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趙軍進圓棗子溝尋人的時候,張援民和陶飛正在山林間穿梭。


    在下圓棗子溝之前,他倆互道了幾句俏皮話,然後張援民就害怕了。


    有時候就是這樣,本來不害怕,但被人一說,自己再一琢磨,就害怕了。


    張援民自己思量一下,他老張打圍一年來,隻要打熊,幾乎次次都出岔子。


    按著趙軍總結出來的規律,但凡攆他張援民的熊瞎子,都不會少於三百斤。


    而這頭大熊霸,重達一千二三百斤,按著規律肯定是要收拾他的。


    張援民的思維本來就發散,在那短短的幾秒鍾裏,他腦袋裏就跟走馬燈一樣,閃現過一幅幅畫麵。


    當趙軍乘車率狗追熊的時候,那大熊霸忽然轉身,就往圓棗子溝裏紮。正好與他張援民迎頭相遇、短兵相接。永安屯小諸葛雖奮力廝殺,但仍出師未捷身先死,壯誌未成誓不休!


    想到此處,腦海中畫麵消失,張援民打了個激靈,搖了搖腦袋,心生一計。


    於是,當他們聽到熊吼聲後,張援民又連放了仨二踢腳,然後就拉著陶飛往迴返。要按原路上山、下山,再與趙軍匯合。


    陶飛當時挺反對的,但讓張援民連嚇唬帶忽悠的,陶飛就跟著他走了。


    這一走,走抹搭山了!


    換用趙軍他們當地的話,叫走張了。要用大家都能聽懂的話來說,其實就是走丟了。


    都說:條條大路通羅馬。


    上山、下山也不是隻有一條路可走,從崗子上下來,一條條小崗腿子四通八達的。


    他倆按原路上山,到之前放炮的崗尖子上,這一段路程並沒有什麽問題。


    可就在下山的時候,看見一條崗岔子,陶飛就要走。張援民說這麽走好像不對,但陶飛說他們來的時候,就是這麽走的。


    張援民一想,這陶飛畢竟是坐地炮,他說怎麽走,自己就跟著吧。所以,就算張援民心裏有疑惑,但他也沒說什麽。


    這一走,就壞菜了!


    這一年來,陶飛倒是不少進山晃蕩。但他一個小年輕的,又沒有趙軍那兩下子,他上山不領頭,人家咋走,他就跟著。


    隻有當陶飛領頭的時候,他的缺點才暴露出來。這小子到山裏轉向,這在打圍行裏叫拉不開山。進山的時候還成,走時間長了就蒙圈。


    這很正常,別說陶飛了,就有一些打圍的獵人,他能打著獵物,但他都可能有拉不開山的毛病。


    順著這條崗岔子走,並不是一直往山下去,而是上了對麵那座山,也就是秦東、秦南準備下捉腳的那座山。


    但張援民和陶飛並沒遇到秦家兄弟,因為他倆是從西邊過來的,而秦家兄弟往東邊去了。


    從那崗岔子過來,到山的二肋處,張援民往左右瞅瞅,一看不對就招唿陶飛下山。從這座山下去,在往北麵走,一樣上行車道,一樣能和趙軍匯合。


    可就在這時,眼看著一溜野豬從南邊坡飛快地往崗尖子上頂,張援民把麻袋往旁邊一丟,直接把槍摘了下來,拿在手中。


    陶飛也是如此,二人奔著野豬就攆了過去!


    這不是張援民逞能,也不是故意節外生枝,而是打圍人的本能。當他們看見獵物,或是聽見獵狗開聲的一瞬間,整個人就會特別興奮。


    用生物學的話講,就是人體分泌了大量的腎上腺素!


    張援民、陶飛端槍直奔南坡而去,在道上陶飛還問張援民:“張哥,咱這麽攆能行麽?”


    “沒問題!”張援民對解臣說:“你軍哥跟我說過,野豬沒到放食的時候,它就擱陽坡頭子上趴著,南麵朝陽,它們這不就往南麵去麽?現在都擱上麵呢,咱們摸過去就能撈著槍打!”


    “哎呀!”陶飛聞言,附和道:“張哥,我聽你的!”


    “追!”張援民大手一揮,帶著陶飛緊追不舍。


    張援民說的那番話確實沒錯,但他也不想想,這都中午了,野豬才往陽坡去,那它們早晨起窩以後幹啥去了?


    等追到南邊,張援民、陶飛抓著崗梁子慢慢往上走,時不時的還往兩麵坡上瞅瞅,但卻連個野豬毛都沒劃拉著。


    就在這時,張援民隨口問陶飛道:“兄弟,咱這是到哪兒了?”


