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耳、一爪、一尾出自兩隻東北虎,打虎人卻能全身而退,趙有財的戰績著實令人驚訝。


    即便黃貴跟趙有財鬥嘴二十年,看到虎三樣的他麵對趙有財吹噓時,他也陷入了沉默。


    “大哥。”趙威鵬把虎尾毛皮搭在肩上,對趙有財說:“這玩意明天給我拍張照行不行?”


    “那太行了。”趙有財笑道:“隨便拍,這咱自己家的,怕啥呀?”


    “嘿呀!”趙有財話音剛落,旁邊李大勇捧他道:“我大哥這槍法,絕對是頭子。”


    “嗬嗬。”趙有財聞言淡淡一笑,端起酒杯來掩飾自己咧開的嘴角。


    而這時,李大勇繼續誇讚道:“神槍無敵趙有財呀。”


    “哈哈哈……”趙有財大笑,撂下酒杯後向李大勇一甩手,道:“大勇不能這麽說,那個周成國他要不受重傷,備不住能跟我拚一下子。”


    聽趙有財這話,趙威鵬、薑偉豐和陳家兄弟這些不認識周成國的還好,而趙軍、王強、李寶玉、解臣、黃貴卻是齊齊撇嘴。


    自古武無第二,都是玩兒槍的,誰比誰差?


    但在這些人心裏,即便再不願意承認,卻也得認可趙有財的槍法絕對在自己之上。


    “兄弟!”這時趙有財接過趙威鵬還迴來的虎尾皮,同時對其說道:“大哥感覺你槍法也行,哪天咱倆上山比劃、比劃。”


    趙有財露出了狐狸尾巴,就在趙軍、王強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趙威鵬端起酒杯,與趙有財道:“行啊,大哥,我就願意跟高手過招。”


    “那太好了。”趙有財笑著和趙威鵬碰杯,小眼睛裏閃爍著狡黠的光芒。


    男人聚在一起,談刀論槍吹牛皮,氣氛愈發的熱烈。


    這頓酒喝到將近十點,男人們除了趙軍都喝多了。尤其是黃貴,喝得臉跟猴屁股似的,一出門就裏倒歪斜的。


    和黃貴同行的薑偉豐、陳家兄弟雖好一些,但也都多了。趙軍不放心,便穿上衣服出門去送他們。


    趙軍迴到家時,王美蘭正在外屋地和麵,今天答應趙威鵬給他烙餅,王美蘭準備明早烙些油餅,再烙些發麵餅。


    趙軍一進門,就聽西屋裏傳出了趙有財和趙威鵬爽朗的笑聲。


    王美蘭看了趙軍一眼,笑道:“這倆人處挺好呢。”


    趙軍聞言一笑,進屋去給趙有財、趙威鵬還有他自己焐被。


    趙威鵬是客人,讓他睡最熱乎的炕頭,趙有財和趙威鵬一見如故,二人抵足而眠、徹夜暢談,所以趙有財睡中間,讓趙軍睡了炕稍。


    趙軍今天累一天了,上炕以後腦袋沾到枕頭,眼皮就開始打架。


    可都熄燈了,那邊的趙把頭跟趙老板倆人還嘮呢。


    趙軍迷迷糊糊的,腦瓜子嗡嗡的。


    好不容易那邊倆人沒動靜了,趙軍下一秒就進入了夢鄉。


    夢裏張利福送來消息,說在小三班兒發現了黑瞎子倉,趙軍便帶著李寶玉、張援民、解臣,跟著張利福前去殺倉子。


    到了地方,趙軍抬頭往上看那倉子門時,就聽著“吭”的一聲。


    這一聲,直接將熟睡的趙軍驚醒,他猛地從炕上坐起,棉被一掀,雙手往身邊劃拉就去找槍。


    此時的趙軍,迷迷糊糊地處在現實與夢境當中。


    “吭……”可聲音做不了假,剛有些迴神的趙軍一個激靈,抬手拉開了燈。


    “吭……嗚兒……”


