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軍一行人先到永利屯,一進屯子就直奔小賣店去買炮仗。


    當汽車在小賣店門口停下時,正好碰見了買完煙葉子出來的宋本孝。


    “哎呦!”王強一看宋本孝,連忙推門下車和他打招唿道:“宋哥!”


    他倆都是跑山人,隔三差五地總能碰見。


    “強子?”宋本孝一怔,隨即看向下車的幾人,問道:“你這幹哈來啦?”


    “啊……”由於打虎的事不能明說,王強隨手向從車頭繞過來的解臣比劃了一下,道:“陪他們過來辦點事兒。”


    宋本孝不認識解臣,所以他就不能再刨根問底了。


    而這時,張援民從後車廂翻下來,由於他腿短下車費勁,趙軍、李寶玉一起伸手扶了他一把。


    “宋哥!”張援民抬手跟宋本孝打了聲招唿,可宋本孝看到是他,卻是微微一愣,隨即沒好氣地道:“你管誰叫哥呢?你是不是虎啊?”


    “誰虎啊?”張援民笑道:“我爸管你家老爺子叫大哥,咱倆這屬於子一輩、父一輩……”


    “去你媽蛋的!”張援民話還沒完,就被宋本孝打斷了,但看宋本孝笑嗬地罵人,就知道人兩家有交情,跟這裏鬧著玩兒呢。


    看熱鬧的王強一笑,叫過趙軍,給宋本孝介紹道:“這是我外甥。”


    “是趙軍呐!”宋本孝看向趙軍,笑道:“一晃多少年沒見,大小夥子了。”


    “宋叔。”趙軍喊了宋本孝一聲,然後王強又介紹李寶玉給宋本孝認識。


    一聽是李如海他哥,宋本孝更熱情了。最後,王強簡單地介紹了一下解忠、解臣。


    在互相打過招唿後,宋本孝招唿道:“那啥……上我家待一會兒唄?”


    “今天先不去了。”王強委婉地拒絕,道:“等哪天的,哪天上家看看我宋叔。”


    “行!”宋本孝剛才也隻是客套話,聽王強如此說急忙借坡下驢,道:“那哪天過來哈!”


    說完,宋本孝與眾人告辭離去。


    當趙軍一行人往小賣店裏進的時候,趙軍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趙軍上輩子的時候,永安林區出過一條獵狗。那條獵狗是花小之後、青龍之前的永安第一頭狗,名叫花妞妞。


    在自家狗幫沒起來的時候,趙軍曾在打圍中碰到過那條狗,那花妞妞不大,體重將頂四十六七斤。


    自古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尤其是打圍人,要不是有明顯的差距,誰也不會承認自己的狗不如人家的狗。


    所以,能在獵狗中稱雄的,必然是名副其實。


    但論獵狗,體重是決定其戰鬥力的重要因素之一,花小巔峰的時期體重在一百斤左右,青龍巔峰時更是超過了一百一十斤。


    可那花妞妞,連五十斤都不到,它卻能闖下偌大名頭,想必是有特殊的活兒。


    可那花妞妞的主人不在永安家屬區住,而且那人性格孤僻,喜歡獨來獨往,所以誰也沒見過花妞妞幹活,但那狗隻要到山裏,不管是大孤個子,還是大棕熊,那一人一狗就能下貨。


    這就嚇人了!


    四十來斤的小狗,蹲窩的話拿小黃毛子都不可能,它是咋留下熊霸的?


