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供銷社,位於稻花市中心,也是稻花市的第一家供銷社,可以說是老字號了。


    售貨員在這裏也見過有錢的主,但像王美蘭這麽買火腿腸的卻是沒有。


    還一麻袋?


    要把麻袋裝滿的話,所需的火腿腸費用,拿去買頭豬都綽綽有餘了。


    見售貨員沒有動作,而是直勾勾地看著自己,王美蘭微微一怔,問道:「咋的?這玩意還限購啊?」


    「不是。」售貨員苦笑道:「沒有那麽多了。」「那有多少啊?「王美蘭又一拍櫃台,也不等售貨員迴答,就說:「有多少,給我裝多少,我都要了。」


    售貨員聞言,默默地從櫃台底下拽出個麵袋子,然後一手趁著袋口邊兒,一手從裏麵往出掏火腿腸。


    售貨員拿火腿腸,一次抓兩根,穩穩放在櫃台上時,並數道:「一對、二對、三對....」


    一對是兩根,五對是十根為一堆,售貨員清點完,抬頭看著王美蘭說:「一百三十六根。」


    王美蘭伸手一提被搭在櫃台上的麵袋子,對售貨員說:「這袋子給我吧。」


    「拿去吧。」售貨員大方地一揮手,然後看了眼擺在櫃台上的一堆堆火腿腸,問王美蘭


    說:「大姐,這些你確定都要,是吧?」


    "嗯,都要。「王美蘭應了一聲,把麵口袋給了趙軍,道:「兒子,給媽撐著。」


    趙軍接過袋子,雙手撐著袋口,王美蘭雙手抓起一堆火腿腸,一邊往袋子裏放,一邊對那售貨員說:「算算多少錢,我裝完就給你。」


    說完,王美蘭又抓了一堆火腿腸往袋子裏裝,那邊售貨員緊忙給算賬。


    而就在這時,供銷社經理從辦公室出來了,他過來跟售後員說:「給這大姐按八毛五算。」


    售貨員一聽,連忙答應一聲。這時,那經理轉頭衝趙軍母子點了下頭,笑著問王美蘭道:"大姐,你們從哪兒來的?」


    「我倆是永安的。「王美蘭先迴答了一句,但怕經理誤會自己娘倆是從永安鎮來的,便又補充一句道:「永安林區。」


    「啊!」經理笑著點了下頭,從兜裏掏出煙來,衝王美蘭示意了一下,在王美蘭擺手後,又要遞給趙軍。


    在被趙軍母子相繼婉拒後,經理自己點著一顆煙,手夾著煙跟他們比劃著說道:「我們老家是團北的。」


    「啊!敦化那個團北唄?"王美蘭聞言,也笑著比劃說:「從我家出去,擱東南角(ji)子過崗就是。」


    "對,對。」經理麵帶微笑,連連點頭道:「我家也是林區的,團北林場麽。」


    「哎呀!「王美蘭驚唿一聲,眼睛一亮道:「那個......王洪奎你認識不的?」


    王美蘭把這經理問得一愣,他連煙都顧不上抽了,隻答道:「咋不認識呢?那是我老丈.iy


    「那是我叔伯哥呀!「王美蘭也沒想到,來買趟東西還遇上親戚了。趙軍也沒想到,自己家還在這市裏還能拉上關係呢。


    這年頭是親三分近更何況要論起來,這經理跟王美蘭屬於實在親戚!


    「哎呀!」經理把煙一掐,隨手丟在櫃台上,把手伸向王美蘭道:「從我媳婦那論,我得管你叫姑啊。」


    「那可不咋的。"王美蘭握著這經理的手,感慨地問道:「你媳婦是她家老幾啊?」


    自從老王家分家,這些親戚王美蘭就再沒見過,一晃都二十多年了!


