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軍和馬玲在相處中沒有絲毫的逾矩,但隨著聊天和互贈禮物,小情侶之間生出點點溫存與絲絲甜蜜。


    可就在這時,不是誰嗷呶一嗓子,嚇得趙軍、馬玲齊齊一激靈。


    激靈倒不是因為倆人幹啥壞事了,純是冷不丁被嚇了一跳。


    趙軍、馬玲同時望去,隻見一道人影已躥入馬家院中。


    “這小子!”馬玲銀牙緊咬,憤恨地看著馬洋開門鑽進屋裏。此時的她,都有拔下織衣針去戳她弟弟的衝動。


    馬玲轉過頭來,對趙軍說道:“我先迴去了哈,二寶這陣子跟老李家那如海學的嘴可碎了。”


    二寶是馬洋的小名,馬家倆兒子,他排老二,所以都這麽叫他。


    “哎,哎。”趙軍聞言,忙叫住馬玲道:“今天晚上,劉鐵嘴八成得上你家來。”


    “嗯?”馬玲一怔,但很快就反應過來,媒婆登門能是啥事兒啊?尤其這消息是趙軍告訴她的,那肯定就是過禮啥的唄。


    “嗯,你慢點哈。”馬玲輕輕一點頭,接過趙軍遞來的潤膚膏,叮囑了趙軍一句,然後就夾著茶葉和沒織完的圍脖往院子裏跑。


    馬玲一進門,就聽馬洋在裏屋跟王翠花說:“媽,你是不知道啊,我姐跟那小子擱外頭鬼鬼祟祟的,那小子好像不是給我姐啥東西了……”


    “什麽那小子?你得叫趙哥呀!”馬洋話還沒說完,就被王翠花使手指戳了一下頭,馬洋迴頭往門口一看,隻見馬玲正黑著臉站在門口。


    “姐啊。”雖然馬玲就在眼前,但馬洋麵不改色,繼續說道:“你倆還沒辦事兒呢,不能總要人家東西。”


    “你懂個啥?”馬玲瞪了馬洋一眼,幾步走到炕沿邊,把胳膊底下夾著的茶葉放在炕桌上,然後又把沒織好的圍脖放在炕上。


    就在馬玲把手伸進兜裏,準備將潤膚膏拿出來的時候,卻見馬洋一把拿過那插著針的圍脖,展開一看便衝馬玲笑道:“姐,你又給我織圍脖啦?這個色好啊!”


    “美的你大鼻涕泡。”馬玲伸手將那半成品圍脖奪過,將織衣針一順,又往胳膊下一夾,隨後取出一盒潤膚膏遞給王翠花說:“媽,前兩天趙軍進城了,給我爸拿盒茶葉,給你拿個這個。”


    “呀!”王翠花接過來,拿在手裏看了一眼,驚訝地抬頭問馬玲道:“閨女,這啥呀?”


    沒辦法,王翠花不認字!


    馬玲指著盒蓋上那三個小字,給王翠花解釋道:“這是潤膚膏,跟蛤蜊油似的,但可比蛤蜊油好多了。”


    “是嗎?”王翠花一聽,連忙笑嗬地把小盒在手中一轉,道:“這麽好呢?”


    這年頭,蛤蜊油可以說是山裏人能見到的唯一的護膚品。


    但那蛤蜊油的包裝是相當粗糙了,隻是拿個蛤蜊殼,往裏麵裝上固體潤膚膏就算完事。


    老馬家條件雖然還可以,但也就是普通人家。老大雖然結婚了,但還有個馬洋以後得娶媳婦呢。


    這就使得王翠花平時過日子很是仔細,平時用蛤蜊油都仔細。


    今天,王翠花第一次見到有把潤膚膏裝在小鐵盒裏的。


    不說別的,單這小盒子,瞅著就精致。


    “起開!”這時,馬玲將馬洋推到一旁,然後湊到王翠花身邊,幫王翠花將盒蓋打開。


    娘倆湊在一起,頭碰頭地從盒裏取出點潤膚膏抹在王翠花手上,聞著那澹澹的清香,王翠花抬頭對馬玲笑道:“小軍這孩子真有心呐。”


    馬玲一笑,卻沒說話,隻聽王翠花繼續問道:“閨女,小軍沒給你買點啥呀?”


    王翠花不是圖錢、圖東西的人,她知道趙軍給她和馬大富都拿了禮物,那肯定也少不了馬玲的。此時的王翠花,單純是好奇趙軍送自己閨女啥東西了。


    隻是當馬玲笑著從兜裏掏出另一盒潤膚膏時,王翠花也笑了。


    可這時,馬洋卻笑不出來了。他衝過來看看自己老娘和姐姐手裏的潤膚膏,再看看炕桌上的茶葉,不禁大聲喊道:“他咋不給我買點啥呢?”