    趙軍臉頰繃緊,眼睛直勾勾看向炕稍,隻見一大胖子睡得香甜。


    趙威鵬嘴唇微顫,口鼻之間發出“吭”的一聲,隨後還帶著顫音。


    趙軍:“……”


    這時,小猞猁從趙軍身後探出頭來,得虧它不是貓,它要是貓都得讓趙威鵬嚇應激了。


    “哎呦我的天呐!”趙軍看了一眼趴在鬆木箱子邊上的小黑熊,隻見那小東西一雙前爪扒著箱子邊,下巴殼墊在雙爪上,饒有興致地看著趙威鵬。


    趙軍輕歎一聲,起身下炕從抽屜裏拿出幾張衛生紙,揪小塊攥團塞住耳朵。


    給自己兩耳朵都塞上紙團後,趙軍又給湊過來的小猞猁耳朵也塞上,然後一人一猞猁才堪堪入睡。


    第二天早晨剛過五點,趙軍隱隱感覺身邊有人在動,他睜眼隱隱約約看出是趙有財下地了。


    這一醒,衛生紙做的耳塞就擋不住唿嚕聲了,趙軍便也跟著趙有財起來。


    當趙軍從外屋地出來時,王美蘭正在和烙油餅的麵。看到趙軍,王美蘭笑道:“兒子醒啦?”


    老房子牆、門都不隔音,那趙威鵬打唿嚕跟打雷似的,王美蘭在東屋都聽著了。


    趙軍笑著一點頭,娘倆誰也不吐槽客人,然後王美蘭又對趙軍說:“兒子,你收拾、收拾,完了拿盆撿塊大豆腐迴來。”


    趙軍答應一聲,先出外上了趟茅房,迴來時就見趙有財在隔壁李家摸黑捅咕新來的那三條狗呢。


    趙軍也沒管他爹,迴屋洗漱之後,打開碗架門,從口袋裏擓黃豆倒進盆裏。


    等趙軍去豆腐坊換完大豆腐迴來,跟下窖夠土豆的趙有財一起迴屋,爺倆分工把狗食下鍋。


    狗食插好後,趙軍、趙有財盛狗食出門喂狗。早晨外麵氣溫很低,滾燙的狗食舀進盆裏很快就不那麽燙了。


    爺倆出門時弄出了動靜,西屋裏唿嚕戛然而止,趙威鵬微微一晃腦袋,嘀咕道:“睡太香了。”


    說著,趙威鵬往上拽了下被子,在小猞猁、小黑熊的注視下喃喃自語道:“炕也得勁兒。”


    雖然如此說,但趙威鵬緊接著就坐起來了。他是大老板不假,但人不矯情。在人家住,沒醒也就算了,這醒了又聽著外屋地有動靜,趙威鵬立馬就起床。


    起被窩、穿衣服、疊好被褥,趙威鵬穿著毛衣從屋裏出來。


    “兄弟,起來啦?”王美蘭還在揉麵,但她此時揉的是發的麵,看見趙威鵬出來,王美蘭問他道:“昨晚上睡咋樣啊?”


    “睡可好了,嫂子。”趙威鵬很是感慨地說:“這幾年住樓啊,睡那床墊子我這腰就不得勁兒。昨天往這炕上一躺,哎呀,熱乎的,真舒服。”


    “兄弟,嫂子說你別生氣哈。”王美蘭笑著說道:“你身板子大,睡軟乎床就不行。你要麽睡炕,要麽像老輩人似的睡硬板床。”


    “可不咋地!”聽王美蘭的話,趙威鵬吧嗒、吧嗒嘴,感覺王美蘭說的有道理。


    而這時,王美蘭把和好的麵團往麵板上一摔,緊接著將和麵盆倒扣在麵板上蓋住麵團,隨後手往裏一指,對趙威鵬說道:“兄弟,洗臉啥的那暖瓶裏有熱水。完了你看把西頭那毛巾,那是給你預備的,那是新的。”


    趙威鵬笑嗬答應一聲,過去自己倒熱水洗漱。就在這時,屋外傳來聲聲狗叫。


    王美蘭皺眉揚脖往外觀看,聽狗叫聲,來者是個生人。


    王美蘭能聽出來,在隔壁李家院裏喂狗的趙有財肯定也能聽出來,他抻脖往這邊一看,眉頭一皺一展,翻身迴到自家院裏後,像趙軍使了個眼色,然後趙有財自己往門口走著迎道:“三兄弟,吃飯沒有呢?”