    陶飛聞言,轉頭看著張援民,瞪大了眼睛說:“我不知道啊。”


    這迴好,徹底蒙圈了!


    張援民畢竟有些經驗,連忙拽著陶飛往迴走,現在按原路返迴,雖然辛苦了一點,但起碼能見著趙軍。


    於是,二人又轉身下崗往迴走。一邊走,陶飛還問張援民:“也不知道我軍哥給沒給那大熊霸磕下來?”


    “那還用問麽?”張援民笑道:“你張哥我出的妙計,那還能有差麽?我這本事雖然還沒學全,但對付一個大熊霸還綽綽有餘呢。”


    “沒學全就這麽厲害了?”閑著也沒事兒,陶飛也樂意跟張援民逗殼子,便問道:“張哥,伱這要學全了本事,那得厲害成啥樣啊?”


    “嗬嗬嗬嗬。”張援民笑了幾聲,然後道:“諸葛亮未出茅廬就三分天下,我要學成了本事,就咱們昨天哈,就在青石頂子上頭,不還碰著大爪子了麽?”


    “張哥。”一聽張援民說起老虎來,陶飛一縮脖子,對張援民道:“你能不提大爪子麽?我害怕。”


    張援民聞言一笑,道:“怕啥?它也不能跑這兒來,張哥跟你說呢,你軍哥不是要在那青石頂子上抓懸羊麽?”


    “嗯,嗯。”陶飛點頭,道:“對呀,我得跟我軍哥說說,要是整著懸羊了,給我爺一口肉,再塊血就成。”


    這倒是個孝順孩子。


    但此時張援民卻沒接陶飛的話茬,他隻道:“懸羊,還有今天打的這個大熊霸,再加上跑的那個大爪子。就這仨玩意哈,你張哥我要學成本事,一招錦囊妙計,就能把它們仨都給收拾了。”


    “真的呀?”陶飛反問一句,然後略帶疑惑地說:“張哥,你這麽厲害,昨天咋還能讓大爪子嚇夠嗆呢?”


    “你看……”張援民道:“哥跟你說啥呢?我這現在不是沒學成呢麽?兄弟,我跟你講,哥不但熟讀兵書,我還精通藥理。就我們林區那四個屯子,那不孕不育的,都讓我治好多少個了。”


    “嗯?”陶飛一愣,心想這都什麽跟什麽呢,咋還整不孕不育上去了?


    張援民三吹六哨,繼續道:“小飛,我跟你講,現在就是上頭不允許咱打大爪子,要不然的話,我非磕個大爪子,給它鞭割下來泡酒不可。”


    “張哥!”聽張援民這話,陶飛忍不住驚歎道:“難怪我爺說你是條好漢呢!”


    被人一誇,張援民忍不住自得一笑。


    “哈哈……”


    “吱啊啊……”


    “吱啊吱啊……”


    突然,一陣陣野豬叫聲打斷了張援民的笑聲,張援民把槍口往右一調,緩緩移動腳步!


    有野豬!


    還不隻一頭!


    不隻是張援民,此時就連陶飛也把槍端起,二人向前摸去。


    可就在這時,隻聽下頭響起一聲獸吼。


    “嗚嗷!”


    “啊……”緊接著獸吼的,是一聲野豬慘叫!


    “唉呀我的媽!”張援民把身一轉,直接就往上躥。這一躥有點著急了,他腿兒短,步邁的還大,腳下一禿嚕,直接滑倒跪趴在地!


    而陶飛,則是一屁股坐在了山坡上!


    說曹操,曹操到。


    說大爪子,大爪子就來了!


    難怪那群野豬跑呢,被老虎追,它們能不跑麽?


    要知道,老虎還有豬倌之稱呢。


    隻聽坡下稀裏嘩啦的,同時夾著野豬驚恐的叫聲。


    想必剛才那一聲野豬慘叫,是哪頭倒黴的野豬,被老虎鎖住了喉嚨,臨死之前最後的哀鳴。


    而野豬的家人們,則驚恐地四散奔逃。


    張援民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衝著驚慌失措、臉色蒼白的陶飛,低聲喝道:“起來,快走啊。”


    陶飛雙手握槍,把槍立在身旁,使槍把子懟著地,試圖把自己撐起來。


    這時,張援民到他跟前,將陶飛攙起,倆人也不管能不能找著趙軍了,直接就往坡上頂!


