶水,日子過得那叫一個滋兒!


    八點半左右,老太太、解孫氏和劉蘭英來了,劉蘭英手裏還提著個喂得羅。


    “趙嬸兒。”劉蘭英進到屋裏,一手提喂得羅,一手掀開上麵的蓋簾,向王美蘭展示道:“都活著呢。”


    這桶裏裝的是趙軍他們第二次冬捕撈出的蛤蟆,這東西怕熱,所以就放在解家沒燒炕的東屋裏。那屋氣溫在零上兩三度左右,蛤蟆在這溫度下活的可歡實了。


    “放那兒吧。”王美蘭道:“晚上燜嘍。”


    王美蘭正說話時,趙威鵬從西屋出來,準備去上茅房。


    他無意往盆裏瞅了一眼,當即“哎呦”一聲,道:“還有這好玩意呐?”


    “啊!”王美蘭笑著問道:“兄弟,敢吃不得?”


    “嗨呀。”趙威鵬笑道:“隻要是好吃的,就沒有我不敢吃的。”


    說完這句,趙威鵬問王美蘭說:“嫂子,你們這邊吃這個就是搞大醬燜唄?”


    “對呀,一般都是醬燜。”王美蘭道:“他們還有擱這玩意燉土豆的。”


    “嫂子,家有土豆幹沒有?”趙威鵬說:“這玩意吧,跟土豆幹燉也好吃,土豆幹泡好了熗個湯兒,把蛤蟆跟土豆幹往裏一下。”


    “哎呀,兄弟,你還會做菜呢?”王美蘭聞言,不禁上下打量了趙威鵬一眼,道:“行,兄弟,土豆幹咱家也有,晚上就給你做。”


    ……


    通勤的小火車翻山越嶺到達永安林場,李大勇急匆匆地下車往場子裏趕。


    他們調度今天有早會,而在開會之前,李大勇還得去找周春明。


    李大勇一進林場,心情立馬變得不好了,因為他的小兒子此時正衣冠楚楚地站在收發室外,不斷揮手跟來上班的工友打著招唿。


    往日,李大勇他們都躲著李如海走,但今天李大勇快走幾步來到李如海麵前。


    “咋地,你以後都不迴家啦?”李大勇是想兒子了,但這年頭的父親不但不會表達感情,還喜歡在兒女麵前裝強硬。


    “迴。”李如海笑道:“我再替他們個班兒,我就迴去。”


    李大勇聞言白了李如海一眼,道:“你小妹在家好頓念叨你。”


    說完,李大勇背手就要走,可剛邁出一步,李大勇又退迴李如海麵前,問道:“元旦晚會,你還上台嘚瑟呀?”


    “爸,你老說話也得講究點兒呀。”李如海皺著眉頭,無奈地道:“那不叫嘚瑟,那叫表演節目。”


    “你表演啥節目啊?”李大勇追問之下,卻是問得李如海心裏一驚。


    “啊,我還沒想好呢。”李如海含糊地迴了一句,雖然《永安白李逵》的手稿已經被他焚毀了,但這孩子此刻仍有些心虛。


    “沒想好呢?”李大勇道:“那要不講講你大爺吧。”


    李大勇此言一出,李如海瞬間呆立在當場。


    “完了,完了。”以為東窗事發的李如海大腦一半空白,一半在想:“這迴死了!”


    “講講你大爺打槍、打圍啥的。”李大勇見他小兒子眼睛有些直,便道:“還有十來天呢,你好好琢磨、琢磨。”


    聽李大勇這句話,李如海這才鬆了一口氣,他強打著精神問道:“爸,那我講我大爺打獵哪方麵啊?”


    “不說了麽?打槍!”李大勇道:“我這兩天給你大爺想句詞,叫神槍無敵趙有財。”


    說到此處,李大勇抬手在李如海肩頭一拍,道:“你就按我這句詞好好琢磨、琢磨,完了往外發散、發散。”


    說完,李大勇收手道:“行啦,我走了,你那啥……你差一不二就迴家吧!”