    來人姓潘,名叫潘慶宏,在家中兄弟裏行三。他不是林場職工,平日以種地、跑山為生。但他跑山不是打圍,而是采山貨。


    開春采山野菜,入秋撿蘑菇、木耳、鬆子、榛子,冬天則上山割刺五加迴來熬膏賣錢。


    這人平日跟趙家沒什麽太深的來往,今天忽然上門,讓趙有財感覺有些奇怪。


    “沒有呢。”潘慶宏笑著說道:“你弟妹擱家做飯呢。”


    潘慶宏這麽說,就代表他不會在趙家吃飯。


    “啊……”趙有財不知此人來意,可來者是客,趙有財隻能招唿道:“來,三兄弟,咱屋裏去。”


    潘慶宏也沒客氣,跟著趙有財就往屋裏走。


    眼看二人往院裏進,趙軍迴身向潘慶宏打招唿道:“潘三叔。”


    “軍呐,忙著呐?”潘慶宏笑著跟趙軍打聲招唿,然後隨著趙有財往屋裏走。


    看著潘慶宏的背影,趙軍皺起了眉頭,且不說自家跟這潘慶宏沒什麽太深的來往,關鍵是這才剛過六點,臨近冬至這時候天還沒亮呢,哪有這時候串門子的呀?


    當潘慶宏進到趙家時,正在鍋台前焅熊油的王美蘭看到是他後也是一愣,脫口問道:“哎呀,三兄弟,你咋來了呢?”


    “啊,二嫂,嗬嗬。”潘慶宏一笑,道:“我來溜達、溜達。”


    這時不光趙有財、王美蘭感覺不對,就連在裏麵擦臉的趙威鵬也詫異地看著潘慶宏。


    可不管咋的,還是那句話,來者是客。


    趙有財抬手往西屋一比劃,對潘慶宏說:“三兄弟,進屋吧。”


    潘慶宏腳下沒動地方,他看了趙威鵬一眼,問趙有財道:“二哥,家裏來客(qiě)啦?”


    “啊……”趙有財應了一聲,還不等往下說,就見潘慶宏頭往鍋台那邊一歪,砸吧下嘴道:“嘖,焅熊瞎子油呐?”


    “啊,嗬嗬。”王美蘭幹笑一聲,道:“焅點兒油烙餅,那啥……三兄弟,一會兒別走了,擱這兒吃唄。”


    “不得了,你弟妹擱家做飯都要好了,我得迴去。”潘慶宏說完這句話,忽然話鋒一轉,道:“我家你小侄兒前天還念叨呢,說想吃大油餅了。”


    “啊?啊……”王美蘭短暫愣神後反應過來,道:“那啥……那你進屋待一會兒,烙好了你拿迴幾張去給孩子吃。”


    “那不行!”潘慶宏搖頭拒絕,道:“那成啥事兒了!”


    “哎呀,沒事兒啊,孩子想吃……”趙有財正想說句客套話,可還沒等他說完呢,就聽潘慶宏說:“要有肉給我一塊行,完了我迴去自己焅油。”


    “嗯?咳!”趙有財一早晨沒咳嗽了,此時可能是被油煙子嗆的。


    “行,三兄弟。”趙有財沒搭上話,王美蘭便向潘慶宏揮手,道:“外頭大缸裏還有幾塊肉,一會兒讓你二哥給你撿兩塊。”


    “那謝謝嫂子了哈。”潘慶宏滿臉笑容地向王美蘭道謝,然後人往裏走兩步,看著東屋門旁的大盆。


    大盆裏是涼水拔著的熊肉,昨天給那棕熊扒了以後,肥肉幾家人分了,瘦肉就泡在大盆裏,用涼水拔著,準備今天烀著吃。


    別看那棕熊不小,但熊一身肉大多都是肥肉,隻有腿上能有些瘦肉。


    潘慶宏看了一眼,便對趙有財道:“哎呦,二哥,我才看出來,這疙瘩肉是熊瞎子肉啊。這玩意烀完一燜,那得老香了吧?”


