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多斤的大公麅子,在麅子裏屬於體重偏大的那一部分。


    但麅子生來膽小,不管長到多大也是慫。


    此時它眼看著趙軍、張援民、解臣三人從山下上來,並帶著壞笑向自己包抄過來時,大麅子嚇得連連嘶叫。


    它掙紮著起身,可當站起來的一瞬間,因為一隻前蹄上套了捉腳,使其身體向前一紮,隨著腳下一個踉蹌,就聽一聲悶響,大麅子栽倒時,套捉腳那條前腿折斷,瞬間慘叫聲更大了。


    這麽大的麅子,骨骼堅硬得很,此時活生生地把腿別折,趙軍看著都感覺它疼。


    而當趙軍到它近前時,那麅子扯著嗓子,嗷叫聲震刺趙軍耳膜,趙軍轉頭衝張援民一擺手,道:“給它個痛快!”


    “好嘞!”張援民從解臣手裏拿過半自動步槍,掰開刺刀上前結果那那麅子性命。


    趁著張援民殺麅子的工夫,趙軍、解臣一起往上走,走不多遠前頭就是一處陷阱,在那裏還有一隻麅子,正把身縮在那樹頭底下。


    這隻麅子不大,大概五十多斤,扒肉的話能出二十斤就不錯了。


    它是昨天在這兒踩了捉腳,然後幹脆沒走,直接就臥倒了。


    趙軍衝解臣做個手勢,解臣從挎兜裏拿出繩子,隨手遞給趙軍一根,然後二人從兩側圍了過去。


    兩邊來敵,這隻麅子驚恐地左右擺頭,看著趙軍叫一聲,又轉過去看著解臣再叫一聲。


    就在它反複跟倆人“打招唿”的時候,它被趙軍使繩扣套住了脖子,隨著趙軍將其頭脖扯動,麅子側倒於地,四條腿不斷地往地上蹬,仍在努力試圖擺脫趙軍的捕捉。


    解臣上前,直接扯過麅子一條後腿,使繩子往上纏去。


    麅子更恐慌了,它另一條後腿不斷往外蹬。可受先天限製,它每一次蹄蹬,蹄子始終都蹬在一個位置,隻要解臣不傻唿的站那兒,就不會有任何危險。


    繩頭係住麅子一條後腿,再把繩子往另一條後腿上一繞,兩條後腿貼緊在一起,這麅子瞬間就老實了。


    解臣抓著它兩條後腿,將麅子倒著往起一提,張援民湊過來,拿另一根繩子將麅子兩條前腿捆上。


    “兄弟!”待將麅子捆好,張援民喊趙軍道:“你找啥呢?”


    此時趙軍手裏拿著一個捉腳,聽張援民喊他,他還迴頭往後麵看。


    等走到張援民、解臣近前,趙軍拿著手裏的捉腳對他倆說道:“這捉腳就剩一個了。”


    “呀!”張援民瞬間明白過來,昨天他們在這樹周圍布置了四個捉腳,兩個套住倆麅子,趙軍手裏一個,那麽還有一個哪裏去了?”


    趙軍往左右一尋摸,口中說道:“找!”


    然後,趙軍又補充一句,道:“看哪兒有棹樹根子,找那個玻璃哄子。”


    趙軍一聲令下,張援民、解臣把麅子一扔,往周圍尋找。


    沒過一分鍾,解臣就喊道:“這兒呢!”


    趙軍眉頭一皺,快步奔那邊跑去。


    按理說,這麅子要是不死的話,它得叫喚呐!現在它不叫喚了,那八成就是有問題了!


    早年間,黑省有個縣叫玻璃縣,吉省公主嶺還有個地方叫玻璃城子。


    按理說這兩個地方從古到今都不產玻璃,咋會能叫這名呢?


    原來,它們這個玻璃是源自於柞樹。


    在東北,棹樹很是常見。其果實為橡子,所以它又叫橡子樹。


    除了這倆名,棹樹在東北某些地方又叫青幹柳。而林區采伐放倒棹樹後,第二年在那樹墩子周圍會長出紅黃色的枝條,這些枝條密密麻麻一撮一撮的,被稱為是玻璃哄子。


    這玩意長不成木材,所以在東北這邊,誰家孩子要是不學好,周圍鄰居就議論說:“這小子是特麽玻璃哄子啊!”


    麅子在冬天的時候,沒有東西吃,就啃各種樹條的尖,這玻璃哄子就成為了其主要的食物來源之一。


    至於趙軍讓張援民、解臣找玻璃哄子,並非是這麅子套著捉腳也不忘了吃,而是因為此處山坡清亮,一眼望過去看不著周圍有麅子,那麽就隻有兩種可能。


    一是麅子跑遠了,二是它藏在了某個相對隱蔽的地方。


    玻璃哄子對於麅子來說,是天然的保護色,二者顏色相差不多,麅子往玻璃哄子那兒一趴,不仔仔細細地觀察,根本就分辨不出來!