    看著李大勇離去的背影,李如海嘴角一扯,也給趙有財想了句詞,道:“神槍無敵趙有財,槍法雖好命太衰(sui)。”


    這一上午,衰槍神趙有財過得很開心,要吃有吃、要喝有喝,與趙威鵬、老太太、解孫氏三人看牌還贏了七毛二分錢。


    吃完午飯,趙有財、趙威鵬在西屋睡了個午覺。剛過十二點半,小丫頭們去上學,趙有財就醒了,然後扒拉了趙威鵬一下。


    “嗯?”趙威鵬醒來時,見趙有財衝自己使眼色,當即從炕上起身,伸手抹了下嘴,小聲道:“走啊,哥?”


    “走!”趙有財說著就下地,穿上鞋到外屋地時,就見王美蘭正在焯熊掌呢。


    “蘭呐!”趙有財走到王美蘭身旁,隨即往東屋看了一眼,問道:“江嬸兒她們都幹啥去了?”


    王美蘭往西屋瞅了一眼,沒說她們都被趙威鵬的唿嚕聲震跑了,隻道:“啊,孫姐他們迴去燒炕,要不晚上不冷嗎?”


    “啊……”趙有財很隨意地道:“她們晚上都過來吃嗎?”


    “來。”王美蘭道:“那肯定得來呀。”


    “來就行。”趙有財忽然一笑,道:“那啥……蘭,你一會兒緊完這熊瞎子掌,你不用管,等我迴來我做。”


    “那可好,那……”王美蘭忽然感覺到不對,忙問趙有財說:“你幹啥去?”


    “我跟兄弟出去溜達、溜達。”趙有財手往西屋一指,正好趙威鵬走到門口,隻聽趙老板說:“嫂子,咱家這炕睡著太舒服了,這家夥都給我睡苶了。”


    “那就跟你大哥出去轉轉。”王美蘭聞言一笑,道:“完了穿暖和的哈,別凍著。”


    “哎。”趙威鵬答應一聲,便和趙有財出了家門。


    二人誰也沒背槍,王美蘭也沒多想。


    可趙有財、趙威鵬從趙家出來,直接上了吉普車,然後先奔屯部找趙國峰借了兩棵半自動步槍,要了兩包共五十發子彈。


    二人從屯部出來上車,趙威鵬啟車從屯西而出,然後猛踩油門直奔二丫山。


    與此同時,永安林場周春明的辦公室中,電話鈴聲響起。


    “哎!”周春明接起電話,就聽那邊傳來了楚安民的聲音:“老周啊,你們跟那個趙胖子談咋樣了?”


    昨天趙威鵬掛了電話以後,楚安民再打過來的時候,屋裏人都下樓了,一直沒有人接。


    等過了半個小時,楚安民又打電話詢問,周春明就告訴楚局長,已經和趙威鵬約好了,今天到林場來商量汽運、貨運的事。


    上午楚安民挺忙,也沒來得及問,這時候沒事了便又將電話打了過來。


    “楚局呀。”周春明臉色愁苦地道:“那個……咋說呢?”


    “嗯?”電話那頭的楚安民一怔,問道:“咋的了?啥咋說呀?”


    “今天趙老板沒來……”周春明剛一開口,就被楚安民打斷,道:“沒來?他咋沒來呢?”


    “趙老板托人給我捎話了。”周春明忙道:“說運輸的事兒定下來了,但這麽大事兒,沒見著他,我心裏也不托底呀。”


    “定下來了?還托人捎的話?”楚安民無比疑惑地問道:“他幹哈去啦?他不是上趙軍家吃飯去了嗎?”


    “是。”周春明說:“就是上趙軍家吃飯才麻煩呢?”


    “咋的?”楚安民反問:“吃完他家飯不讓走啊?”


    “不是,咋說呢,楚局。”周春明苦著臉,解釋道:“趙軍家吃的好。”


    “吃的好?”楚安民問:“昨天不說吃油餅、熊掌嗎?那還能天天吃啊?咱農村平常頂天不就高粱米飯、大豆腐嗎?”


