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建軍帶著趙軍直奔後勤裝備處,推門進去就看見桌子上放了兩棵半自動步槍。


    “來啦!”周成國鎖好大鐵櫃,拿著兩包子彈過來,將其中一包給了趙軍,同時問道:“你爸呢?”


    “我爸……”趙軍也不知道該咋跟周成國說,而這時周建軍看了一眼桌上的槍,便對周成國道:“成國哥,我老丈人去不了了,今天你得跟小軍去一趟。”


    “那行!”周成國想了不想就答應下來,還衝趙軍笑道:“大哥跟你去,到那兒你說咋幹就咋幹。”


    周建軍一聽這話,忙道:“你倆今天要整不走它,必須得給它打死啦!”


    說到此處,周建軍又著急地補充道:“要不然影響生產啥的,可是麻煩啦!”


    “我知道。”趙軍一笑,安慰周建軍說:“姐夫你就放心吧。”


    “我放心啥呀?嗯?”周建軍還沒說完,就見趙軍從兜裏掏出一個黃油紙包。


    趙軍三兩下將其打開,周建軍看到裏麵裝了三顆牙!


    周建軍這個人,平常除了上班就是釣魚、摳魚,他生在林區是見過山牲口,但此時他叫不準趙軍手裏的到底是什麽牙。


    反倒是周成國,他一步來在趙軍麵前,驚訝地看著趙軍,問道:“兄弟,這是哪兒整的?”


    說著,周成國伸出手,從趙軍手上拿起一顆氧化發黃的牙齒。


    趙軍隻笑笑沒說話,任由周成國從他手上拿走一顆牙。


    這時,周建軍湊了過來,也從趙軍手上拿走一顆,問道:“這是黑瞎子牙?”


    趙軍笑著搖搖頭,就聽周建軍繼續嘀咕道:“這也不是野豬牙呀?”


    說到此處,周建軍猛地抬頭看向趙軍,問道:“你打的那豹子?”


    自己說完,周建軍又自己否定,搖頭道:“不對呀,這都黃了,不得好幾十年啦?”


    說完這句話,周建軍直接問趙軍,道:“小軍呐,這啥牙呀?”


    趙軍嗬嗬一笑,周成國在旁邊笑道:“豹子牙大的有這麽長,但沒有這麽粗,你說這是啥牙?”


    “哎呦我艸!”周建軍眼睛一亮,驚訝地道:“虎牙啊?”


    趙軍連點兩下頭,周成國把手裏的虎牙還給了趙軍,問道:“兄弟,你擱哪兒整的?”


    “擱嶺南。”趙軍答道:“一個老參把頭給我的。”


    “參把頭?”周成國眉頭一皺,懷疑地問道:“參把頭還能整著虎牙呢?”


    “嗯呐!”趙軍重重一點頭,接過周建軍遞來的虎牙,一邊使黃油紙把它們包住,一邊笑著說道:“這才三顆呀,他給我一兜子呢。”


    “啥?”周成國嚇了一跳,忍不住道:“兄弟你可看好嘍,這特麽可都是大獠牙!”


    周成國說的獠牙,就是猛獸的犬齒。


    老虎的兩顆犬齒又粗又大,呈圓錐形,齒尖向裏彎,非常好辨認。


    “嗬嗬。”趙軍把黃油紙包收起,對周成國笑道:“這老把頭九十來歲啦!”


    “啊!”周成國聞言,張著嘴巴連點兩下頭,然後才道:“打虎將!”


    “嗯!”趙軍點頭道:“他以前跟打虎將有過兒。”


    趙軍說的這個“有過”,不是有過節,而是有過往的意思。


    “打虎將!”在一旁的周建軍聽到這賀號,也忍不住驚唿一聲。


    這位打虎將,才真是名震嶺上的人物。張廣才嶺左右黑吉兩省的這些跑山人,誰人不知,哪個不曉?


    當初周成國、趙有財等人圍殺一隻虎,尚且在永安傳了整整二十年,那打虎將又得是何等威風?


    “兄弟。”這時周成國已經明了趙軍的想法,他向趙軍確認道:“你是要擱這牙給那黑瞎子驚走唄?”


    “嗯呐!”趙軍也不藏著、掖著了,當即點頭道:“我就是這意思。”


    “能準成嗎?”周成國又問。


    周建軍又伸過手來,從趙軍兜裏掏走黃油紙包,拿在鼻子前聞了聞。由於沒嗅到什麽異味,周建軍動手一邊打開黃油紙包,一邊對趙軍、周成國說:“我聽老輩人說,這玩意有味兒啊,狗要聞著了,夾尾(yi)巴就跑!”


    “這是真的!”趙軍接茬道:“昨天晚上我擱兜掏出一把,西院李叔家狗都叫喚呐。”


    “這麽邪乎嗎?”周建軍拿起一顆虎牙放到鼻子底下嗅了嗅,有些懷疑地道:“這也沒啥味兒啊?”


