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有財讓趙軍去給周家送魚的話一出,就見趙軍、王美蘭、趙春齊刷刷地看向了他。


    “送啥呀?”王美蘭快速地瞄了趙春一眼,然後轉向趙有財,壓低聲音道:“消停待著你的得了!”


    而趙春,則向趙有財翻了一個白眼,沒好氣地道:“爸,你攆我啊?”


    說完趙春也不等趙有財反應,向趙軍一指,道:“弟,你起來開車,現在就給我們送迴去。”


    “姐!”趙軍一把拽住要下地的趙春,道:“迴去什麽呐?明天不還給我做被呢嗎?你弟結婚的被,你都不給做了。”


    這時,王美蘭看趙春眼圈有些泛紅,盤著的腿伸開,連踹了趙有財兩腳,低聲喝道:“你個虎犢子,上那屋去!”


    “沒有,沒有。”趙有財也知道自己捅婁子了,忙往迴找補道:“我能攆我閨女嗎?我尋思那魚都活的,讓兒子給親家母拿兩條去,完了告訴親家母一聲,咱大閨女先不迴去了。”


    聽趙有財這麽說,趙軍、王美蘭、趙春再次把目光投向了趙有財。


    晚上喝酒,趙有財臉蛋喝得紅撲撲,眯沒了眼睛衝趙春一笑,道:“大閨女咱就擱家住,爸還沒跟你待夠呢?”


    趙春聞言,卻是又白了趙有財一眼,誰也不傻,信他才怪。


    忽然,趙春想起一事,當即向趙有財露出個笑臉,問道:“哎?爸,你今天抓仨豬,賣多少錢呐?”


    趙有財一怔,他這才發現,自己又得罪大閨女了。


    “哎呀。”趙春話音剛落,王美蘭在旁歪頭說道:“那可得不少錢呐?”


    說著,王美蘭伸出三根手指頭,道:“仨豬,一個豬按五百斤算,三五一千五,一斤肉五六毛錢……哎呀媽呀,七八百呢。”


    趙有財:“……”


    “啥豬啊?”趙有財苦笑道:“還一個豬按五百斤算,蘭呐,你給我當啥人了?”


    王美蘭笑著瞥了趙有財一眼,道:“你這麽大個把頭,抓五百斤豬,那不手拿把掐的麽?”


    “我……”聽這話,趙把頭都沒法往下接。


    “那啥……”王美蘭微微抬頭,下巴一點趙有財道:“家裏最近來人去客啥的,花錢挺衝的,你不支援我點兒啊?”


    “還有買人參那錢呢。”趙春在旁小聲溜縫,道:“還得退四十呢。”


    趙有財:“……”


    眼看那娘仨笑眯眯地看著自己,好像盯著待宰的羔羊,趙有財心裏卻暗自發笑,心想:“你們還當我是以前的趙有財呢?”


    想到此處,趙有財把手伸進棉襖內兜,抓出一遝錢來,展開是二十張大團結捏在手裏。


    看到錢,就連趙虹、趙娜也抱著布娃娃湊了過來。


    “爸!”趙虹抓著趙有財胳膊,道:“給我倆買書包啊!”


    “爸!”趙娜則抓起了趙有財的手。


    “買!”趙有財分出兩張團結,給了趙虹一張、趙娜一張。


    “不是?”王美蘭見狀,喊道:“你給孩子那麽多錢幹啥呀?”


    “你別吵吵!”有了錢,趙有財整個人都不一樣了,他衝王美蘭一仰脖,道:“沒聽我閨女要書包嗎?”


    “要書包……”王美蘭還要說什麽,卻見趙有財快速查出十張錢來,甩手丟在王美蘭腳前,道:“這一百塊錢,家裏缺啥少啥的,你就買吧。”


    王美蘭驚訝地看了眼錢,又驚訝地看了眼趙有財。而此時的趙有財,又分出五張丟在趙軍麵前,道:“買棒槌花五十,算我出的。”


    看著財大氣粗的趙有財,趙軍也懵了。


    趙有財掃了趙軍一眼,輕哼一聲,道:“不就這麽點兒錢麽?還能咋的?”


    說完,趙有財看了眼手中剩的三張大團結,將自己身子一歪,把手伸進褲兜裏又摸出了二十塊錢,隨即將這五張大團結合一起塞在趙春手中,道:“這是給我大外孫的,我也不會買東西,完了你看著給孩子買吧。”


    “爸!”趙春瞬間感動,反手把錢推向趙有財,道:“我不要。”


    “什麽不要?”趙有財把錢推迴給趙春,小聲道:“拿著,閨女,爸給你的。”


    緊接著,趙有財迴頭看了一眼門口,然後往趙春麵前湊了一下,小聲說:“我不擱建軍拿五十塊錢麽?我也給他了。”


    趙有財知道周建軍那五十塊錢保不住,還不如跟自己閨女賣個好,於是直接告訴給了趙春。


    “嗯!”趙春重重點頭,此時的她忘記了之前與趙有財的不愉快,而且還覺得親爹是跟自己一條心。


    “哎?他爸。”這時王美蘭叫了趙有財一聲,趙有財看向王美蘭時,隻見王美蘭一邊把錢往兜裏揣,一邊問道:“你說實話,你到底抓幾個豬?”