    “他家可不是啊。”周春明道:“他家天天七八個菜都少的,完了還調著樣兒做。”


    “他家幹啥呀?”楚安民也被周春明的話嚇了一跳,然後就聽周春明說:“反正就是夥食好。”


    “那也沒事兒。”楚安民想了想,說:“趙胖子他特麽有錢,一天胡吃海塞的,啥他沒吃過呀?你不用掂心,沒準明天就迴來了。”


    “好像夠嗆啊,楚局。”周春明給楚安民潑了盆涼水,道:“他家氣氛混和兒,人多還熱鬧,誰去了都樂意擱他家待。”


    說到此處,周春明頓了一下,才繼續說道:“整不好啊,趙老板十天半拉月都不帶迴來的。”


    周春明說這話是有依據的,就他老伴去了趙軍家,還待了整整一禮拜呢。要不是自己讓兒子去接,周春明估計自己老伴和兒媳婦現在都夠嗆能迴家。


    “熱鬧能熱鬧哪兒去?”楚安民還是不信,卻聽周春明說:“我看那趙老板挺好打獵,沒準兒得天天跟趙軍上山。”


    “他純是閑出屁來了。”楚安民沒好氣地說:“說什麽打五個豬、八個豬的,還打那踢蹬人的熊,那是不是都趙軍打的?完了他吹牛逼。”


    “不是吧?”周春明道:“趙老板說他打槍可厲害了。”


    “厲害個j8毛!”楚安民少有的在下屬麵前爆了粗口,然後道:“他特麽以前是我們連隊炊事員,迴迴拉練、打靶,他都第末兒。”


    周春明:“……”


    此時,楚安民繼續吐槽道:“他一開始進連隊,啥啥跟不上,連隊就安排他養豬去了。養特麽三年豬,才改的炊事員。”


    周春明:“……”


    就在楚安民跟周春明吐槽趙威鵬時,二丫山東南27林班,趙軍貓著腰在林間穿行。


    他和解臣今天出來,到這二丫山下了捉腳,而在下山時趙軍看到對麵崗子上站了四隻麅子。


    想起王美蘭的叮囑,趙軍舉槍就打,眼瞅撂倒一隻麅子,他和解臣就穿溝塘子上了對麵崗。


    到對麵崗,趙軍留解臣給麅子開膛,他則背槍去攆另外三隻麅子。


    正常來說,一幫麅子少了一隻,其它麅子會在前頭等著同伴過來匯合,這樣就給了獵人機會。


    而趙軍正往前摸索時,就聽有人喊道:“那是不是趙大小子?”


    這人一說話,趙軍前頭雪地中躥起三隻麅子。


    麅子號稱雪上飛,還不等趙軍打槍,它們就沒影了。


    趙軍眉頭一皺,看向坡下。


    坡下是一破衣爛的老頭,他雙手各拎一喂得羅。


    剛才說完話,這老頭也看到坡上躥起麅子,知道自己壞了趙軍的好事,便愧疚地道:“爺們兒,對不起了啊。”


    “哎呦,範大爺,沒事兒。”人家老頭兒也不是故意的,趙軍便笑著收起槍,問道:“你上這兒幹啥來啦?”


    “這不嘛……”範貴田道:“範場長他有個親戚呐,包的27大班,完了介紹我給他們燒窩棚來了。”


    說著,範貴田放下左手拎的喂得羅,迴身往後一直,道:“小子,我剛才打水,看那邊崗子過一幫野豬,得特麽有二十來頭。這看著你了,我尋思告訴你一聲,沒成想還給你麅子驚走了。”


    “沒事兒,大爺。”趙軍笑著問道:“那幫豬奔那兒去了?”


    “哪兒也沒去。”範貴田說:“我瞅就擱那小棹樹崗上放食呢。”


    說到此處,範貴田頓了頓,道:“我模模糊糊地沒瞅太清楚,那這幫豬裏頭有個大家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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