    “給你買什麽買?”還不等馬玲說話,王翠花伸手就給了馬洋一下子。


    這一杵子給馬洋懟得倒退兩步,然後就見王翠花指著馬洋,說道:“你也老大不小了,一天別不嫌乎個磕磣,等以後你姐出門子了,那就是別人家的人了。你跟你姐婆家那邊說話,你都得有規矩。”


    “唉呀!”馬玲一聽王翠花這麽說,心裏不免有些傷感,她一把攬過馬洋,對王翠花說:“媽,不至於呀。”


    “咋不至於呢?”王翠花把腿一盤,跟馬玲說:“我和你爸同意你倆這事兒啊,不是老趙家條件多好,趁多少錢啥的。就是因為他們這一家人都行,王美蘭那是不用說了,趙有財……”


    說到趙有財時,王翠花稍微卡了下殼,然後才繼續說:“那人說實在的也挺好,咱屯子不少人都欠他人情呢。”


    說完了趙有財,王翠花說到了趙軍。隻是在說到趙軍的時候,王翠花眼睛亮了,隻聽她道:“最主要的是趙軍這孩子,媽這幾天腳好了,擱屯子裏一走一過啥的,我都發現了,除了張占山他們家,剩下的就沒有說趙軍不好的。”


    聽王翠花如此說,馬玲連連點頭,別說這屯子裏,周圍那幾個屯子,也傳說趙軍仁義。


    馬玲她叔馬大貴在永勝屯住,而且跟周成國家就隔了一趟房。


    周成國那個人能耐大,不免有些傲氣,滿屯子能入他眼的也沒幾家。可自從知道馬大貴是趙軍未來的叔丈人以後,周成國兩口子再見著馬大貴一家人時,離老遠就先跟他們打招唿。


    還有馬玲的表姐今年嫁到永福屯去了,前陣子迴娘家來,聽說王翠花腳壞了,她過來探望時,跟馬玲母女還提起趙軍在永福屯為友報仇和救人的故事。


    嫁給這樣的人,馬玲也覺得挺自豪的。


    “閨女呀!”這時王翠花拉過馬玲的手,叮囑道:“你嫁過去就踏實地過日子,媽和你爸這邊兒有你弟,實在不行還有你大哥呢。


    媽就你們仨孩子,你大哥結婚了,你這也找著婆家了。現在那就差你弟了,等你弟結婚那時候,我跟你爸有多大能耐,就給他使多大能耐,剩下的就靠他自己了。”


    說到此處,王翠花轉臉白了馬洋一眼,然後跟馬玲歎了口氣,道:“不過我看你弟呀……唉!”


    “哎?”馬洋在旁邊不幹了,他忍不住伸手拽了王翠花一下,道:“媽,你幹啥唉聲歎氣的呀?”


    ……


    “師父!你幹啥唉聲歎氣的呀?”


    同樣的話,在永安林場一食堂裏響起,隻不過說這話的是韓大名。


    此時的韓大名坐在趙有財身旁,勸道:“沒事兒啊,不就一次燉菜沒放鹽麽?主任也沒說咱啥,沒事兒哈。”


    這徒弟,多體貼!


    可趙有財坐在那裏,連搭理他徒弟都沒搭理。正所謂: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趙大廚心裏的苦悶,別人是不理解的。


    而此時後廚裏,幾個人滴滴咕咕、竊竊私語,趙有財的小徒弟許富貴低聲問身邊人道:“我師父咋的了?是不是主任說他啥了?”


    “那不能。”另一個幫廚道:“別說主任了,就二場長、三場長來了,也不敢真給趙師傅咋的了呀。”


    “那你說他愁啥呀?”又有人道:“他一天悠哉、悠哉的,家還有的是錢。”


    說著,他還往手腕上一比劃,道:“他媳婦那金鐲子、金鎦子帶的,唉呀媽呀!”


    “趙有財不也買金鎦子了麽?”崔玉英在旁插嘴道:“我特麽的,早晨說看看他大金鎦子,他還拿手給捂上了。”


    “趙師傅家是起來了。”又有人接話道:“你說哈,這也就一眨巴眼兒的工夫,也就這一年唄。”


    “哎呀!”崔玉英聞言,撇嘴道:“那不都是他兒子麽?我可聽說了,他那兒子叫什麽來著?啊,趙軍呐,就那小子可能耐了。我大伯哥他家擱永利屯子,都知道這趙軍打圍剜眼,還讓我跟趙有財說說,把那二閨女介紹給他兒子呢。”


    “你可拉倒吧。”許富貴駁斥道:“人家我師兄有對象,年後就結婚了,誰跟你們扯那個呀?”


