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葉子,就是黃鼠狼、黃皮子。


    打小圍的人下踩板夾子,夾著的黃鼠狼,長拖拖地躺下地上,離遠了看過去,就像是張大黃葉子一樣。


    所以,打圍人就管黃鼠狼叫黃葉子。


    在打圍行裏,貂皮叫大皮,鬆鼠皮叫灰皮。而黃鼠狼的皮叫圓皮,也能用來做皮草,而其尾巴上的毛,更是所謂的狼毫,能用來做毛筆、畫筆。


    按著毛管亮度,公的黃鼠狼皮比母的值錢。


    今年開春的時候,最好的圓皮能賣到三十五塊錢,一般的也都能賣到三十塊錢左右。


    這收入已經很可觀了,雖然單張黃葉子比不了黑熊膽,但夾黃葉子容易,又沒技術含量、沒危險。說不好聽的,是個人就能幹。


    趙軍總說,打圍得懂山形地勢、獵物習性,夾黃葉子也是如此。


    黃葉子從來不在高山上,多在甸子邊、河套子邊上。


    它們吃葷,甚至食腐。


    冬天的時候,黃葉子喜歡河邊轉悠,有那河水凍幹處,露處死魚、死蛤蟆,黃葉子就過去摳死魚、死蛤蟆吃。


    所以,下黃葉子的人,就到河沿邊,把踩板夾子布置在有黃葉子腳印經過的地方。


    黃葉子一走一過,來迴一條道,基本上一夾一個準。


    但這得是在冬天,地上有雪,確認黃葉子經過之處方可。


    所以,打黃葉子和夾紫貂一樣,必須得在冬天,秋天看不著黃葉子腳印,也就沒處下這個夾子。


    而且,黃鼠狼晝伏夜出,白天根本不再外頭轉悠。晚上出來覓食,感受到風吹草動也會躲藏起來。


    所以,哪怕於學文手下有精兵強將,對此也束手無策。


    當然了,永興大隊下麵十個生產隊,肯定有打小圍的人。


    但去年冬天打的皮子,開春早都換成錢了,誰家也沒有圓皮能給於學文。


    隻不過大隊書記的人情太值錢,一幫人拿著夾子進了大山,在山裏轉悠了兩天,在大河、小溪周圍下了幾百個夾子,可也隻趕巧夾著了一隻黃葉子。


    今天於學文是沒招了,煩心的時候和陶大寶提及此事,陶大寶就提議讓於學文問問趙軍。


    在陶大寶看來,趙軍連老虎都有辦法抓活的,或許也會有辦法能幫於學文在秋天打著黃葉子。


    於學文也沒說他要黃葉子幹啥,問完趙軍,他就不出聲了。


    「於書記。」趙軍沉吟片刻,問於學文道∶「你要幾張?」


    隔著話筒,趙軍看不到於學文的表情,但這位大隊書記停頓了四、五秒,才說∶「三張。」


    「行。「趙軍道:「於書記,那我晚上過去。「


    「好。」於學文道:「我擱大隊部等你,大寶也在,他說晚上招待你。」


    趙軍應了一聲,就撂了電話,謝過趙國峰、趙金山父子就迴家去了。


    趙軍一進家門,就對在鍋台前切菜的王美蘭說∶「媽,別忙活了,我們現在就走。」


    「啊?」王美蘭剛想問自己兒子是誰來的電話,可沒想到趙軍卻說馬上要走,王美蘭忙問:「兒子,出啥事了?咋不擱家吃飯了?」


    「不吃了。」趙軍叮囑王美蘭說:「媽,你擱家注意身體。」


    「嗯…」王美蘭剛答應,卻聽趙軍又道∶「不還有倆野豬肚子呢麽,讓我爸都給價蒸上吃。」


    王美蘭一聽這話,臉色微微一變。這時,解臣聽到動靜,從西屋出來問趙軍說∶「軍哥,咱們現在就走?「


    「走!」趙軍帶著解臣進屋,告訴解臣道∶「換上山的衣服,靴子也穿上。」


    不一會兒,二人穿戴整齊,背槍挎兜和


    王美蘭道別,從屋裏出來,趙軍使繩子把兩家十一條狗都牽上車,隻把二黑、花龍留在家裏。


    趙軍還把行李啥的都裝上車,亂七八糟的裝了兩***袋。


    然後由解臣開車,趙軍在後車箱上陪獵狗們待在一起,汽車一路來在張援民家,停在他家門外隻一按喇叭,張援民就從屋裏探出頭來,喊道∶「兄弟,不說中午吃完飯再走麽?」