    「老二。」經理道:「上麵本來還有個大姐,剛搬團北那年得病沒了。」


    「哎呦....王美蘭一聽惋惜道:「咋這樣呢....那姑娘我記著小前兒身體就不好。」


    "是唄。「這經理都沒見過他大姨姐,但也能接上話道:「我家媳婦也這麽說的。「


    突然,王美蘭道:「你媳婦我還能記著呢,她一小前兒,嘶....那是幾歲呀,紮倆辮兒擱我門頭過,正好我媽炸那個小麻花,我還給她拿呢。」


    「啊....."一聽王美蘭這麽說,經理恍然大悟道:「你是五姑吧?」


    王美蘭驚喜道:「小翠兒跟你說過啊?」這年頭,不光自己家兄弟姐妹排序,叔伯家這些孩子也分男女排序。


    王美蘭在她們那一輩的女孩裏行五,所以她叔伯的侄子、侄女管她叫五姑。


    「說過!一整就念叨啊。」說到此處,經理忍不住笑道:「我倆一開始處對象的時候,我接她過來溜達,一吃炸小麻花、蜜果子就提你。」


    小麻花和***花不一樣,小麻花不到一拃長,又酥又脆。和蜜果子一樣,這兩樣食品且不說費油,而且隻有迴民會做。


    王美蘭開心的笑著,突然想起旁邊的趙軍,忙拉過趙軍,跟那經理說:「這是我家你兄弟。」


    然後,又對把著趙軍肩膀說:「兒子,這你得叫二姐夫啊!」


    趙軍和那經理握手互道姓名,這經理姓尤,叫尤廣全。


    這時王美蘭又問起自己叔伯哥哥,當聽尤廣全說他老丈人、老丈母娘都已不在時,王美蘭還有些唏噓。


    趙軍見狀,連忙轉移話題,聊起尤廣全工作的事。這一嘮就關不住閘了,聊完尤廣全工作,尤廣全又問趙家打獵的事兒。


    剛才那倆張猞猁皮雖然不是他收的,但錢是尤廣全付的,而且尤廣全出自團北林場,他對打圍的事,多少也了解一些。


    賣火腿腸這櫃台,平時也沒人過來買貨,現在都賣光了,就更沒人來了。


    正好三人在這裏寒暄也不影響別人,至於櫃台後麵的售貨員,她早把賬給算好了,但見經理在這兒認親,她敢打擾麽?