    還烀完一燜老香了,這話讓他說的。再一個剛才都看著王美蘭焅油了,他潘慶宏還指出是熊瞎子油,這還能不認識盆裏肉是熊瞎子肉嗎?


    “啊……”王美蘭與趙有財對視一眼,然後衝趙有財擺手,道:“你去拿個盆,給兄弟撈兩塊、肉,完了再上外頭取幾塊肥的。”


    趙有財動身就向裏麵的碗架走去,而潘慶宏笑嗬地站在門口搓著手。


    趙威鵬眯眼看著潘慶宏,他很討厭這個人。他趙老板不是小氣的人,他就是看不慣潘慶宏的所說所為。


    而這時,趙有財走過來隨口問了趙威鵬一句:“兄弟起來啦,睡咋樣啊?”


    “挺好的,哥。”昨晚一頓嘮,倆人感情似乎更近了,趙威鵬連大哥都不叫了,直接改叫哥了。


    “那就行。”趙有財迴了一句,然後從碗架拿個盆,過去撈出兩大塊熊腿肉,大概得有五六斤。


    “行啦,行啦。”潘慶宏在旁道:“二哥,夠啦,這就夠我家吃一頓了。”


    趙有財嘴角一扯,心想:“我也沒想再多給你呀?”


    雖然這麽想,但趙有財卻道:“兄弟,你進屋,我上外頭給你拿兩塊肥的。”


    肉都裝盆了,潘慶宏也沒法再在趙家待了,當即笑道:“不得了,二哥,我這就走了。”


    “走啊,三兄弟?”王美蘭出於客氣問了一句,就聽潘慶宏說:“走了嫂子,完了那盆兒……到會兒讓我媳婦給你送來。”


    “行,行,那我不送你了哈。”王美蘭道。


    眼看著趙有財帶潘慶宏出屋,趙威鵬走到王美蘭跟前,胖手往窗外一指,道:“嫂子,這人不咋地呀!”


    趙老板真是個性情中人,心裏有話是真不藏著。


    “唉呀!”王美蘭歎口氣,道:“兄弟,沒辦法,你也看著了,那一大老爺們兒張嘴了,咱咋也不能撅他麵子啊。”


    “這倒是。”趙威鵬點了點頭,就覺肚子有些下墜,連忙迴到西屋裏,拽開趙軍告訴他的抽屜,從中拿出幾張衛生紙攥在手裏。


    然後,趙威鵬穿上棉猴出去上茅房。


    當他出屋時,趙有財已經把潘慶宏送到院外了。但潘慶宏沒走,出院子後轉身看向趙有財一笑。


    當趙威鵬走到院門口時,就聽那潘慶宏對趙有財說:“二哥,那我走啦?”


    “三兄弟,我不送你了。”趙有財迴應一句後,就聽潘慶宏托了托被他摟在懷裏的鋁盆,說道:“二哥,你跟我二嫂對兄弟夠意思,兄弟就告訴你個事兒。”


    “嗯?”趙有財聞言一怔,道:“啥事兒啊?”


    “昨天我上山割(gá)刺五加杆(gāi)子,看著一幫豬。”潘慶宏道:“得有二三十頭,板兒挨板兒給那山坡子跋哧溜平。”


    說到此處,潘慶宏頓了頓,道:“我擱下頭看那幫豬往崗子上頂,那大炮卵子得有八九百斤!”


    潘慶宏此話一出,帳子外的趙有財和帳子裏的趙威鵬齊齊眼睛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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