    但人家上山就下貨,十迴有兩迴走空那都算多的。


    這一年來,趙軍家不缺獵狗,他自信自家這幫狗在大山裏能橫行無忌。


    最關鍵的是還沒到時候,所以之前的趙軍就沒去惦記花妞妞。


    如今,狗幫折了五員大將,又碰到了宋本孝,趙軍難免有了想法。


    在趙軍的記憶中,那花妞妞一開始是在宋本孝家,後來宋本孝家大兒子娶媳婦,當時錢不湊手。正好他家有個親戚要買狗,宋本孝就把那狗賣了二十塊錢。


    可沒想到的是,那花妞妞自89年揚名,一直到97年禁獵之前,那老狗還活著呢。更厲害的是,那狗前邊兒門牙都掉沒了,它還能上山拿大炮卵子呢。


    現在是87年,也不知道那狗到沒到宋本孝家。不過這難不倒趙軍,像這種事隻要派出李如海,那麽借用張援民的話就是手拿把掐。


    進到小賣店裏,把他們家的雙響子都包了,裝了兩個麻袋由解忠、解臣扛上了車。


    從小賣店出來,一行人乘車再奔山場。他們從永利屯出來就直插老鬼頭子嶺,從老鬼頭子嶺下開始放炮崩,一路往老郭頭子的窩棚而去。


    到了山下,眾人紛紛下車,扛著大黃、補給、炮仗、金稞子往山上走。


    先到老郭頭窩棚,把補給放下後,眾人再掏山往62林班上頭,也就是前天狗幫戰虎的地方而去。


    走到半道,李寶玉讓眾人先行,他抱著大黃由趙軍陪著往隱蔽處去。


    尋一棵鬆樹,將大黃置於樹下,二人使雪將其覆蓋。李寶玉點著三棵迎春煙,一一插在埋大黃的雪包前。


    然後,李寶玉晃蕩腦袋往左右尋摸著。


    他這舉動看得趙軍一愣,緊接著就見李寶玉往旁邊走去,不大一會兒就撿了根樹杈迴來。


    趙軍嘴角一扯,心想這整得還怪正式的。


    隻見李寶玉拿樹杈在雪地上畫了個缺一邊的正方形,然後把金稞子倒了進去。


    趙軍無語了,他把頭歪到一旁不去看李寶玉作妖。


    那金稞子一點就著,在火光中,李寶玉嘴裏念念有詞。


    等儀式達成,趙軍、李寶玉急匆匆地去攆大部隊。


    他們掏山而行,到昨天撿到半拉野豬的地方,趙軍吩咐李寶玉、張援民、解忠、解臣在附近砍小樹,砍倒後將其橫在附近的山路上。


    此為路障,而在路障前後的雪地上,用腳趟雪劃出記號。


    記號為一個三角形,然後一條線將三角形分成兩半。如果有跑山人看到這標誌,就知道前麵有人下炸子,或按原路返迴,或打起十二分警惕。


    這一處標誌怕人看不到,李寶玉他們還在路障兩旁的樹上使刀斧砍出痕跡。


    這些粗活由他們來做,而趙軍、王強舅甥二人則在布置獵虎的陷阱。


    為避免萬無一失,趙軍決定雙管齊下,既下炸子也下地槍。


    他們先將王強的套管槍固定在一棵樹上,使槍離地半米左右。


    然後,趙軍使一根細鋼絲,連接槍的扳機與槍對麵的一棵樹。


    正常來說,槍口應該與鋼絲平行,等野獸經過時,絆觸到地槍就會激發。


    但具體情況得具體分析,在山裏下地槍、炸子、套子,獵人得首先明確自己的獵物是啥。


    像老輩人有套口訣,叫:麅子走崗口,野豬奔崗梁,黑瞎子鑽色(sǎi)藤。


    以此尋找獵物蹤跡,然後再依照蛇有蛇道、鼠有鼠徑的原則,在野獸經行處布置陷阱。


    可今天趙軍要打的是虎,作為山中霸主、食物鏈最頂尖的存在,這東北虎在山裏橫行無忌,毫無規律可尋。


    所以,光下地槍的話,它萬一不從這裏走,或是一躍而過咋辦。


    這也是為什麽那天李如海在宋家吃飯時,問宋王下地槍是否有訣竅的原因。因為當年的打虎將郭炮頭,就有獨門絕技在身。


    趙軍不會此絕技,所以隻能換種方法,以炸子配合地槍來用。