    同樣話多,但人家李如海混的挺好。而崔玉英呢,平時不但愛占小便宜,而且有些心術不正,食堂這幫人都知道她啥樣,也就都不咋待見她。


    說來也巧,剛才上廁所的韓大春從後門迴來,聽見崔玉英剛才的話,冷哼一聲從崔玉英身旁走過,但卻一直迴頭看著她。


    崔玉英還有些欺軟怕硬,而韓大春就是硬實人,被韓大春一瞪,崔玉英悄悄退在一旁。


    ……


    當趙軍臨近家門時,卻見解臣驅車正在自家門口停穩。


    等解臣從車上下來,趙軍也到他跟前了。


    “軍哥!”看到了趙軍,解臣忙招唿他道:“正好碰見你了,快跟我拿東西。”


    還不等趙軍說話,王美蘭就從屋裏出來。而解臣已上到後車箱,不斷地給趙軍往下遞東西。


    玉泉方瓶酒四瓶、石林煙兩條,還有黃桃罐頭三瓶,外加蘋果一兜。


    “解臣呐。”王美蘭抬頭對車箱上的解臣喊道:“都不是外人,你買這些東西幹啥呀?”


    解臣從車箱上下來,伸手去幫趙軍分擔東西,同時轉頭衝王美蘭笑道:“嬸,這我大哥給你們買的,說孝敬你跟我叔的。”


    聽解臣如此說,王美蘭笑了,她伸手拍了拍解臣胳膊,道:“行,好孩子,咱進屋。”


    三人經過院子進到屋裏,剛把東西都放下,王美蘭就問解臣說:“啥時候吃的飯呐,餓不餓呀?”


    “嬸兒啊。”解臣先是一咧嘴,然後笑著對王美蘭說:“你別說,我還真餓了。有沒有啥吃的呀?現成的,要有剩飯啥的,你給我熱一口就行。”


    王美蘭抬頭瞅瞅表,眼看要下午四點了,再過兩三個小時就吃晚飯了。現在給解臣現做,可能會影響他吃晚飯。


    於是,王美蘭就對解臣說:“解臣呐,中午我們切的麵片,還剩一二大碗,要不給你熱上?”


    “行!”解臣笑著一點頭,然後對趙軍和王美蘭說:“中午擱我家,跟我張大哥,我們光顧著喝酒了,也沒吃啥玩意。”


    “唉呀媽呀!”王美蘭一聽,就問道:“你喝多少酒啊,咋開迴來的?”


    “我沒喝多少。”解臣先應一句,然後笑道:“我張大哥可是沒少喝,上車沒多一會兒就開睡。剛才我給他送到家,招喚他醒,他都迷湖了,那家夥啥都說呀!”


    還真不是解臣埋汰人,此時的張援民在自家炕上,靠著炕櫃坐著,臉蛋子紅撲的。


    貼心的小鈴鐺給他沏好茶水,小心翼翼地端著送到張援民麵前,小聲道:“爸,這水燙,你吹吹再喝哈。”


    “閨女呀!”張援民看著小鈴鐺,忽然想起一事,問道:“爸跟你說改名那事兒,你尋思咋樣了?”


    張援民此言一出,小鈴鐺那張小臉瞬間垮了下去。就在這時,楊玉鳳拿著一個洗好的蘋果進來。


    在張援民和解臣迴來的時候,解忠不但給趙軍家備了一份禮物,也給張援民備了一份。因為這一趟嶺南之行,張援民可是出了大力,靠著麵子給解忠招了二十套戶。


    “來,閨女。”楊玉鳳把蘋果遞給小鈴鐺,見自己閨女臉色不好,楊玉鳳抬眼望向張援民,沒好氣地說道:“一天淨整沒用的!閨女都多大了,改什麽名?”


    張玲玲這個名字都叫了十年了,左右鄰居、老師同學都叫熟了,怎麽改?再說了,也沒有看兩眼小人書,就要按著書裏人物給孩子改名的呀?這是正常人能辦的事麽?


    “媳婦兒啊!”可讓楊玉鳳沒想到的是,張援民不光想給小鈴鐺改名,而且還有別的想法,隻不過是那天沒敢提罷了。


    今天張援民沒少喝,正所謂酒壯慫人膽,張援民擺手招唿楊玉鳳說:“你那名也得改,你看叫楊嬋玉咋樣?也有個玉字。”


    楊玉鳳:“……”


    小鈴鐺:“嗬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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