    “嗯?”趙有財一怔,就聽王美蘭再問:“你得掙多少錢呐?能對我們這麽大方。”


    “這話讓你說的!”趙有財白了王美蘭一眼,沒好氣地道:“那迴我磕十個豬,賣特麽地四百塊錢呢,迴來不也都給你了麽?”


    聽趙有財這麽說,王美蘭哢吧兩下眼睛不說話了。


    “爸!”趙軍在旁問道:“你明天還上山不得了?”


    要是以前,趙軍肯定不會問這種問題,但最近趙有財總請假。而且趙軍明天想上山,所以就問了趙有財一下。


    “不去了。”趙有財擺手,道:“我明天上班。”


    “對,不去就對了。”王美蘭接茬說道。


    聽王美蘭此言,趙軍、趙有財、趙春都看向她,就見王美蘭一笑,說:“那次掙四百,第二天給人家老牛磕了,賠一千呢。這迴可拉倒吧,見好就收啊。”


    王美蘭此話一出,趙有財臉色一黑,搬腿下炕,趿拉著就走了。


    看趙有財走了,王美蘭嗬嗬一笑,迴手拿過趙春手裏的錢,給趙春塞進衣兜裏,道:“閨女,把錢揣起來,你爸給你的,你就拿著。”


    趙春感覺挺不好意思的,但心裏也暖暖的,自從迴娘家來,媽給金鎦子、爹給錢,弟弟、妹妹都跟自己親,對趙春而言,真是太幸福。


    “兒啊!”王美蘭喊趙軍道:“該說不說的,今天整那魚不錯,趕明兒多撈幾網,你結婚咱家辦席,桌桌還能再上條魚。”


    “行,媽。”趙軍答應一聲,就聽王美蘭念叨說:“誰家還有網啊?不行咱借來使使。”


    “媽呀。”趙春道:“人家有網,人家自己不下了嗎?”


    “倒也是哈。”王美蘭道:“要援民擱家就好了,咱整點兒線讓他給織上。”


    王美蘭一提張援民,趙軍也想起了那老小子。該說不說的,幾天沒見,趙軍還真有些想他。


    而此時,大山深處小43楞場西套戶窩棚裏。


    馬蹄燈下,張援民與顧洋靠在一起,二人目不轉睛地看著張援民手中的小人書。


    小人書上,正是諸葛亮天水收伯約的故事插圖。看著那拜倒在諸葛亮大氅之下的薑維,張援民對顧洋道:“瞅見沒有,這就是薑維,鳳凰啊!”


    “鳳凰?”顧洋瞪著眼睛,道:“那不娘們兒麽?”


    山裏人沒讀過書,不知道鳳凰是一雄一雌,而是將其視為一個名字。在那些老式喜被上、枕墊上刺繡的龍鳳呈祥,在他們看來,龍就代表男人,鳳凰就代表女人。


    “那不是!”張援民搖頭,道:“鳳凰反正就是挺nb,這薑維也厲害,趙雲那老燈都多惡(nē)了,倆人幹個七七八八的。”


    說著見顧洋點頭,張援民話鋒一轉問道:“兄弟,你這名誰給你起的?”


    “我爸呀。”顧洋答道。


    “這名一般。”張援民微微搖頭,見顧洋沒太往心裏去,張援民便道:“為啥呢?這讓人家一聽,跟那老洋鬼子似的。”


    也不知道為啥,張援民這張嘴說出來的話,迷惑性極強、煽動性極強,極其容易獲得別人的信任。


    “嘖!”顧洋聽了張援民的話,有些苦惱地道:“那也沒招了,那也……”


    “咋沒招啊?”張援民道:“咱改個名唄。”


    “改名?”顧洋眉頭一皺,道:“改啥呀?”


    “改叫顧維,你看咋樣?”張援民圖窮匕見,在說服小鈴鐺、楊玉鳳改名未果後,他終於把算盤打到了別人的頭上。


    “顧薇?”顧洋眉頭緊皺,道:“那是我大爺家我三姐呀。”


    “不是顧薇。”張援民道:“是顧維,薑維的維。”


    “你喂個雞毛啊?”忽然,一個聲音從張援民身後傳來,劉漢山腦袋從枕頭上抬起,皺眉看著張援民,道:“一到晚上就點燈熬油不睡覺,我特麽都做夢了,讓你給我整醒了!”