    「五姑啊!「尤廣全忽然一拍腦門兒,滿是歉意地對王美蘭說:「咱擱這兒嘮啥呀?上我辦公室說去?一會兒別走了,我領你們迴家吃口飯。」


    「哎呀!「王美蘭一聽,急道:「那可不行,家裏頭還一堆事兒呢。」


    王美蘭心尋思話了,家裏事兒倒是不多,但家裏的人不讓人省心。尤其是金小梅還沒在家,自己再不迴去,家裏肯定亂套。


    「那有啥不行的!」尤廣全一手伸向趙軍,一手往後指向自己辦公室,道:「我姑父不擱家呢麽?有他就行了唄?」


    「二姐夫!」趙軍連忙握住尤廣全的手,但沒讓尤廣全拉著自己往前走,而是將其拽住


    道:「今天這太晚了,家裏也沒安排。你等哪天的,我和我媽早點過來。」


    「是啊!「王美蘭也在一旁說:「二侄女婿,我們得走了,要不趕不上車了。」


    尤廣全心裏想了一下,問道:「往你們山下那鎮子去的唄?」


    「對,對!」王美蘭連連點頭。


    尤廣全聞言,道:「沒事兒,五姑,一會兒我找個車,給你和我兄弟送到車站。」


    「啊?"王美蘭一聽,忙道:「那可別麻煩了。」


    「不麻煩!"尤廣全伸手攥拳,在櫃台上扣兩下,問那聽熱鬧的售貨員道:「火腿腸多少錢啊?」


    售貨員迴過神來,看了一眼後,對尤廣全道:"尤經理,按八毛五一根算的,一百三十六根是一百一十五塊六。」


    「一百一十五.....」.尤廣全念叨一下,迴頭對王美蘭、趙軍說:「一百一。」


    說完,尤廣全還衝他們一點頭。


    趙軍心領神會,也不多說直接從兜裏掏出錢來,數出十


    一張大團結放在櫃台上。


    這時,王美蘭把麵口袋一扯,從中抓出一把火腿腸來,遞給尤廣全道:「來,廣全,這拿迴去給孩子吃。」


    尤廣全連忙推辭,道:「五姑,我擱這兒上班,能缺這個吃麽?」


    「那也是,嗬嗬。」王美蘭把火腿腸放迴口袋裏,然後對尤廣全說:「廣全呐,等啥時候有空兒,你跟小翠兒領孩子迴咱家那邊看看,上五姑家來。」


    「哎!"尤廣全應了一聲,突然想起了什麽,幾步走到買酒的櫃台衝那上麵一指,道:「給我拿倆。」


    賣酒的一看經理來了,連顧客都不管了,忙給尤廣全拿下來兩瓶稻花白。


    這稻花白跟永安鎮的永安白一樣,都是當地酒廠自釀的白酒,尤廣全一手拿著一瓶,來在王美蘭身旁,說道:「五姑,你把這個拿迴去,給我姑父!」


    「不要,家裏有酒!「王美蘭剛推辭一句,就見尤廣全把一瓶酒放在櫃台上,然後一手拿一瓶酒,一手拽過裝火腿腸的麵口袋。


    裝完一瓶,尤廣全再去拿另一瓶。


    兩家是素未謀麵的親戚,但王美蘭剛才給尤廣全火腿腸的時候,是實心實意的。


    尤廣全雖然沒要,但也領王美蘭這份人情,而且他感覺以後能跟趙家常有來往。


    「兄弟!」這時,尤廣全拽過櫃台上賬本,隨意打開從中撕下一張紙來,然後從兜裏掏出鋼筆,在紙上寫下一串電話號,交給趙軍說:「下次啥時候再來,提前給姐夫來個電話。」


    在趙軍答應以後,尤廣全帶著王美蘭、趙軍往後麵走去,一直穿過收山貨的櫃台,在老吳驚訝的目光中,尤廣全帶著趙軍母子來在後院,親自蹬著人力三輪把他們送了出去。


    尤廣全一直把趙軍和王美蘭送上大客車,才擺手道別離去。


    坐在客車上,王美蘭抱著挎兜子,對趙軍說道:「也不知道你爸在家幹啥呢?不是想沒想咱倆?」


    「嗬嗬嗬....」"聽老娘的話,趙軍忍不住嗬嗬一笑,道:「反正咱們那兩次沒擱家,他可是沒消停。」


    「今天不能了。」王美蘭還替她老頭說話,道:「今天你李叔也沒擱家,你爸能那麽沒有心麽?」


    「這倒是。」趙軍說:「咱迴去,咋也能讓咱吃上飯,就是不知道他白天幹啥了。」


    王美蘭聞言,沉吟片刻才道:「迴去看看就知道了。」


    「那還咋看了?」趙軍道:「我爸幹啥滴水不漏的那次要不是我和寶玉發現了,他藏多少錢,你還不知道呢。」


    趙軍此言一出,王美蘭得沉默了兩秒,突然她笑了。


    趙軍還奇怪呢,問道:「媽,你笑啥呀?」


    「唉呀!「王美蘭雖是歎氣,但卻笑著說道:「跟你爸過半輩子了,我是太了解他了,他要擱外頭不幹好事,迴家保證表現可好了。」-..-


    「鐺鐺鐺....」趙大廚熟練地切著土豆絲,他這手刀工當真是了得,一根根土豆絲切得又細又勻。


    這時,趙有財抬起壓著土豆片的左手,使手背擦了一下腦門兒的汗珠,然後繼續切菜。


    等把土豆片都切成絲,趙有財右手持刀,把菜刀斜貼著菜板往土豆絲底下一劃,托起有三分之一的土豆絲。然後左手配合按住,把這些土豆絲送進裝有清水的小盆裏。


    此時在灶台上,還有幾個盆,一個盆裏泡著木耳,一個裏麵泡著蘑菇。


    而在灶台左邊地上,放著一棵白菜,還躺著一隻四處張望的大公雞。


    今天算是丟了三百塊錢,但趙有財仍然強打精神、強顏歡笑,準備為兩家人做一頓豐富的晚宴。


    就這樣,趙有財一直忙活到快


    六點,小雞燉蘑菇已經下鍋有一會兒了。


    溜土豆絲、白菜木耳、冰糖蘿卜的菜都也已配完了,此時的趙有財正往大鍋裏下花卷呢。


    隻見在麵板前的趙有財,使右手往碗裏蘸油,均勻地抹在長條麵劑子上。


    等每條麵劑子,朝上這麵都有油後。趙有財拿起一條,將有油的一麵貼在另一個麵劑子上。然後雙手捏著貼在一起的麵劑子兩端,一邊順時針,一邊逆時針齊齊一擰,然後微微一抻,一個花卷被他下入鍋裏。


    今天蒸花卷,趙有財沒用屜,而是直接把花卷放進鍋裏,置於那小雞燉蘑菇之上。


    此時的小雞蘑菇,隨著柴火的燉製,湯麵已經沒不過雞肉和蘑菇了。一個個花卷躺在菜上,但隨著鍋裏咕嘟咕嘟冒泡,蒸熟花卷的同時,也讓花卷底下浸入了雞湯。


    這是東北正宗的鐵鍋燉,柴火雞!


    會吃的都知道,這道菜不是雞肉最好吃,也不是蘑菇好吃。而是要等爆到最後,使僅剩那一點雞湯,泡的大米飯最好吃!


    但王美蘭偏愛這口雞湯浸花卷,這樣隨熟隨浸入雞湯的花卷,不但不會被泡軟、泡碎,味道更是絕了!


    等將花卷都下入鍋裏後,趙有財蓋上大鍋蓋,再收起油碗、麵板,往東屋看看、往西屋看看,再到院子裏走上一圈感覺毫無破綻,才踏踏實實地迴到屋裏,坐在炕上喝口茶水、抽口卷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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