    「臨時有事,現在就走。「趙軍道∶「大哥,你擱家穿上山的衣服,我跟解臣去買點幹糧,迴來再接你。」


    雖然此時還不到中午,但趙軍打算進山,中午飯就得在山裏解決,所以就得去買點幹糧。


    解臣發動汽車,來在小賣店門口停下,趙軍進去買了五斤光頭餅。然後一想,這去永興大隊,不論是去陶大寶家,還是陶小寶家,都不能空著手。


    與其等到了永興大隊再買東西。還不如現在就買呢。


    於是,趙軍又買了八瓶罐頭,黃桃、山楂、魚和肉一樣兩罐,準備分成兩份送禮。


    但趙軍買這些都沒記賬,直接現金把賬結清,緊著兩網兜的罐頭出屋。


    從小賣店出來,汽車再到張援民家,張援民已經等在門口了。


    但趙軍還是從車上下來,在張援民家門口的枝椏垛裏,挑那大拇指粗的樹條子,選出來一大捆扔在後車箱上。


    張援民很費解趙軍弄這個的用意,便問趙軍道:「兄弟,你整這幹啥呀?」,


    趙軍一時半會兒和他解釋不清,便迴應道∶「大哥,你先上車,給解臣指著點路。」


    張援民也沒去過永興大隊,但大致的方向還是知道的,有他指路,解臣隻要捋著道開就丟不了。


    趙軍把樹條子抱上車,解臣從車窗喊趙軍道∶「軍哥,都整完了吧。」


    趙軍在車上坐穩,喊道:「整完了,走吧。」


    「好嘞。」解臣關車窗,啟動汽車,出永興屯沿著大道直往永興大隊而去。


    趙軍剛在後車箱上坐穩,黑龍就湊了過來,小母狗粘人,想讓趙軍抱著它。


    但趙軍今天沒空,拍了拍旁邊,等黑龍到他拍的地方坐下,趙軍伸手一拽黑龍兩條前腿,往前一扯,黑龍就趴在了趙軍旁邊。


    趙軍拍拍黑龍的腦袋,黑龍似乎明白了趙軍的意思,就把嘴往趙軍身上一搭,瞪著眼睛看著趙軍。


    趙軍從兜裏拿出一隻勞保手套戴在左手上,然後拿過一根秋條,從粗的一端,使鹿皮刀割下四十公分一截,再像削鉛筆一樣,將其一頭削尖。


    汽車一路顛簸,但趙軍右手使刀很穩,而拿樹棍的左手還戴著手套,這樣倒也不會受傷。


    一個小時後,趙軍身旁摞了三十多根帶尖的木簽子。而再有半個小時,汽車就能到永興大隊了。


    趙軍停下手,收刀入鞘,注視著沿途兩側。


    忽然,趙軍迴手拍拍車廂,解臣猛地一個急刹車,後車箱裏的睡著的狗全被搖晃醒,茫然地看著四周。


    駕駛室門被推開,解臣從車上下來,問趙軍道:「軍哥,咋的了?」


    趙軍抬手往道右側一指,說:「把車靠邊停那兒。」


    「哎。」解臣雖然不解,但也不問為什麽,又上車啟動,按趙軍的吩咐,將車停在道路右側。


    然後,解臣、張援民從車箱上下來,趙軍招唿他們上後車箱,學著自己削木簽子。


    聽到趙軍吩咐,張援民、解臣紛紛抽出侵刀,效仿趙軍所為。


    但在幹活的時候,張援民問趙軍道:「兄弟,咱削這個幹啥呀?」


    趙軍一邊削尖,一邊道∶「永興大隊的大隊書記讓我幫他打仨個黃葉子。」


    「打黃葉子?」解臣很是驚訝地問道:「軍哥,秋天還能打黃葉子呢?」


    連解臣都知道不可行的事,張援民哪裏能不知道?他看著手中的木棍,問趙軍說∶「兄弟,你這是要整啥呀?」


    趙軍要做什麽,他具體也說不明白,於是就道:「大哥,你先別問了,一會兒你就看我的吧。」


    張援民一怔,感覺這話聽著有點耳熟,但趙軍賣關子,他也沒多問。


    有了張援民和解臣的加入,削木簽子的速度快了很多,很快就削出了五十四根木簽子。


    趙軍讓解臣把這些四十公分長,一頭帶尖的木簽子分成五份,每一份再使細繩捆上。


    至於給張援民的任務是讓他砍一些很細、很短,也就十公分長的小樹條揣在兜裏.