    “那你能聞著麽?”周成國雖然如此說,但也拿起一顆虎牙聞聞,然後放迴去才說:“狗的嗅覺,比咱靈多了。黑瞎子鼻子比狗鼻子還好使呢,咱聞不著,它們都能聞著。”


    “啊……”周建軍接過虎牙,重新給趙軍包好,又塞進趙軍大棉猴的口袋裏。


    這時周成國扒拉趙軍一下,道:“黑瞎子可跟別的玩意不一樣,它備不住頂著來。反正大哥先跟你說好了,它要奔咱們來,我可就打它了!”


    “打!”趙軍笑道:“大哥,咱們就是盡可能讓它走。它要不走,咱也不能慣著它了。”


    說完這兩句話,趙軍話鋒一轉,道:“但我感覺它能走,要擱平常那不一定,但這工勁兒,它不得護崽子啊?”


    野獸護崽子有兩種方式,一是跟入侵者幹,二是帶著崽兒逃。


    要是遇著人和狗,那熊瞎子為了護崽子,有很大的可能會拚命。但它要是聞著虎的味道,那必然是要走的。尤其是它剛生產完,眼下正是虛弱的時候。


    聽趙軍如此說,周成國微微點頭,嘴裏說道:“今天第三天了吧?”


    “嗯呐。”周建軍應道:“前天發現的麽。”


    “也不知道它下沒下崽子呢。”周成國看了趙軍一眼,抬手比劃個剪刀手,同時笑道:“它要下倆,咱就能撿著一個”


    “哈哈哈……”趙軍聞言一笑,前天趙有財也想過這種可能,但不知道為啥,趙有財今天沒硬跟著來。


    “咋的?”周建軍聽清了倆人對話,忙問道:“還能撿著小黑瞎崽子?”


    “嗯!”趙軍點頭,道:“它要是下倆,能留下一個。”


    “那那(nài)個呢?”周建軍脫口問道。


    “那(nài)個……”趙軍與周成國相視一笑,然後對自己姐夫說道:“那個,人家得帶走!”


    “哈哈哈……”周成國笑道:“你還挺貪呐,那還能都給你留下?”


    “啊……”周建軍哢吧兩下眼睛,問道:“那它要就下一個呢?”


    “那就帶走了唄。”趙軍答道:“人家叼著就走啦。”


    說著,趙軍歎了口氣,道:“它叼走也夠嗆能活。”


    “嗯呐。”周成國點頭道:“這大雪嚎天的,它找不著倉子,那小黑崽子就得死。”


    黑瞎子蹲倉可不是隨便找個樹窟窿就鑽,它們講究著呢。可這大冷天的,母黑瞎子能行,小黑瞎子卻受不了啊!


    “行啊!”趙軍道:“咱不攆它,那小黑瞎崽子擱坑裏,到最後也是個死。”


    黑瞎子趴那裏下完崽子,如果沒人驚動它,它不會自己帶著小黑崽子走,而是得在那兒,一直趴到小黑瞎子凍死。


    “這倒是……”周成國話沒說完,就聽外頭有汽車鳴笛,緊接著周春明的秘書於全金到門口,衝屋裏三人招手,催促道:“走了,走了!”


    周成國聞言,先抓起桌上那包子彈塞進兜裏,然後又拿起兩把槍,一把遞給趙軍,一把自己背在肩上。


    三人從屋裏出來,到門外時就見楚安民、周春明都在車外等候。


    眼看著三人出來,楚安民向周成國伸手,道:“你們書記要不說,我都認不出來你啦!”


    周成國跟外人在一起的時候,比較沉默寡言。哪怕是麵對局長,周成國也是淡淡一笑、微微點頭。


    楚安民也不見怪,鬆開周成國的手後,沒和趙軍握手,而是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道:“小夥子,今天可就看你的啦!一會兒我也去,完了我上對麵那坡子,我看看你是怎麽攆那黑瞎子的!”


    “好嘞,局長。”趙軍點頭笑道:“今天一定不讓你失望!”


    “好!”楚安民搓了搓凍涼的手,迴頭對周春明說:“老周,咱走啊?”


    “走!”周春明應了一聲,他上了楚安民的車。而趙軍、周成國、於全金則上了周春明的車。


    兩分鍾,兩輛吉普車一前一後駛出林場大門。


    四十多分鍾後,兩輛吉普車在道邊先後停下,車上的人連司機在內全都下來。


    楚安民看向趙軍、周成國,叮囑道:“安全第一!”


    “好嘞,局長。”趙軍笑著答道:“我們聽你的!”