    張援民、陶飛,隻恨爹媽少生了兩條腿,一路不管不顧地奔山頂而去。


    這是原始山林,沒有人工開鑿的道路,又多樹木。張援民和陶飛這一道,卡了無數個跟頭,臉也被樹條子劃得一道子、一道子。


    可倆人不叫苦、不叫難,一口氣直接幹到山尖子上。往日張援民因為腿短,翻山越嶺總是落人家一大截,可他今天始終沒叫陶飛給落下。


    到山尖子上,張援民和陶飛肩膀貼著肩膀,一起靠著一棵大樹下喘著粗氣。


    感覺口幹舌燥的張援民,從脖子上摘下軍用水壺,這時候他的手又酸又麻,伸手去擰壺蓋的時候都顫顫巍巍的。


    但張援民擰開壺蓋後,卻是先把水遞給了陶飛:“小飛!”


    陶飛也不言語,接過水壺狠狠往嘴裏灌水,沒兩口就嗆著了。


    張援民從陶飛手裏拿迴水壺,連灌了幾大口水,而在喝水的時候,張援民都不敢太仰頭,而是不斷地轉動眼珠瞄著左右。


    等張援民喝完,又把水壺給了陶飛,並叮囑道:“小飛,慢點喝,沒事兒,它吃晌午飯呢,一時半會兒來不了!”


    聽張援民說著玩笑話,陶飛卻還是不答話,雙手哆哆嗦嗦地接過水壺,一口氣悶下去有半壺水。等他把壺還給張援民以後,心中恐懼瞬間迸發出來,他雙手抓著張援民胳膊道:“張哥啊,這可咋整啊?”


    “這個……”張援民也想知道咋整,但他這時候也有點懵。


    見張援民不說話,陶飛搖晃著張援民胳膊,帶著哭腔道:“張哥,我爺說你是好漢,你學學好漢武二郎啊!”


    張援民:“……”


    雖然張援民主攻《三國》,但他也知道誰是武二郎,可就他這身材,明顯更符合武大郎的形象。


    這時,陶飛又道:“張哥啊,你快想招妙計呀,你不還要割大爪子鞭泡酒呢麽?”


    張援民:“……”


    張援民皺眉看了陶飛一眼,他忽然有種感覺,這小子咋好像是拿話磕打自己呢。


    但見陶飛眼淚、鼻子都下來了,張援民連忙安慰他道:“兄弟,你別這樣啊,你要這麽整,咱倆誰都迴不去了!”


    陶飛聞言,抬起小臂,使袖子一抹臉,抽噎了一聲,才對張援民說:“張大哥,你說咋整吧?我都聽你的!”


    張援民起身,然後彎腰把陶飛扶起,指著一個方向,問陶飛說道:“小飛,你往那邊瞅瞅,是不是生產隊?”


    陶飛看了一眼,當即點頭道:“是!”


    張援民道:“你可整準成的,咱倆要迴不去,可就麻煩了!”


    “沒錯!”陶飛再次點頭,斬釘截鐵地道:“那個冒煙的,是我們大隊酒廠跟鐵匠爐。”


    “啊!”張援民一看,確實是隱隱約約有黑煙衝天而起。


    “走!”張援民招唿陶飛動身,他有跑山的經驗,雖然對這山場不熟悉,但隻要找準了方向,怎麽也都能迴去。


    倆人哆哆嗦嗦地往下走,周圍一有個風吹草動,他倆就草木皆兵。


    但是在追野豬的時候,順手就把那裝著四捆雙響子的麻袋給扔了,現在想驚走附近野獸,就隻能靠打槍。


    可張援民和陶飛,一人一把半自動步槍,一人就十發子彈,打光了也就沒了。


    這二十發子彈,他倆還得留著關鍵的時候再用呢!


    就這麽往下走了一裏多地,張援民和陶飛都聽著自己肚子叫了,可他們不僅沒帶多餘的子彈,也沒帶幹糧。


    不是準備不充分,趙軍在來時,帶了二百發子彈,大饅頭也帶了十二個。


    張援民和陶飛身上沒貨,是因為誰也沒想到他倆會落到這種地步。


    在進山之前,趙軍都安排好了,隻要聽著北邊一開槍,張援民和陶飛就往溝塘子外走。


    等趙軍、解臣給熊瞎子開完膛,四個人也就匯合了,到時候是在山裏吃飯,還是迴隊上吃飯,咋吃咋香。


    可沒成想到了眼下這等局麵,張援民、陶飛不得不餓著肚子、硬著頭皮地往前走!


    忽然,一陣山風吹過,張援民、陶飛齊刷刷打了個冷顫,當風搖曳前方樹枝時,二人影影綽綽看到前頭十米開外,一棵樹下有一大團黃乎乎的東西!


    張、陶二人瞬間毛骨悚然!


    (本章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整座大山都是我的獵場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百李山中仙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百李山中仙並收藏整座大山都是我的獵場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