    將炸子提前綁在那鋼絲繩中間,野獸被厚重的牛油味吸引過來,它張嘴一咬時,不但觸發了炸子,還觸發了地槍。


    但如此一來,和單下地槍還不同。如果是單下地槍的話,野獸是腳絆到細鋼絲,這時地槍激發,子彈是從肩胛骨處穿膛而過。


    可要是下炸子,野獸是伸嘴去咬。這時候,要是還那樣布置地槍的話,子彈激發時是奔野獸腦袋而去。


    頭的目標比身子小,這就有不著中的可能。所以,趙軍沒使地槍與鋼絲平行,而是將其往一側捎偏了一寸。


    這樣,野獸從偏側過來就會觸發陷阱。


    當然了,誰也不能保證它一定從偏側過來。所以在這裏,趙軍又用上了天地絕戶対的方法,在另一側砍倒小樹,以樹枝、樹杈阻隔。這樣就算野獸從那邊來,也能得逼著它繞路。


    像這樣的炸子加地槍,趙軍一共布置了三處,每兩處間隔七八裏地左右。


    此時如果從高空往下看,那三處陷阱成三角之勢,而其中央地帶,就是老郭頭子的窩棚。


    布置完三處陷阱,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了,眼看天色已晚,眾人忙往窩棚裏趕。


    等到了窩棚,大夥打水的打水,燒炕的燒炕,做飯的做飯。


    今天下的陷阱,不一定今天就會被觸發,趙軍他們做好了在這裏蹲守三天的準備。


    所以,他們沒少從家往山上帶吃的,而且都是做起來比較方便的食物。畢竟他們不是來野炊的,一天忙活下來都累夠嗆,誰還有精力做飯啊?


    今晚,他們就吃煮麵條。


    大燜罐坐在爐子上,趙軍不住地往裏加雪。一燜罐的雪,可化不出一燜罐的水。所以,趙軍趕著雪化趕著加雪。


    直到大半燜罐的水燒開,趙軍拿出在家擀的去痛片、土黴素粉、鹽麵,將其一一灑在燜罐裏。


    沒辦法,這條件必須這樣,起碼別吃壞肚子。要不零下三十多度,總出去上廁所屁股受不了。


    藥粉、鹽麵下鍋,瞬間化開。


    趙軍又拽過旁邊的麻袋,從裏麵拿出一個個正方形的黃油紙包。


    這裏麵包的是麵條,而且還不是掛麵,是王美蘭帶著婦女們在家切的手擀麵。


    切好後,把每一根都滾了麵粉就不會粘連的麵條放到鋪了黃油紙的鋁飯盒裏。


    然後拿到外麵一凍,再扯著黃油紙把麵條從飯盒裏帶出來,隨即用紙包上麵條,一個長方形的麵條磚就做好了。


    在這年頭,掛麵確實是好東西,但它咋也比不了手擀麵。


    這一個麵條磚是二兩麵條凍成的,趙軍連下了三個。等到麵條散開時,趙軍又從麵口袋裏掏出兩個圓形的黃油紙包,將其打開後,裏麵是切好、洗過、攥團、冷凍的酸菜。


    趙軍一連扔進鍋裏的兩團酸菜,然後又拿出一個長橢圓形的黃油紙包,這裏包的是用刨子推完又冷凍的牛肉片。


    隨著牛肉片下鍋,等裏麵鍋再開,最先下到鍋裏的麵條和後來的酸菜、牛肉片一起都熟了。


    六人端著從家帶來的小盔兒,挑著熱乎麵條、酸菜、牛肉吃著晚飯。除了趙軍,那五個人還喝上了小酒。這屋裏雖然冷,但坐在炕上比在外麵好多了。


    像趙有財,他此時正和李春明、秦竹鬆、張冬至、趙繼成坐在一棵大紅鬆下。


    五人圍成一圈,中間是一個大火堆。


    趙有財用樹杈撅成筷子從火堆裏扒拉出一個烤的黑糊的粘豆包,粘豆包在雪地上一滾,拿在手裏緩一會兒,粘豆包就又燙手了。


    趙有財咧嘴呲牙,使門牙啃粘豆包。外麵一層烤軟了,可裏麵還凍著呢。


    趙有財轉圈啃了一遍,把剩下凍著的粘豆包又扔迴火堆裏繼續烤。等烤一會兒,再拿出來啃。


    這麽啃,啃得趙有財鼻子往下,嘴和臉全黑了。


    打虎隊四人都是部隊轉業的,可就他們在部隊的時候,也沒遭過這罪呀!