    說完,趙軍轉頭向周成國使個眼色,倆人齊齊動身向西坡上攀去。


    兩人一邊往上走,趙軍一邊掏兜,從兜裏拿出黃油紙包打開的一瞬間,四百多米外的紅鬆樹下,一頭正低頭往自己腹下探去的母熊忽然一撲棱腦袋,將鼻子朝天抬去!


    據說狗的嗅覺是人嗅覺的一千二百倍,對於這種說法,趙軍感覺有些誇張。


    他前世還看過一項數據,說普通狗的嗅覺是人類嗅覺的一百倍,而獵犬的嗅覺則是人類的三百倍左右。


    這個說法,趙軍感覺相對靠譜一些。畢竟他知道,獵狗和普通狗不能一概而論,要不咋有香頭一說?


    而他在遠東闖蕩時,曾聽那些老毛子說過,黑熊的嗅覺是萊卡狗的十倍左右。


    趙軍在遠東的時候見過萊卡狗打獵,雖說老毛子打獵不成體係,但趙軍能看出來萊卡狗的各方麵素質都很是不錯,而且容易出頭狗。


    這麽一算的話,黑熊的嗅覺得是人類嗅覺的三千倍。


    此時趙軍與那黑熊相隔近一裏地,那黑熊就已經察覺到了,它栽栽晃晃地慢慢起身。


    隨著它這一動,肥嘟嘟的肚子顫動,散發出一股白色的熱氣。


    在這黑熊肚皮上,臥著兩隻小黑熊。


    “嗚……嗚……”黑熊的叫聲不似往日那般高昂,它低沉地吼了兩聲,但沒能傳出去多遠。


    這黑熊或許沒見過虎,但它從出生到三歲成年之間,都是與它母親一起生活。在它的記憶中,當嗅到幾種氣味的時候,它母親就會帶著它跑。


    此時隨風飄來的味道雖然很少遇到,但這頭黑熊知道自己需要跑得越快越好。


    隨著黑熊挺起身,兩隻還沒睜眼、沒長毛的小黑熊就吊在了它的肚皮上。


    兩個小家夥咬著母親肚皮上的凸出,正在喝奶的它們牙還沒長,咬不住了就相繼從母腹上掉落。


    還好,它們吊著的時候,是頭朝上,兩隻後腿離地不高,這樣掉到土坑裏也沒什麽大礙。


    這時母熊迴頭,眼中閃過一絲莫名,叼起離它最近的那隻小熊,邁步就往遠跑。


    趙軍和周成國走的很快,不同的是趙軍一手提槍,一手拿著虎牙。


    而周成國,則雙手端槍時刻準備著。


    隨著往前走,膻味越來越重,緊接著有吱吱的聲音傳來,趙軍轉頭瞅了周成國一眼。周成國沒看趙軍,這位永安第一槍,此刻麵容冷峻,眼中含煞,緊緊地盯著前方。


    當看到一棵紅鬆,而紅鬆根前土石翻開時,趙軍把虎牙收起,同樣雙手端槍向前。


    此時他與周成國分開,二人一起來在土坑前時,齊齊把槍口往下一探,隻見一隻黑乎乎的小東西,就跟小狗崽子似的,正在坑裏不住嗷叫。


    按理說,它叫,口中應有白氣唿出。


    可眼下小黑熊叫,口中卻看不見白氣。


    趙軍把槍遞給周成國,他一邊往土堆裏下,一邊解自己棉猴的扣子。


    等到土堆底,趙軍將那沒開眼的小黑熊拿起來,直接塞進了懷裏。


    不知道母黑熊走了多久,這小黑熊此時緊貼趙軍胸膛,趙軍雖然感覺不到涼,但也感覺不到絲毫的溫熱。


    進了趙軍懷裏,小黑熊仍一聲一聲地在叫,趙軍係好扣子,伸手抓住周成國遞過來的槍把,借力出了土坑。


    “咋樣?”周成國問了一嘴,趙軍搖頭道:“不咋太好!”


    “趕緊迴林場!”周成國道。


    這隻小黑熊,可是比趙軍去年殺倉子殺出來的那兩隻小多了。


    剛下生的小黑熊十分脆弱,剛才沾了凍,很有可能挺不過去。


    二人快步往坡下去,一裏多地對他倆來說根本不算什麽。


    當趙軍、周成國他倆下到坡下,小跑著奔吉普車去時,那邊周春明、楚安民等人才到東坡上,楚安民拿著望遠鏡往西邊一瞅。不由得一怔。


    “呀?黑瞎子咋沒了?”楚安民指著西麵,轉頭問周春明道。


    “嗯?”周春明從楚安民手裏接過望遠鏡,往西邊瞅了瞅,撂下後也是一臉疑惑,喃喃道:“這……就走啦?”


    就在這時,隻聽陣陣汽車鳴笛。山坡下兩輛吉普車一起按著喇叭,楚安民看了周春明一眼,指著山下笑道:“這事兒整的!咱們好不容易上來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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