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趙家父子上班的上班,上山的上山,王美蘭在家也沒閑著。


    雖然隻是磨麵,又有李如海幫忙掃米,但磨出來的麵還得和麵。


    包粘豆包的麵,相當有講究了。


    有不少人包的粘豆包看著挺好,可一蒸就塌了,這就是麵沒和好。


    這個麵,一定和得非常硬。


    一盆麵,三分之一用熱水攪成麵絮,另外三分之二的麵不加水,硬往這三分之一的麵絮裏揣。


    和這種麵很費勁,有時候那麵團幹得都不行了,剩下的幹麵實在揣不進去了,就稍微等一會兒,待麵團稍微軟和一些再繼續往裏揣幹麵。


    如此,最後和出來的麵團很硬,差不多扔出去能當石頭用。


    然後把麵團放在盆裏蓋好,再將盆置於熱乎的炕頭,使棉被蓋住促其自然發酵。


    沒錯,粘豆包的麵需要發,但絕不能加任何的發酵物,要不然的話,那麵又該軟了。


    正常來說,像張家那種大型的石磨,要是兩個人推磨的話,一天能磨三四十斤麵都算好的。


    而驢拉磨磨麵,一天能磨六七十斤左右,比人給力多了。


    厲害的是,那頭被王美蘭寄予“厚望”的驢,今天表,這毛驢幹起活來跟不要命似的,給旁邊添米的李如海都累著了。


    三點多,太陽往山邊落時,已經和好麵的王美蘭等人從屋裏出來。


    和麵盆就放在張家炕頭了,在她們幾個女人中,唯有楊玉鳳、徐春燕各抱了一個小盆,每個盆裏都是一隻宰殺、剁好的大鵝。


    她們這是要迴趙家去做飯了。


    “嗯?”從屋裏出來的金小梅往左右找了一圈,當即大聲喊道:“如海!李如海!”


    從張家出來往西是他家別院,往東兩家一戶姓鄭的人家門口,李如海正跟一個四十多歲的婦女嘮嗑呢。


    今天跟驢轉悠一小天,挨多大累不說,可是把李如海給憋壞了。


    好不容等到收工,他也沒敢走太遠,就在附近找個人攀談了幾句。


    “哎!來啦!”聽見金小梅喊自己,李如海大聲應了一句,然後衝那婦女擺了擺手,小聲道:“鄭娘,你快進屋吧,別讓我媽看見你!”


    “哎!”那女人答應一聲,轉身就往院裏跑。可剛跑出兩步,她便停了下來,茫然地看了看左右,道:“我跑啥呀?她媽看見我還能咋的?”


    這時,跑到張家院門口的李如海,和金小梅相遇了。


    “你幹哈去了?”金小梅目光不善地看著李如海問道。


    “我……我那啥。”李如海手往後一比劃,道:“我上茅房去了。”


    “啊……”金小梅並未懷疑,隻衝李如海擺手道:“去,上那院給驢牽著。”


    “哎!”李如海忙往隔壁跑,到張家別院的磨棚裏把那拴在樁子上的牽驢繩解開。


    “走!”李如海一扯繩子,道:“迴去了!”


    不知為何,那驢兩隻耳朵齊齊往外一翻,將身往後一抽,差點把繩子從李如海手裏拽出來。


    “哎?”李如海一怔,隨即手上用力拉動繩子。可這時,毛驢竟然跟李如海拉扯上了。


    “唉呀?”一拉一扯間,今天本就心情不順李如海來脾氣了,他猛地往棚子外一退,右腳蹬地、左腳抬起蹬住支棚頂的立柱,雙手用力一扯拴驢繩,喝道:“出來!”


    “呃啊!”毛驢揚頭往後踱步,等它退到第二步時,李如海就撐不住了,被毛驢拽得一個踉蹌呢。


    “這幹哈呐?”在院外等著李如海牽驢的金小梅見狀大驚,喊道:“你別給驢整毛了!”


    在金小梅喊話時,王美蘭大步向院裏走去。這時,解孫氏、楊玉鳳、徐春燕陪著抱孩子的趙春先走了,隻剩老太太在後麵喊道:“閨女,注意點兒那驢呀!”


    王美蘭沒答話,而是一邊往棚前走,一邊喊道:“如海呀,沒事兒吧?”


    剛從地上爬起來的李如海揉揉手腕,道:“大娘,我沒事兒,這驢不聽話了呢?之前磨麵前兒挺好啊?”


    “你先出來!”王美蘭喊了一聲,見李如海從棚裏出來,便問道:“驢毛沒有啊?”


    “好像是沒有。”李如海答了一句。


    “沒有嗎?”王美蘭試探著往前走了兩步,歪頭往棚子裏看去時,嘴上道:“要毛了,就等你大哥迴來。”


    “啊?”李如海跟在王美蘭身後,而這時金小梅也到了,她拉了下王美蘭胳膊說:“嫂子,驢毛了,小軍來管啥用啊?”


    王美蘭瞅了一眼沒看到驢,便又往前走了一步,一邊向棚裏張望,一邊答道:“我讓他背槍來。”


    金小梅、李如海:“……”


    王美蘭這次看到了棚裏的驢,那驢看起來倒是很老實,乖乖站在磨旁。


    “咋的?幹活沒幹夠啊?”王美蘭看樣子感覺沒事,便大步走進棚子,一邊走,一邊說道:“幹活挺積極,迴家咋不樂意呢?”