    看著那風輕雲淡的趙有財,李春明不禁心生敬佩。


    “趙把頭。”李春明輕輕喚了趙有財一聲,那正呲牙啃豆包的趙有財眼睛往這邊一瞟,鼻子裏發出“嗯”的一聲。


    “我瞅這大爪子是完了。”李春明笑道:“我看它走道兒落下那蹤都拉溝了。”


    “它不是拉溝。”趙有財笑道:“它是三條腿,咱一門攆它,它蹦躂不動了。”


    說到此處,趙有財迴身看著62林班的方向,道:“我估計它現在到62大班上頭了。”


    說著,趙有財把手裏小了三圈、隻剩豆餡的粘豆包往火堆裏一扔,抬手指著頭上,笑道:“咱都不用著急,今晚上它隻要趴下,明天它就起不來,咱到那兒保磕!”


    打虎隊四人聞言,臉上都露出了笑容,這一趟實在是太遭罪了,趕緊結束吧。


    “咱還是別不著急了。”秦竹鬆咧嘴,苦笑道:“這也太冷了,太遭罪了,睡不著覺啊。”


    火烤胸前暖,風吹後背涼。


    五個人從兩點就開始劃拉柴火,堆在一起的木柴也將把才夠這火堆燒到明早天亮的。


    “唉呀!”一旁的張冬至歎了口氣,隨手把剛硬的凍粘豆包扔進火堆裏,道:“咱也沒個鹹菜,這玩意吃了不得燒心呐?”


    “有的吃,你就吃吧。”趙繼成道:“這頓吃完了,明天早晨吃啥還不知道呢。”


    沒辦法,姓段那老頭子太困難了,找了半天才給趙有財他們拿了十七個凍粘豆包。


    “行啦,咱湊合一宿。”趙有財穩定軍心,道:“明天早晨咱給那大爪子磕死,完了往下一出溜,是一個姓郭的老頭子壓的窩棚。我跟他可好了,咱明早上他那兒吃去。”


    寒風唿嘯,一隻東北虎在山崗上蹣跚而走。它有一條腿基本是廢了,肘部被猛獸咬傷,小腿半截往下還斷了。


    但虎就是虎,獸王末路時,眼中兇光睥睨。它不時地張口,發出聲聲咆哮。


    已經很累了,但它不得不示威,因為它嗅到了同類,而且是同性的味道。


    避不開了,隻有闖過去才可獲得一線生機,否則此地就是它埋骨之處。


    現在的它不敢休息,而且需要能量維持體能。可以它現在的狀態,就連拉爬犁的馬從它眼前過,它就逮不住了。


    好在它嗅到了一種怪異的膻香氣,而且那氣味始終停留在一個方向,於是這隻東北虎使出最後的力氣向那邊走去。


    夜已深。


    窩棚裏,土炕上,趙軍裹著大棉猴蜷縮成了一團。馬玲給他織的帽子、脖套、手套都帶著,睡得不實但也能睡著。


    “啪!”


    “噗!”


    忽然,一聲脆響、一聲悶響在山間連續炸開,趙軍猛地從炕上起身。


    而當他坐起時,“啪”、“噗”,又是一聲脆響、一聲悶響,趙軍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今天才布置的陷阱就觸發了兩個。


    黑夜中,群山之間,一隻東北虎下顎炸碎,子彈自左前肘後打入,另一側射出。


    子彈入肉處,彈孔不大,可另一側子彈出去的地方,一個碗口大小的血洞汩汩冒著鮮血。


    這隻東北虎側躺在地上,朝上的後腿微微抽搐兩下,便已氣絕身亡。


    而在七八裏外山腰處,山風將同類的血腥氣帶來,驚得一隻東北虎倉皇遠遁。


    兄弟們這章更新完了,有點累了,腦袋和手不協調了。前天答應說,昨天打死一個大爪子,我以為頂多三章就完事兒呢。可寫起來發現挺多細節,雖然是食言了,但我態度還可以哈。


    今晚上就不更新了,我趁著這機會,調整一下作息,看看爭取以後白天更新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整座大山都是我的獵場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百李山中仙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百李山中仙並收藏整座大山都是我的獵場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