    “別bb了!”張援民瞪了劉漢山一眼,道:“再bb,明天不領你打黑瞎子去了。”


    “你不領我,我就告訴趙軍。”劉漢山丟下句話,轉過身不看張援民了。


    張援民舉著小人書向劉漢山腦後比劃了一下,然後起身摘下馬蹄燈,下炕將其送出門外,然後迴來上炕,招唿顧洋道:“睡吧,明天咱還有一場硬仗呢。”


    聽張援民說到硬仗倆字,顧洋想到了黑瞎子,一想到黑瞎子,顧洋扯起被子蒙住了腦袋。


    夜深,人不靜。


    趙有財曾有一個夢,夢裏他有錢了,一遝遝大團結縫在了棉襖裏,弄得那棉襖跟戰甲一樣。


    今夜,趙有財又做了同樣的夢。


    “嗬嗬!嗬嗬!嗬嗬嗬嗬!”睡夢中的趙有財忍不住傻笑起來,驚醒了睡在他和趙軍倆人枕頭中間的小猞猁。


    小猞猁縱身從趙軍頭上躍過,落在趙軍、周建軍二人枕頭中間。


    小猞猁剛趴下不久,周建軍忽然嗬嗬一笑,驚得小猞猁再次起身。


    比起趙有財,周建軍的夢就單純多了,他夢見自己和趙軍一群人在東大溝上起網。十多斤、二十多斤的大魚一條接一條,鋪滿了整個河麵。


    小猞猁躍過趙軍,又跳迴趙軍和趙有財中間。


    此時趙有財已安靜下去,小猞猁短尾巴往迴一收,將身一蜷,把頭歪靠在趙軍枕頭上,屁股則對著趙有財。


    小猞猁剛睡著沒多久,趙有財忽然驚坐而起,一臉慌張地向左右張望。


    屋裏一片漆黑,驚醒的趙有財大腦一片空白,他茫然地看著四周。


    忽然,趙有財似乎是想起了什麽,他雙手分向左右摸索。當碰到趙軍被子的一瞬間,趙有財一把抓住被子,用力向上一掀。


    趙軍驚醒,起身拽開燈,眯著惺忪的睡眼看著趙有財,問道:“爸,你幹哈呀?”


    燈光亮起,趙有財看著趙軍,瞪眼問道:“我棉襖呢?”


    “棉襖?”趙軍一愣,伸手拽過壓在趙有財被窩下麵的黑棉襖,扯到趙有財麵前,問道:“爸,這不擱腳上壓著呢麽?”


    趙有財抓過棉襖,緊張地在棉襖麵上摸著。


    看趙有財的樣子,趙軍問道:“爸,你是不是睡冷了?”


    “啊,不冷。”趙有財淡淡地迴了一句,此時終於迴過神了。


    之前趙有財夢見把棉襖絮成鈔票戰甲,但一轉頭棉襖就丟了。


    “爸,咋的了?”趙軍關切地問道,而這時周建軍也醒了,睡迷糊的他在刺眼燈光下睜開眼睛,問道:“爸、小軍,咋的了?”


    “啊,沒事兒。”趙有財道:“你倆睡覺吧。”


    “咱爸睡毛了。”趙軍迴頭對周建軍說:“姐夫,你睡吧,明天還上班呢。”


    關燈、躺倒,趙軍、周建軍很快就進入了夢鄉,而趙有財卻睡不著了。


    他雙臂置於被子外,雙手緊緊扣在一起,這時候的趙有財心裏很是不安,他有些惦記自己存在林祥順家狗窩裏的錢。


    這可不是趙有財不相信林祥順,林祥順在他家住了三年,那就跟自己家孩子一樣。隻不過,趙有財越想越認為狗窩那個地方不靠譜。


    有些時候啊,有些事本來沒多大,但越想越煩,越想越不安。


    隨著時間的推移,趙有財陷入了深深的不安。他輾轉反側,與小猞猁小眼瞪小眼,從淩晨一點瞪到三點,一人、一猞猁誰也沒睡。


    屋裏漆黑,趙有財也看不清牆上掛的鍾表,就這麽又不安了一會兒,等聽到外屋地有動靜,趙有財知道那是王美蘭起來了。


    趙有財坐起身,拿過蓋在腳下的棉襖穿上,然後套上棉褲下地。


    “哎呦!”正在灶坑前引火的王美蘭,聽到身後傳來開門聲,迴頭一看問道:“你咋起這麽早呢?”


    “啊,我上茅房。”趙有財迴答一句,便快步走出門去。


    東北冬天早晨的三點半多,不到四點,外麵還黑著呢。


    從家出來的趙有財什麽都沒顧得上,拿著手電筒匆匆忙忙地就往院外走。


    這黑燈瞎火的,趙有財又是帶著目的往外走,就沒留意到黑虎的狗窩已經空了。


    而看見趙有財過來,站在狗窩外的二黑發出聲聲悲鳴。


    “二黑呀!”趙有財心裏有事,就沒留心分辨二黑的叫聲,隻當它是想與自己親近,當即招唿二黑道:“我一會兒就迴來哈!”


    說著,趙有財便出了院子。


    從自家院子出來,趙有財快步往林祥順家走。到林祥順院外時,趙有財眉頭皺起,隨著他撥開籬笆仗子門進院,手電往東邊牆根下一掃,不禁暗道:“壞了!”


    然後,趙有財邁開大步就往後院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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