    說完這句話,王美蘭走到了驢身旁,伸手拽住繩子輕輕一扽,道:“走!”


    說來也怪,那跟李如海角力的毛驢,王美蘭輕輕一拽,竟然跟著就走。


    眼看王美蘭牽驢出來,金小梅、李如海和老太太都是滿臉的驚訝。


    王美蘭牽驢到家時,趙家父子還沒迴來。她把驢送迴房後,給驢添上飼料。


    “吃吧,吃吧。”看驢大口咀嚼著飼料,王美蘭手欠地扒拉了驢耳朵一下,看那驢耳朵轉圈往後一翻,王美蘭感覺挺有意思。


    隨著趙李兩家的煙筒同時冒煙,鐵鍋燉大鵝和大鵝燉土豆幹都已入鍋。


    眼看著牆上鍾,時針已經過了五,院外稀稀拉拉地響起了幾聲狗叫。


    婦女們從屋裏出來,就見一條條狗從院外跑了進來,一個個肚子吃的溜圓。


    “鳳啊!春燕兒!”王美蘭大聲喊道:“趕緊掌燈!”


    “不用,媽!”聽見王美蘭唿喊,趙軍忙迴應道:“別折騰了。”


    “啊。”聽趙軍這麽說,王美蘭以為今天成果一般。


    可她拿著手電往門口走時,卻見趙軍、解臣正從車上往下拽東西呢。


    而且,那東西看著還不小。


    “如海擱家沒有?”這時,院外傳來趙軍的聲音。


    “大哥!”李如海以為趙軍要發給自己賞錢,樂顛地就往外跑。


    “來!”看李如海出來,在車尾的趙軍喊道:“趕緊來,幫我倆拽這豬。”


    “哎呀媽呀!”李如海過去一看,瞬間瞪大了眼睛,脫口叫道:“這麽大野豬?”


    “啊?”聽到李如海聲音,王美蘭急忙拿著手電往外跑。


    等她到屋外,看到那大野豬時,也不禁被嚇了一跳。


    “兒啊!”王美蘭急道:“這野豬不得扒嗎?”


    “不扒了!”剛把野豬拽下來的趙軍,叉腰在車尾喘兩口氣,嘴上說道:“一會兒拿斧子,我跟小臣在這兒就給它劈開,整兩個半拉半兒,一個等送我姐迴家前兒,給老薛四哥拉去。那個給我張叔,完了讓他們自己扒去吧。”


    半拉半,是指摘頭去尾剁了蹄子的白條豬,從中間一分為二。


    “那也行!”王美蘭聞言,十分讚同趙軍的提議,道:“這肉咱家不吃,給他們得了。”


    說完,王美蘭轉身迴院,去倉房給趙軍取斧子。


    等王美蘭出來,準備把手裏的鏡麵大板斧遞給趙軍時,趙軍卻是沒接。他到車前,打開副駕駛門,從裏麵取下挎兜子。


    “媽!”趙軍把兜子遞給王美蘭,道:“猞猁皮擱這裏頭呢。”


    “是嗎?”一聽到猞猁皮仨字,王美蘭眼睛一亮,把大板斧往趙軍手裏一塞,隨手拿過挎兜,轉身就往屋裏走。


    ……


    當趙有財下班迴到永安屯時,他家屋裏屋外都是一片喜氣洋洋。


    屋外是因為趙軍打著炮卵子後,不光上山的獵狗吃飽了,他還在野豬囔囔踹上剔下了一些肉,給家裏沒跟著上山的那幾條也都喂了一遍。


    屋裏是因為三張猞猁皮讓王美蘭大喜,當即大手一揮,讓趙軍、解臣去小賣店搬箱啤酒、搬箱汽水,揚言今晚要大肆慶祝一番。


    李如海趁機也跟著去了,而在他們從小賣店出來往家走的途中,遇到了下班迴來的四個人。


    “這又幹哈呀?”趙有財看趙軍、解臣一人搬著一箱喝的,而那啤酒、飲料,都不是他愛喝的。


    “我媽今天高興。”趙軍笑嗬地應了一聲。


    趙有財嘴角一扯,問道:“咋的了?”


    “啊,嗬嗬。”趙軍淡淡一笑,道:“我今天打著猞猁了。”


    趙有財:“……”


    “哥哥,給我!”聽趙軍打著猞猁,李寶玉比他自己打著還高興,兩步躥到趙軍麵前,接過趙軍手裏的汽水箱,並問道:“打多大的?”


    “五十多斤。”趙軍笑道。


    聽趙軍此言,趙有財瞥了他兒子一眼。要不是在場的晚輩太多,趙有財非得說一句“那也不大呀”。


    而這時,搬啤酒的解臣在旁邊接茬道:“還一個十來斤兒的,一個二十來斤的。”


    趙有財:“……”


    “哎?小軍。”林祥順問趙軍道:“不說你今天磕炮卵子去嗎?”


    “炮卵子也磕著了。”趙軍笑道:“早晨如海告訴我永福那邊兒有猞猁,完了我就去了。”


    趙軍此言一出,趙有財猛地轉頭看向了李如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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