    然後三人帶狗下車,進入右側山場,踩著崗梁子一路上山。


    在行進途中,狗幫四散開來,沿途一路掃蕩。


    人和狗翻山過崗,從山上下來,就見溪水潺潺。


    獵狗們在溪邊喝水,趙軍、張援民、解臣三人洗了手,拿出光頭餅來吃。


    三人連吃帶喂狗,將五斤光頭餅消耗殆盡。


    吃飽喝足,趙軍在前,帶著人和狗沿溪而上。


    走不多遠,就見一根倒木橫在溪上,趙軍抬手,張援民、解臣雙雙止步。


    趙軍從挎兜子裏掏出從家帶來的羊角錘,遞給張援民說∶「大哥,你從解臣那兒拿一捆簽子,在倒木上並排釘一排。「


    張援民接過羊角錘,望向不遠處的倒木,隻看了一眼,他就看出了問題所在,迴頭問趙軍說「兄弟,怎麽釘?隔多遠?」


    那倒木,是人放倒在溪水上當橋用的,想能供人行走,倒木細了不方便,光是十根大拇指粗的木簽子,不足以插滿倒木上截麵。


    趙軍道:「大哥,中間留一個黃葉子能過的口。」


    如果這話是趙軍和解臣說,解臣多少得反應一會兒。但張援民心靈手巧,一聽就明白了,當即問道:「兄弟,其餘的也留空,就是不讓黃葉子過唄。」


    「對。」趙軍笑著點了下頭,又跟解臣說∶「解臣,你在這周圍給我找長巴的石頭,別太大,跟雞蛋差不多沉。「


    「妥嘞!」解臣應了一聲,看他這就要走,趙軍忙補充了一句說∶「要有差不多的,就多撿兩塊。」


    張援民、解臣兩人分頭行動,趙軍則從兜裏拿出十根長約五十公分的八號線。


    8號線,就是直徑4毫米的鐵絲,趙軍在一棵樹下,使腳攏了點幹樹葉子,然後從兜裏拿出火柴,將樹葉子點著,又往上加幹樹枝。


    隨著火越燒越旺,趙軍將八號線都丟進火裏。


    這時,先一步完工的張援民從倒木上過來,走在趙軍近前,問道:「兄弟,你不能是要下套子吧?」


    開春的時候,張援民在山裏下過孢子套,但都失敗了。


    後來還是趙軍告訴他,下套子用的油絲繩得用火燒,一是燒去油絲繩的油味,二是把油絲繩燒黑、燒烏,要不然油絲繩反光,獵物遠遠看到就會躲開。


    此時趙軍燒鐵絲,也是這個道理。


    但讓張援民震驚的是,他長這麽大,還從來沒聽說,有能下套子套著黃葉子的呢。


    燒黑的鐵絲被張援民使木棍挑入溪水中,趙軍將浸涼的鐵絲拿出,從一頭開始,把兩根鐵絲往一起擰。


    兩根四十公分長的鐵絲,有三十公分都擰在一起,剩下的十公分如兩頭蛇一樣。


    這時,解臣捧了一大把石頭迴來,能有十三、四塊。趙軍從中撿出五塊,揣進兜裏,讓解臣把其餘的都扔了。


    趙軍將那分開的鐵絲


    兩頭,一頭圍了個套,另一頭係上了石頭。然後,將套和石頭分開,兩者之間成九十度直角。


    弄好了這個,趙軍穿著靴子直接趟水入溪,在趙軍臨下水的時候,張援民一把拽住解臣,喊著問趙軍道:「兄弟,我們能過去瞅瞅不?」


    無論是秋天打黃葉子,還是下套套黃葉子,都是一絕!


    而黃葉子值錢,也是眾所周知的事,像這種手藝,按老話講那叫∶傳裏不傳外,傳兒不傳女。


    但張援民還真不是想偷師,他就是好奇,想見識一下套黃葉子的絕學。


    有一次放山拿棒槌,張援民想跟趙軍學,卻被趙軍給拒絕了。


    可今天,趙軍迴身喊道:「大哥,你倆過來吧!」


    張援民聞言,拉著解臣屁顛屁顛地跟上了趙軍。


    趙軍來在溪水中央,張援民釘的一排木簽子,就在倒木的中間。


    一排木簽子將倒木分成兩邊,而每根木簽子之間相隔不到兩厘米,留的空隙既不容黃葉子經過。


    隻有最中間的兩根木簽子,有五公分的間距,這就是留給黃葉子的通道。


    趙軍在倒木前,開始下套子。他做的套子,一頭是雙股鐵絲,一頭是鐵絲套,還有一頭拴著石頭。


    趙軍把雙股鐵絲纏在通道一邊的木簽字上,緊緊的纏了三圈,絕對夠結實了。


    多餘的雙股鐵絲部分,趙軍將其折成v字形,這樣一來,鐵絲套就出現在通道前了。


    如果是單股八號線,鐵絲套懸不住,風一吹都搖晃。但雙股八號線,足可使鐵絲套穩穩懸於通道前,未碰到倒木,懸空而至。


    最後,是和套子呈直角方位的石塊,趙軍將石塊移至倒木邊緣,並從兜裏拽出六根十公分長的細樹條,分成三根、三根的兩組,再將兩組細樹條十字交叉圍成三角錐形,並用它將石塊一角撐起。


    張援民上前觀察一番,就看明白了其中原理,他眼前一亮,不禁向趙軍一豎大拇指,道:「兄弟,這個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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