    總打溜圍的王強就說,他時不常地就把玻璃哄子當麅子,等打上一槍才知道不是。


    解臣一喊,趙軍、張援民雙雙趕來,三人到近前一看,那麅子四蹄蹬開,躺在地上,脖子往後窩著。


    張援民上前一摸,迴頭對趙軍說:“兄弟,還軟乎呢,剛死不大一會兒啊!”


    趙軍聞言往前探身一看,見那麅子口鼻有血,笑道:“這是聽見咱們動靜,它往這兒躥,完了一栽歪,腦瓜子撞樹墩子上了。”


    “嗬嗬嗬。”聽趙軍此言,張援民嗬嗬一笑,道:“兄弟,你這麽一說,我想起我老嬸兒來了。”


    “嗯?”趙軍一怔,張援民笑著解釋道:“我老嬸兒不說麽,咱家那羊是撞大錘,撞死的。”


    “哈哈哈……”張援民此話一出,趙軍、張援民全都哈哈大笑。


    這兩件事看著確實挺相似,但在他們看來,這麅子撞樹墩子情有可原,可羊撞大錘就不現實了。


    所以哪怕王美蘭起誓發願,還有金小梅、楊玉鳳作證,大夥也不信她們的那套說詞。


    比起羊撞錘而死,大夥更相信是王美蘭想擺席,錘殺了大羊。


    沒辦法,這也屬於一種偏見!


    “大哥!”趙軍笑過,抬手對張援民道:“給它開膛,別捂了血。”


    “哎!”張援民應了一聲,從後腰抽出他爹傳下來的犴達罕皮小刀,準備給這麅子開膛放血。


    趙軍迴手把剩那個捉腳遞給解臣,然後跟張援民說:“大哥,你在這兒,我倆上上頭看看。”


    “行,兄弟,你們去吧。”


    趙軍、解臣往上走,在山二肋這裏有個陷阱,是昨天三人下的第一個陷阱。


    趙軍、解臣過來時,麅子叫聲不住地在山間迴蕩,倆人到這兒一看,四隻麅子散在周圍。


    這給趙軍、解臣樂的,倆人拿繩子上前,一個一個開捆。


    四隻麅子,兩大一小全是母,大母的有六十多斤,小母的也有五十斤。


    等捆完了這四個麅子,解臣抹一把腦門上的汗,但放下手的時候,他手在鼻子前一頓,抽動鼻子嗅了一下,皺眉道:“這味兒!”


    山牲口身上都有味兒,主要還是今天抓的多。


    這時,張援民才上來,一到趙軍跟前,他就為自己表功道:“兄弟,那麅子讓我收拾幹淨兒的,腰子啥的我都先掛一邊了。”


    說完,張援民看了一眼那被安置在一起的四個麅子,不禁笑道:“兄弟,這真沒少整啊!”


    “嗯呐。”趙軍淡淡一笑,而解臣在旁問道:“軍哥,這不能是一幫麅子吧?”


    “不是。”趙軍手往周圍半空中一比劃,道:“鹹鹽味兒把周圍麅子都整來了。”


    說著,趙軍往那做陷阱的樹頭上一指,道:“你瞅那凍青,還都給吃了。”


    “可不咋的!”張援民笑道:“它們還來迴舔鹽鹵子呢,咱就是捉腳少,要不還能多逗扯幾個。”


    “行啦,大哥。”趙軍笑著微微一揚頭,道:“這就夠過兒啦。”


    說完,趙軍往上一指,道:“咱往上去!”


    三人又往上走,在最上頭那個陷阱周圍,臥著兩隻麅子,都是後腿踩了捉腳,看見人來了,一個勁兒的哀嚎,也不知道是罵人還是求饒。


    但不管它們吵啥,趙軍、張援民、解臣也不管那個,拿繩子把倆麅子捆好,張援民背起一隻麅子,他讓這麅子肚子貼著自己脖子,捆在一起的兩條前腿搭過張援民左肩,兩條後腿搭過張援民右肩。


    張援民抬雙手分左右一握麅子腿,就這麽扛著往下走。


    另一隻則由解臣扛著,至於趙軍嘛。這一年多來,除了趙有財和陳學義,一般沒人強迫他幹活。


    三人下到山二肋,這裏還有四隻麅子。這迴趙軍沒法偷懶了,他背起一隻麅子,然後此處還剩下三隻,仨人一會兒還得再來一趟。


    三個陷阱,十二個捉腳,一共逮住了九隻麅子,七活兩死。


    三人來迴折騰了三趟,在將麅子都運上車以後,三人拿著水壺輪流喝著水。


    喝水也是趙軍先喝,趙軍喝了兩口,就把水壺遞給了張援民,然後迴頭問解臣道:“解臣啊,你跟我解娘今天不迴去了,是不得告訴我解大哥、解大嫂一聲啊?”


    “哎呦媽呀!”解臣猛然瞪大了眼睛,可不是嘛,昨天下午打電話,信誓旦旦地托人告訴解忠和劉蘭英,今天中午他們娘倆就到家。


    而現在,都快十一點了!


    解臣從張援民接過水壺,狠狠往嘴裏灌了幾口,然後將其交給趙軍,轉身就往車前跑。


    “唉呀!”看著急匆匆的解臣,趙軍歎了口氣,搖頭道:“這是幹啥呢?”


    等趙軍上了副駕駛,對解臣說:“行啦,兄弟,左右也都這樣了,你也別著急了。等迴屯子,咱上屯部去,再往家打個電話,告訴他們一聲。”


    解臣一想趙軍說的沒錯,已經都這樣了,估計大哥、大嫂不能生氣……吧?


    汽車啟動,沿著山路往迴返,後車箱裏麅子感受著顛簸,一個個嗷嗷直叫。


    但等到來時趙軍所指示的位置,當解臣把車停下時,這些麅子又都蔫了。


    這是暈車啦!


    三人從車上下來,趙軍站定環視周圍,張援民湊過去問道:“兄弟,怎麽整啊?”


    趙軍抬手往車上一比劃,道:“給那套子都拿下來!”


    昨天下午,張援民按照趙軍的吩咐,使鐵絲圍小腳套。


    這套子跟套雞的套子差不多,但卻是連體的,五個為一組,張援民一共圍了十組,使鐵絲紮一起扔在車上。


    張援民和解臣帶著手套將套子從後車箱上拿下來,跟著趙軍上山。


    這片山場可就鬧了,各種針杆、趴棵,趙軍帶著二人來在一棵雞樹條子樹前。


    氣溫一到零下,山間草木七零八落,這雞樹條子周圍幹枯一片、枯草、亂枝七橫八豎。


    “大哥!”趙軍對張援民說:“你倆把套子扔下,完了去摟點樹枝子過來。”


    “要啥樹枝子啊?”張援民問了一嘴,卻聽趙軍道:“啥樹枝子都行,一米來長,你看著整。”


    “好嘞!”張援民答應一聲,帶著解臣往旁邊去了。


    趙軍則把樹周圍清理了一下,然後從兜裏拿出個小紙包,將其打開後,裏麵包的是一堆雞樹條子的籽。


    上個月的16號,也就是下大雨李如海撿迴小猞猁的那一天。


    那天上午,趙軍背槍準備進山,路遇馬玲趕集。馬玲說要去買毛線,給趙軍織脖套,說的趙軍心裏暖暖的。


    而等趙軍剛一出屯子,在山場外圍就遇著兩隻狐狸,那兩隻狐狸怕被趙軍打迴去做成狐狸圍脖送馬玲,就拿一隻野雞跟他買命。


    趙軍收了野雞、放了狐狸,然後進山劃拉了兩把雞樹條子的籽兒,拿迴來將其放在南邊窗台上曬幹。


    如今,這些種子是派上用場了!


    昨天趙軍說要下套套沙半雞,不管是張援民,還是王強等人,都想不通趙軍會使什麽東西做誘餌。


    就像之前所說的那樣,要想套野雞的話,在黃豆地裏,得使黃豆做藥豆;而在豆角地裏,就得使芸豆做藥豆。


    而家裏有的糧食、穀類,山裏都沒有,拿啥抓沙半雞啊?


    此時趙軍卻是給出了答案,在雞樹條子底下布置陷阱,那誘餌就用雞樹條子的籽!


    雞樹條子是一種樹,它5、6月份開花,9、10月份打籽,現在樹上打的籽幾乎都被鳥獸啄食的差不多了,趙軍把提前準備好的籽轉圈往樹根周圍撒了一圈。


    等張援民、解臣一人抱著一捆樹枝子迴來,趙軍又讓二人將樹枝一根根圍在雞樹條子樹根的周圍。


    不是緊貼樹,中間要留六七十公分的距離,然後樹枝向樹幹傾斜,四五根樹枝圍一組,兩組之間留出間隙,而這間隙能容沙半雞鑽進去,也恰好正對著套子口。


    當沙半雞發現雞樹條子籽,順著樹枝的縫隙往裏一鑽,必得踩中套子!


    鐵絲圍的套子,五個為一組,可以直成一條線,也可以帶著弧度。


    如此將兩組套子布在樹下,三人又去尋下一棵雞樹條子樹。


    等把陷阱都布置完,張援民衝趙軍一豎大拇指,道:“兄弟,大哥是真服你了!”


    “哈哈哈……”趙軍哈哈一笑,卻聽張援民繼續道:“我這半輩子,就服過倆人,一個是我爹,一個就是你呀。”


    張援民要是不提他爹,趙軍還感覺好點兒,此時張援民一提他爹,趙軍咋感覺張援民剛才那話不是在誇他呢。


    而此時,解臣也在一旁拍馬屁,道:“軍哥,我這不懂,我都看出來了,這沙半雞兒,咱也不能少整啊?”


    趙軍聞言淡淡一笑,道:“今天撿麅子,明天咱來,咱就撿沙半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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